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在颠簸的山路中慢慢悠悠地行走着,这里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通向萧雁南所在的地方。
那座山谷这条路是进路,山谷后就是唯一的一条退路。
她仅仅地抿着唇,冬日的风吹得她的唇都咧了开来,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早已干裂的已经冒出血丝来的嘴唇。
不是没有水,可是再渴也抵不过此刻心中的难。
她不想喝,有很多次她想就这样干死其实她挺好的。
一阵笛声传来,一样的曲调,却更添了几份悲凉。
她拉动着马的绳缰,策马上前,抬头望去,不算高的一个土坡上,一个衣着铠甲的人立在那里,声音,正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萧雁南……”
她想喊他,可是嘴唇已经太久没有喝过水了,一张口就引来喉咙火辣的痛,嘴巴也痛得只能小声地说出话来。
那声间,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他就立在那里,不是凌寒轩那般的不羁、倔傲和冰冷。
只是一个身影,却给人一种无言的温馨。
可是再温馨也抵不过心中那张不羁、倔傲的面容,那个冰冷的眼神。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到骨子里。
余音就这样响着,柳雪溶听着随风而来的笛声,仿佛当初在雨中见到他吹笛子时的情形。
一切依旧,只是,人变了,心也变了。
心中有什么东西要发泄出来,她一抹额边散乱的头发,从腰间一下子拿出水壶,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水,直到感觉喉咙不再那么疼痛了,才放开嗓门来大喊:“萧雁南。”
土坡上的人身子明显震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笛子,四下看了看。
她再次放声大喊:“萧雁南。”
萧雁南低下头,在那里立了好一会儿,突然飞身而下,顺利地落在马背上,紧紧地抱住了她。
“雪溶,真的是你,风真的把我的思念带给了你。”
他在她耳边喃喃自语。
很想推开他,却想到他的今天也有她一半的责任,就这么任他抱着。
“雪溶,我真的见到你了。”萧雁南的神情全是痴迷和不信。
当第一句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以为是他的幻想,可是,当他真的低头看见她时,他明白,原来她真的来了,来到他身边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萧雁南显然还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手在她额头温柔地抚着。
“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不值得的。”
她的话让他的手停了下来,萧雁南将头凑近她,将她的头扳了过来,然后低头,他的唇,唰过她的。
柳雪溶的脸先是一阵白,然后变红,血迅速充满着她的脸庞。
“我也说过无数次,你,值得的。”
她总是这么小看自己吗?
她不知道不管是倔强的她还是哭泣的她还是此刻脸红的她都让他心动不已,他只想这样静静地拥着她,再也不放手。
“雪溶……”他低喃,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
他怪怪的眼神让柳雪溶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要干嘛?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唇却是吻了下来。
柳雪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拼命地推开他。
似是也怕伤到她,萧雁南一个子就被推了开来。
眼底带着悲伤:“你还是不愿意?不管我为你做多少事你也不愿意?你的心中只有他是不是?到底他哪里比我好?”
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事,柳雪溶从他怀中挣扎着跳下马来,走至一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回头:“我从来没要求你为我做过什么?你要愿意那是你的事,明珠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来?你要她怎么办?”
他眼底的震惊和无法掩饰的悲伤让她心颤。
她知道,她很残忍,一直都很残忍。
可她更恨自己,当初如果再残忍一点,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她的话语、她平静地眼神让萧雁南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中一般站在那里。
他望进她的眼里,只有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
就像她娘,总有一天会爱上她爹一样。
柳雪溶只觉得脑中是从未有过的混乱。
“回头吧。”
两人对望着,萧雁南却没有开口。
“回头吧,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帮你达成,只要你回头。”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打动他的身上。
一开战,会有多少人会死亡,会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
这个罪名,那么大,大到她即使有一千个心也背负不起。
“如果我说要你,你会答应吗?”
