俞静心事重重地坐在办公室里,眼睛看着窗外的一株栀子花树。往年这个时候正是栀子花盛开的时候,那种浓郁的香气充满整个大院。不知什么原因,这株栀子花树突然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那晚母亲从段院长家回来后对她说:“静儿呀,我看你陈姨不像是感染风寒,我要你段叔叔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这样放心些。”
俞静说:“陈姨身体一直都挺好的,您别想多了,再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不能治?”
母亲说:“你抽时间去陪陪陈姨,打小她最喜欢你,她又没有女儿,儿子段斌也不能常陪着她,还要回去工作。”
俞静想起小时候在段正明家吃饭,陈香梅总是将好吃的菜夹给她碗里,弄得她碗里装不下,她不知怎么吃才好。陈香梅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说:“静儿,你陈姨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段斌上了军校以后,一次陈香梅到俞静家跟她母亲聊天,俞静听见她说:“儿子有什么好,大了就离开父母了。还是女儿好,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养女儿才是福气啊。”
俞静把母亲让她照顾陈香梅的事对朱海鹏说了,朱海鹏沉思了一会说:“静儿,我不是反对你去照顾陈姨,但这样做总不好吧,咱们不能让人说闲话。崔玉彬当秘书的时候给陆天寿端屎端尿,像儿子一样孝顺才混了个执行局副局长,到现在人们还拿他说事。按理说你跟陈姨这样的关系,尽点孝道是应该的,可我怕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哪。”
俞静是个贤淑的女人,她很想去尽点孝道,可又怕丈夫为难,怕丈夫为这事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正是因为这个,最近她心事重重。
“小俞啊,最近有什么烦恼吗?”马哲笑呵呵地进来说。
“马书记,我,真不好意思,让您看出来了。”俞静慌忙站起来,垂手而立。
“不是跟海鹏闹不愉快吧,如果是他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不是,马书记,是陈姨生病住院了。”俞静怕马书记误会,就把真相说了出来。
马哲问了病情,然后说:“我听说你们两家的关系了,陈姨待你比亲生女儿还好,你应该去照顾她,我给你批几天假。顺便跟你段叔叔说一下,就说我准备明后天去看望一下。”
俞静把丈夫怕人家说闲话的事对马哲说了,马哲笑了:“扯谈,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海鹏这小子也太过于谨慎了,不过工作上还是要谨慎些好,李高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但也不能想歪了,正常的人际交往不等于搞不正之风,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关系。如果他想不通,就让他找我谈好了。”
俞静心想马书记不愧是大领导,水平就是高,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心中的顾虑。她笑着说:“谢谢马书记,您这样一说我心中豁然开朗,那我去了。”
马哲点了点头,说:“这是我给你的任务,记住要完成好任务。”
俞静答应一声,无限感激地走了。
回到家,俞静给朱海鹏打了个电话,把马书记的话一说,朱海鹏在电话那头也很兴奋,说:“你把马书记都搬出来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不过,马书记说到点子上了,一下子就解开了我心中的疙瘩。你等着,我陪你一道去。”
俞静买了一束康乃馨,她知道陈香梅最喜欢这花。两个人来到医院,自然也被挡了驾。朱海鹏出示证件介绍说自己是段院长的秘书,谎称打他手机无法接通,有重要工作汇报,护士小姐带他们来到陈香梅的病房。
陈香梅看到这两个人,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住俞静的手说:“静儿,想死你陈姨了,最近我晚上做梦,老是梦见你小时候的样子。”
俞静一阵心酸,扑在陈香梅怀里,说:“阿姨,是我不好,到现在才来看你,你不怪我吧?”
段正明看着这两人,笑着对朱海鹏说:“海鹏啊,香梅最喜欢小俞了,老说她们俩有缘,比对儿子还亲呢。”
朱海鹏说:“段院长,就让静儿来照顾陈姨吧,您也要休息好,段斌还要回去上班。再说,她们俩投缘,由静儿来照顾,说不定陈姨会好得快呢。”
段正明说:“那不行,再说你们都有家庭,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也不容易。我特意要了特护病房,万一我有事还有护士照顾。”
俞静依偎在陈香梅身上,说:“别赶我走,我可是领命而来的,照顾好阿姨是马书记交待的工作任务,段叔叔,您如果不相信可以打电话问马书记。”
段正明惊讶地说:“怎么,马书记知道了这事?是你这个丫头使坏告诉马书记的吧?”
