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跟楚怀春势不两立过,关于他写文章大骂赵飞飞是卖国贼的事情,当时我就很是愤慨。我替赵飞飞感到不值,我觉得如此有前途的一位草根娱乐新人要是随便就让一些没有理由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那将是中国娱乐文化界的悲哀。当时我写了一篇名为《阴谋狗仔论》的文章,观点鲜明地抨击了这种断章取义借题发挥的娱乐狗仔态度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我觉得那将是中国集体道德底线的彻底沦丧。我还狠狠地直接以粗口的形式骂了楚怀春的祖宗几十代,以及还没有出生的十八代。也就是在我的率先开火之下,当时有一部分网友才挂起了反楚怀春的倒戈大旗。
在网络上我有两个常用ID,一个是灌水用的“路过红尘”,还有一个就是专门用来拍砖的马甲“寂寞砖客”。目前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寂寞砖客”的这个秘密身份,它就像我人性另一面的影子,只有在我情绪极度亢奋的情况下才会喷发而出,释放原始的本性。更何况在网络上,砖客也是个必须讲求神秘的职业,你见过哪个大侠天天抛头露面屁颠显摆的,谁不是躲在深山老林里抱着个美女逍遥快活。大侠只有等到江湖出了某件大事之后才出来招摇一下,然后就又隐居去了。
其实加入楚怀春的“腾飞网络策划工作室”完全是因为被逼的,不然我是怎么也不会跟他这种货色在一起同流合污的。我很佩服楚怀春的炒作策划才能,觉得他就是一天生的网络营销大师。但我真的不是很喜欢他这种人的人品,虽然我自己也是个没有人品的家伙。就像我认为郭敬明杂志办得好,小说写得好,但我同样不喜欢他抄袭的人品一样,我觉得楚怀春在网络上那种没有道德底线的炒作,是“人渣”才经常干的事,而我当时想做的却是“人精”——人中的精英。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而后来之所以又抛弃原则加入到他的阵营之中,那是因为当时我与我老爸闹翻了。
由于我整日的无所事事,老爸在他们机关通过内部关系给我谋了个比较轻松的职位。当时一脸兴奋地回到家里要我去那里上班,他本以为我会以有他这样的后台老爸而骄傲,高兴得活蹦乱跳同意的。可没想到的是我却丝毫没有给他面子,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我说上班很无聊,不自由,档次还低,我才不待在那种鸟笼子里呢!他目瞪口呆觉得我太不可思议。终于他恼了,毫不客气地把我从家里赶了出来,不让我再“啃”他了。
记得当时老爸的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问我:“这也没自由,那也不够档次,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瞪着比牛眼睛还大的眼睛回答:“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老爷子冷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能告诉我你想做的是什么事情吗?”
“自由的,能发挥我特长的,工资高的,没有固定上班时间的,还有……”
“得!”老爷子摇了摇头,立马打住了我,在他看来,这一连串的四个“的”只代表了四个字——好吃懒做!他气得两眼直发黑,“你知道那个公务员职位现在全国有多少人竞争吗,别人想上都上不了,别不知好歹,老子可不能养你一辈子。”
“谁要让你们养一辈子了,我现在不是正在酝酿自己的创业计划吗。等时机一到,我立马就会自给自足去,省得你们天天在我耳根边子上啰唆个没完没了。”我这个人天生的犟驴子,野性子,最讨厌别人老用那套现实的眼光来否定我崇高的理想。谁也别想用他的那一套世俗的人生观来左右我的高尚精神世界,包括生我养我的老子。
“好,你嫌我们啰唆了,你不需要我们养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有本事你现在就给老子滚出家门,别在家里拿一分钱,你自己去找你的理想去。理想要是能填饱肚子,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多饿死的穷人吗。别总是在我们面前喊得比谁的声音都大,但就是厚着脸皮窝在家里白吃白喝不动身。你觉得无所谓,老子都还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呢。老子告诉你,任何的理想都是建立在先解决现实生存状况的基础之上的。就你,那不叫理想,那叫幻想,知道不?”
“走就走,一帮俗人,懒得跟你们解释!”
我当即就真离家出走了,二话不说地,义无反顾地。出去的时候还故意把大门摇得比建筑工地打桩的声音还大,我还真不信我会流落街头饿死。从小长到大,我跟他们之间就有代沟,比京珠高速公路还要宽的那种代沟。他们总想按他们的人生经验来安排我的人生道路,从上中学选科目到考大学选专业,现在又来给我安排我最不愿意上的无聊班。我很讨厌他们把我的理想认为是好吃懒做不切实际,这比打我骂我还让我受不了。虽然事实上我也是有点好吃懒做,但我把它归咎于自己没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我找到一个自己想做的工作,我想我就会变得很“勤奋”,而不是“抗奋”——抗拒奋斗!