萧雁南的话让她脚下一个踉呛。
他真的只是为了她。
柳雪溶,你何其有幸,让一个人甘愿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可是,你又何其残忍,将他害到这种地步。
凌寒轩……
真的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即使回了又能怎样,他始终是那个位子上的人。
他们两个,永远不是一条路上的。
是她的事就得由她来背,这是她责无旁贷的义务,也是责任。
可是,心却是那么痛,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心就痛得无已覆加。
一颔首:“好。”
“真的吗?”萧雁南兴奋的语气中带着不敢置信。
突然一夹马肚将马催进她,拉她止马,拥住她:“雪溶,我真的可以娶到你?”
她的心却是无比苦涩,她有痛不能说,有泪不能流,她的心该找谁去倾诉。
以前,还有一个小月,现在却是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这一生,注定都是失败的。
报不了仇、害了这样的一个人、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柳雪溶,你说,你自己还能做什么?
风中,她,泪流满面。
这里的山谷很低,根本就没有地方挡风,冬天又是那么的寒,柳雪溶将包了两层被子在身上,缩在被窝中一动也不想动。
“雪溶,雪溶。”
萧雁南掀开帐篷进来,很兴奋地大叫着。
现在的他,有时候真的很像个孩子,从来没看到过他这样高兴灿烂的笑脸。
他,是真心的开心吧。
可是,自己呢?
到底她要背负多少才算完?
眼底的光芒暗了下去,坐起身来平静地开口:“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萧雁南看着她,露出傻子一般的笑容:“太高兴了,睡不着。”
这是五天来,她们一直之间原封不动地对话。
原来,在他看她,娶了她是件这么高兴的事,竟然可以几晚上睡不着。
也许,嫁他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吧。
“雪溶,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去给你办?”萧雁南帮她安置她透风的角落。
她摇了摇头:“不必太隆重,平淡一点吧。”
“嗯”萧雁南重重地点下头去“那我就听你的,只是太委屈你了,雪溶。”
他真的是把她当手心的宝了吧。
今生,能遇上这样一个爱她的人真好,只是,她的心却给不了他。
不然,这世上会多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吧。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天我们往后退七八里就是渲州城了,我已经叫下面的人先去布置了,到时我们就在那里成亲可好?”
萧雁南的手抚上她的脸,她一个颤粟,头稍微向后一仰,躲过他的继承触碰。
萧雁南的脸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缩回手:“你也累了,早点睡吧,养好精神,明天一大早就要向后退去渲州了,婚礼三王爷也会来参加,到时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她知道她不喜欢他,可他喜欢她,依然那样的喜欢她,只想娶她,也只要娶她。
“你说谁?三王爷凌寒锋?”柳雪溶的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拉住他欲走的身子。
“对啊,怎么了?”萧雁南看着她突变的脸色“哪里不舒服吗?”
柳雪溶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你也累了,回去睡吧。”
萧雁南走时还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执意不再说话,这才吹了灯离去。
看着萧雁南离开,柳雪溶从被子中坐了起来。
风吹着帐篷布哗啦啦地响着,夜晚,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
她环住身子,却还是觉得冷。
原来,那个人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的粗糙,他的心思细腻的不行。
他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生出两个这样精的人来。
真的是继承了他的精髓了。
鹿死谁手,真的是需要大较量的。
而这番,就是了。
两个同样精明同样不外露的两个人不知谁才是最后真正的赢家。
可是,萧雁南,他只是一个工具,仅仅是一个喜欢她的工具。
萧雁南,他在外多年的行军打仗怎么会不知道呢?
也许他是知道一切的,只是为了她……
萧雁南,你太傻,太傻了。
还有两天,就是婚期,原本该与他成亲的是明珠,现在却变成了她。
她不敢想像明珠再见明珠会用怎样去看她。
明珠,你一定恨死我了吧。
是不是?
一切不能改变,那就恨我吧,用你全身的力量来恨我。
对不起,明珠。
她伸出手去,想抓住那只总是牵着她衣角叫她雪姐姐的小手,却是什么也抓不到。
一阵风从帐篷的缝隙中吹来,吹灭了灯。
黑暗袭来,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