俞静摇摇头,说:“我在办公室正想着怎么来看阿姨,被马书记看到了,他派我来的,给我批了假,还说明后天抽时间来看阿姨呢。”
段正明心想这事马书记都知道了,得赶快打个电话让他保密,不然整个东山市都会传得沸沸扬扬。另外,自己得马上去单位上班,要不然单位又要议论纷纷了,现在崔玉彬都找到医院来了,说不定大家知道后都要来看望,那样影响就不好了。
段正明轻轻拍了拍俞静的头,说:“小俞,好孩子,那我就把陈姨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打我和海鹏手机。海鹏,我们走,到单位上班去。”
俞静冲着段正明做了个鬼脸,对陈香梅说:“小时候我最怕段叔叔了,现在我可不怕他,要是他不同意,我也不走了。阿姨,你要是不累,就讲讲我小时候的事,我妈说我又矮又瘦,是那样吗?”
陈香梅点了点头,她最喜欢回忆过去的事了,那些时光充满着青春、阳光、健康和甜蜜,她幸福地回味着,渐渐忘却了身上的病痛。
在回法院的路上,段正明问道:“海鹏哪,是你告诉崔玉彬香梅生病的事吗?”
朱海鹏说:“没有啊,那天下午开完党组会后,崔玉彬向我打听会议的内容,我没有告诉他。”
段正明不悦地说:“我说的不是党组会的事,是你陈姨生病的事,小虎我是打过招呼的,如果不是从你这透露出去的风声,崔玉彬怎么会找到医院里来的?”
朱海鹏坚定地说:“段院长,真的不是我告诉他的。平时我就不喜欢他这种人,根本没有可能会告诉他。”
段正明见朱海鹏说的坚决,心想他们平时交往很少,而且崔玉彬在单位名声很不好,朱海鹏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或许是医院这边走漏了风声也有可能,于是说:“算了,我是怕知道的人多了都来探望,我们应接不暇,更重要的影响香梅休息。”
段正明回到办公室,贾振清像泥鳅一样溜了进来。
“老一,这两天听说你请假,家里有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我休息一下。”
“老一,你可要注意身体呀,最好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这样放心些。像你这样从枪林弹雨中过来的领导干部是我们党我们国家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谁要是说我奉承你谁也可以上前线去试试看。毛主席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那是要流血牺牲的。我没有当过兵,但我最佩服当兵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上过战场的。”
“振清啊,还是你了解我,我这副身板还是在部队时炼出来的。没事,我知道自己。”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张启超大步走了进来,急匆匆地说:“段院长,嫂子的病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出病因?”
段正明想拦已经来不及了,说:“你这个启超呀,不是告诉你要保密嘛。看看,你搞得大家都知道了,我这个老头子也要被你们搞出毛病来了。唉,香梅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是全身酸疼,软弱无力,身体日渐消瘦。”
张启超的爱人王华兰在东山医院任护士长,陈香梅住院时是她给办的手续,回家后告诉了丈夫,张启超又打电话问候了段正明,段正明在电话中告诉他要保密。
“老贾又不是外人,正好我们大家商议一下怎么办。段院长,我们知道你的性格,但我们是搭档啊,你总不能这么大事都瞒我们大家吧?”
贾振清说:“老一,这就是你不对了,要不是启超说破你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嫂子是我们大家的嫂子,她如果身体不好你怎么能安心工作呢?我建议院里安排同志过去陪护,请最好的专家来会诊,一定要把嫂子治好。”
段正明连忙摆手说:“使不得,你这样做是把我往骂名柱上搬呢。现在我一个侄女正在陪护,院里的同志一定不能惊动,你们俩人要对我承诺。遇上这种事,我肯定要耽误工作,这样吧,我妥协在班子成员之间通通风。我不是不要同志们去探望,你们也要考虑我是没有那个精力,再说香梅需要多休息,我拜托各位了。”
张启超说:“段院长,这样也好,现在嫂子的病情还没有确诊,需要静养观察。我担心东山的医疗条件不行,建议立即转大医院治疗。”
贾振清赞同说:“我同意启超的意见,最好到北京上海的大医院治疗,我有个同学在上海同济医院任主任医师,我跟他联系一下,安排到他那治疗。”
段正明摇头说:“我老头子谢谢大家的关心,暂时还不必,等确诊以后再说。”
贾振清还要坚持,段正明转换话题,问起那个老太太赡养的案件执行得怎么样了?贾振清说自己还没有过问此事,马上打电话把胡大海叫了上来。
胡大海上来汇报说案件已经执行完毕了。段正明露出了笑容,说:“你辛苦了,执行工作是法院工作的‘半壁江山’,在当前执行难的大环境下,每执结一起案件都是对法院形象的维护,代我谢谢执行局的同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