出来后我就跑到了半亩菜地那儿。身无分文,现在终于轮到他接济我,报答我了。以前对别人付出的同情心终于到了回报的时候,虽然我很不情愿,感觉特没面子,但我没别的合适的地方可以去,只有先窝在他那里然后再想办法。
而这时半亩菜地与他女朋友文婷婷又合好了,当然是半亩菜地先低头认的错。我很不喜欢文婷婷,更不希望她回来,一是她回来了我就要睡沙发,他们家的那沙发太小,我每天晚上连腿都伸不直。二是她回来了我就不好意思找半亩菜地要更多的零花钱了。想想楚怀春租的办公室是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所以当时我只好打起了他的主意,先渡过难关再说,毕竟饿死事大,原则事小。
当我提出来要加入工作室的时候,楚怀春其实并不看好我,很有点儿不大愿意。他责怪地看了介绍人半亩菜地一眼,目光中略带点蔑视,心想我这里可不是慈善机构,哪能什么人都往里带。
“我需要的是一些懂网络行情的业内人士。”他客气地对我说,就像国有企业的人事小姐一样优越地打着官腔。
我知道他会有此一着,于是从容不迫地从痞子蔡的第一部网络小说走红,一直讲到莲花姐姐的成名炒作之路,把中国网络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娱乐文化事件杂糅在一起给他汇报了一通。楚怀春听了之后很是惊讶,大呼人不可貌相马不可摸骨,赶紧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贱贱地说:“欢迎你的加入!”
我暗骂一声,“你老板的,老子是被逼的!”
(10)
加入到腾飞网络工作室后,我就搬到“公司”里去住了。楚怀春占一间,刚好还有一间空出来,正适合我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楚怀春在半亩菜地那里了解我的情况后,很是同病相怜。他跟我说他为了出来混还跟老头子打了一架,老头子年纪虽大而志在千里,他打不过老头子,反被老头子按在地上虐了一顿。看来他也是个标准的不孝子,比我的级别还高,都动用武力了。他倒是表现得真的很阔绰,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扔了三千块现金在我的面前,叫我先拿着用,这一洒脱的行为把我以前对他的不屑之感顿时抵消了一大半。看来金钱的亲和力就是要比焦裕禄的笑容更有魅力,人往往就是这么没有骨气,为了生存很容易就会出卖自己的原则。不过后来我是这样为自己辩解的,我说出卖自己总比出卖别人有道德得多。我问他现在正值创业阶段,资金周转得过来吗,刚花了一大笔添置设备,他摆了摆手说没问题,一副潇洒的样子,所以我也就没那么客气了。人家是真心地想要耍回老板的派头,而你却一再地拒绝,这是很不地道的。君子有成人之美,更何况我此时的情况又的确很需要“被成人之美”。
住在工作室里我还是很满意的,没有了家里的束缚,也不用天天盯着父母亲像猪腰子一样颜色的面孔。虽然我还不是很情愿去搞这种低级炒作的勾当,但总的来说还是在我大致的兴趣范围之内——有网络、很轻松、也自由。虽然目前还不多金,楚怀春给我们的工资是月薪2000元,包吃包住,不过总比去工厂打报表要优越得多,还是很惬意的。看来一个人是不是能在危难的时候还坚持自己的信仰,还真是决定你成为“圣人”或是“剩人”的标准。而我显然还不是这个时代的圣人,而是这个时代的剩人。我唯一受不了的就是半亩菜地也不耻的那个问题,楚怀春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换个女朋友。而且不管多远的啥身份的,通通都来者不拒,堂而皇之地往工作室里带。白天的时候我还可以假借出去有事躲躲,可如果是在晚上,就没得藏了。只得忍受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的声音。这让我十分地躁动与不安,暗骂这对狗男女一点公德心也没有。
起初,腾飞网络工作室的生意并不好,常常半个月不见一单业务。全靠楚怀春一个人接私活儿在苦苦支撑日常的开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有一天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就在一起组织了一次三人会议。
“开会开会,我党就是在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中强大起来的。咱们也民主一把,认真想想振兴工作室的大计!”楚怀春一副老板派头道,“谁先发言?”
堂下一片沉默。半亩菜地平时就少言寡语,当然不会第一个开口,而我就更不会了,因为枪打出头鸟,抢风头这种事是二愣子才干的,我才不愿意去当二愣子。
“怎么了,还害羞?好,你们不说,那我说了,目前我们的重要任务,那就是业务,我们应该想个方法把业务搞上来。”
“如何才能把业务搞上来?”半亩菜地问。
“我问你们呢,你问我干吗?我有主意了还找你们开会商量个啥?这是检验你们能力的时候了,赶紧抓住机会表现啊。”
“我想不出来,我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半亩菜地摇头说。
“红尘,你呢,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楚怀春问我。
这样推来推去也不是办法,既影响楚怀春泡妞的时间也影响我上网偷菜,我想了想,说:“好的建议也没有,不过关于搞业务的问题有两点我们倒是可以去试行一下。一是去各大网站的博客、论坛或者贴吧上去发广告帖子,无论是跟帖、留言,还是以发纸条的形式,总之多散多铺,让每一个网络的角落里的网民都能见到我们的影子。二是在各大网站与论坛发广告帖的同时,我们还要注意挖掘那些真正有潜力或正有意向在寻找网络策划的潜在客户群,然后主动进行邀约与说服,以争取让他们跟我们进行深度合作的机会。”
楚怀春点点头拍拍我的肩:“红尘你不错嘛,意见很有建设性,是应该这样操作,竟然跟我想得差不多。嗯,可圈可点,继续努力!”
我切的一声扭过头去,靠他丫的,真当自己是某某了,受不了这种臭美的家伙。
半亩菜地说:“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三个人是不是少了些,不如多招几个业务员过来,大家一起去跑的话效果会更好。”
我摇摇头:“招业务员,你以为我们是中石油啊,可以养那么多的闲人。算了吧,在资金有限的创业之初,都得靠骨干亲力亲为,咱三个人凑合着干差不多了,只要做,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楚怀春也点点头说:“资金周转是一个问题,但更重要的其实是这种工作室并不需要很多人,人多了分到个人户头的钱也就相对少了。一般都是三五个人就可以顺利流转。最主要在于团队里的人每一个都得专业,然后拧成一股绳,形成战斗力。”
半亩菜地道:“好,那就按红尘说的办,我就负责天天到处发传单算了,另外一项你们两个负责,只是那个广告帖,如何写?”
楚怀春说:“广告宣传语最重要的就是直接说明主题,以突出自己的特色,最讨厌唧唧歪歪半天还模棱两可的,别人都不知道你在表达什么。”他想了想,然后在电脑上打出了如下一段文字:
整合媒体资源,扩大产品知名度,为影视、个人、商业品牌提供专业的策划、宣传与网络推广服务。腾飞网络策划工作室,中国网络策划第一品牌!有意者请联系QQ1234567,邮箱:1234567@sina?com,非诚勿扰!
计划已经研究确定,之后的几天里我们就开始分头落实会议精神。我主要去了以前经常逛的一个比较大的论坛——梦想杂谈,此论坛在整个互联网中颇有影响力,那里曾发生过很多震惊社会的网络事件,比如“三月妹妹性爱事件”、“笑忘姐姐脱衣事件”、“流浪丫头卖骚事件”等。那里就像一个公共厕所,来来往往的人进去了又出来,出来了又进去,三教九流的什么货色都有。那里就是一个供人们排泄的场所,所以那里无时不充满着掏大粪的商业机会。可结果几天下来让我失望得很,除了一大堆腐朽得发烂的蛆虫之外啥都没有,还是以前那几个喜欢搅浑水的死对头在里面晃来晃去,意图在平静的版面上弄出一点风浪。只可惜自从流浪丫头卖骚的高潮过去之后,现在坛子正处在修复调整期,平静得就像被男人甩过四五次女人的心——软硬不吃,搅不起来了。反倒是天天到处发传单的半亩菜地,好像老天爷感谢他辛勤的汗水似的,终于给咱们施舍了一点希望。
事情的起因是国内一家名叫“优惠牌”的婴幼儿奶粉被别人在网上“诬陷”了。说它们的奶源不是在澳洲进口的,广告上打的牌子只不过是个噱头而已,叫广大消费者不要上当受骗。因为他们的产品根本就不是什么进口产品,这件事对他们的名誉造成了重大影响。为此,这家厂商的负责人要求我们为他们在网上正名、造势,并且还发来了关于优惠奶粉的企业所有资料,包括从成立一直到整个奶粉的加工地的详细情况。
做这个活儿当然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价钱,楚怀春是这方面的老手,开口就朝对方喊道:“策划费用3000元!”
“3000元?”对方不干,说只能给1500元,不然就找别家了。并还给我们以同情,认为他是为了照顾我们是新开的公司才答应与我们谈谈的,否则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好像他发了多大善心似的。
楚怀春不慌不忙地说:“这事明显是你们的竞争对手在暗中搞鬼。他们了解了你们的内部情况,所以才敢这么放肆地在暗中放炮。而你们呢,我看了下资料,大部分的奶源的确又不是在澳洲进口的,这的确又是在搞幌子欺骗消费者,如果应对不得体,只会适得其反。你知道我是在网络上做过多年策划的,有足够的经验来应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再说了,这钱又不是你个人掏腰包的,是你公司出的,如果想要吃回扣,你就多跟公司报销点儿不就得了,大家都挣几个小钱,不都是为了生活吗?”
对方当时迟疑了下,然后叹息道:“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就3000元,全看你们的了,活儿可一定要做漂亮哦。”
“我们的专业水准你放心!”楚怀春朝我眨了一下眼睛,伸手做出个OK的姿势。
为了这笔来之不易的业务,当晚楚怀春掏钱我们到外面的风味火锅店搓了一顿,消费两百多后才回来商量做事。楚怀春问半亩菜地:“你在潮流网的博客写得不错,流量也很高,目前的点击已突破了1000万,你认识不认识他们博客频道内部的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