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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整个大地,天上的白云一团一团的,就像秋收回来码在库房里的棉花,楚怀春一行三人背着行李离开柴埠溪旅游景区,他们并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去了相隔两公里外的另一个比较偏僻的村子。
第一轮的图片系列炒作计划已经在网上掀起不小的风浪,一个叫“天鹅妹妹”的网络女ID已经在短短七天之内红遍整个互联网,她那苗条性感的火辣身材,她那欲望妩媚的勾人眼神,她那比基尼的狂野与民族舞蹈的诱惑,无一不牵动着万千男人激动的灵魂,疯狂转载,激烈评论,互相吹嘘,以及伴随着争议而来的批判与质疑,使她成为了继“莲花姐姐”之后的又一位个性十足的女话题网络红人。有人说她是用一种新的营销思维在弘扬已面临灭绝的民族舞蹈文化,虽然值得商榷,但其结果的积极意义远大于消极;有人说她完全是在哗众取宠,借着民族舞蹈的幌子在炒作自己;有人则干脆骂她是个烂货,不知廉耻的妓女。各种言论犹如深冬的雪花铺天盖地。
在此期间,楚怀春安排的枪手起到了不少搅大事情局面的意义。他首先是自己写了一篇论述传统文化为何濒临灭绝的原因,然后以少林寺的方丈释永信成天活跃在整个商业圈与时尚圈为例,详细地解释了如果想要弘扬传统文化,就必须要懂得符合当今时代特征的营销与炒作。而张依依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无疑她这种以比基尼的形式推广传统舞蹈的做法是值得推荐的,值得肯定的。其实她抛出这个值得争议的观点,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围绕此事件的新一轮社会话题,果然有许多网友为此不乐意了。这些网友认为:我们为了达到拯救目的,是不是用一些极下流违背良心的手段都可以。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为了减少塑胶与化学污染,那我们就不生产避孕套与避孕药了,那我们是不是为此就都不做爱了?
争论挑起来之后,楚怀春就给同行的策划公司打去电话,花了三千块钱请了两个枪手对于这个观点在网上互相攻伐。给整个舆论定下了一个有利于张依依形象的基调——那就是在张依依穿着比基尼跳民族舞蹈的事情上,不要让大家“在张依依卖骚下流的舞女形象”上去讨论。而让大家在“她这样做是否是为了宣扬民族文化”的立意上讨论。而这很重要,就好比一群拿着砍刀的混混在大街上火拼,你是给这种恶性事件定义为“黑社会内乱”还是普通“群架事件”一样。明显,定义为“黑社会事件”是性质相当恶劣的,它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咱们中国有真正的黑社会,这种言论是不利于社会心理稳定的。所以作为操纵舆论的幕后推手,你就得把这种事件定义为普通流氓的“群架事件”,因为流氓的危害远远没有黑社会来得大。
此番舆论形成之后,接着楚怀春又让张依依自己现身说法,为此她还去了最擅长制造热点的潮流网开了个博客,博客取名为“天鹅妹妹的梦想天堂”。然后在网上对社会发表了一个公开的声明,声明当然是一味地表示自己绝对不是为了出名而搞的炒作,而是向大家解释了两点:一是她热爱民族舞蹈,而且从小就想学,只可惜身体条件有限所以没有报考专业的艺术院校,她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圆自己从小就有的一个心愿。二是她这不是下贱无耻,而是一种行为艺术,之所以发到网上,是为了展现这种行为艺术的魅力。她在文章里叫大家心理不要那么阴暗,不要尽往淫秽的方向思考。她说艺术家罗丹的雕像思考者还是一丝不挂的呢,怎么最后却成了永远的艺术经典。这话题太火了,当天这篇博文就被潮流网的博客编辑推荐到了首页的新闻专栏挂了一整天,新闻主角发话,于是社会各大平面媒体跟踪报道,她终于“被大街小巷”了。而她的那个博客,也一下子成为了潮流网最热门的人气博客,三天的时间下来,点击率就超过五百万。
初步策划大功告成之后,楚怀春立马就决定执行第二步计划“体验农民生活”的亲民计划。他本想把地方选在柳青青所在的那个村子,可是由于刚刚跟路过红尘吵了一架,也在张依依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原委,冤家路窄呢,所以就乘车赶往了其他的地方。他要找一家既不能太穷又不能太有钱的农民家庭来作为据点。不能太穷是因为一可能生活不好,二可能连住的地方都不宽敞;不能太有钱是因为如果物质生活一丰富,那么整个活动中农民辛酸的氛围就体现不出来,那么也就达不到他们体验农民辛苦的效果。
“你们觉得竹园旁边的那户人家怎么样?”楚怀春站在全是黄泥巴铺起来的公路上指着不远处的一户土墙瓦房说。
“你说好就好啰!”张依依漫不经心地道。
“怎么,还在为我跟红尘吵架的事情生气?”看着张依依漫不经心的样子,楚怀春煞有其事地说。
张依依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你想知道我不帮他的原因吗?”楚怀春把嘴巴凑到张依依的耳边说。
“我不想知道。”张依依想一手推开他。
“可是我却一定要告诉你!”楚怀春一把抓住张依依的手,嘴巴又凑到了她的耳边,“因为他那天晚上睡了我的马子。”
“你误会他了,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事情,是我叫他来我房间的。”张依依解释。
“什么意思,这么说你承认你是我的马子了?”楚怀春奸笑。
“你?”张依依气得无语。
“我说那天晚上他睡了我的马子,而你跟我讲那天晚上他没对你做什么事情,这不等于是说你就是我的马子吗?”楚怀春依旧坏笑着不依不饶。
“这样啊!”张依依也颇有暗示地摸了一下楚怀春的脸,“想让我做你马子,那要看你的本事喽?”
调戏之间,半亩菜地在一旁最是无语。没了红尘,连个侃话的人也没有了,他跟着前面两个极不正经的人,低着头默默地想着其他的事情。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是文婷婷打来的,连忙按下接听键,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电话的声筒里立马传了出来,文婷婷在电话里命令半亩菜地马上回去,说公司老板找他有事。
半亩菜地这次是请假出来的,本来说好半个月的,老板怎么会现在突然找他有事呢。他一小小打报表的,在公司的人员计划里本就属于可有可无的一类,心想一定是文婷婷为骗他回去在使诈。于是半亩菜地果断地拒绝了她,“现在还不行,我还没忙完呢。”
文婷婷在电话里大骂,“你天天在外面游手好闲的到底在搞什么,半分钱没挣到,还请假不上班。你知道你一天损失多少钱吗,半个月六七百块,我说你跟着楚怀春他们几个混个什么蛋啊混,快给我回来,不然我可跟别的男人出去私会了啊!”
本来听了她前半句的教训,半亩菜地还真打算回去的,可是当她拿别的男人要挟他的时候他就冒火了。自从上次跟她吵了一架后他就有了个跟女人周旋的心得,那就是男人在女人面前绝不能太乌龟,“去吧去吧,你爱找几个找几个!”说完嘟的一声举起手机就准备往地上扔。可是当举到半空的时候发觉苗头不对,毕竟手机不是鸡蛋,扔了就扔了。于是叹口气乖乖地把手机又怏怏地放进了牛仔裤袋里。
“半亩菜地,你马子给你打电话来了?”楚怀春转过身子问。
半亩菜地点点头:“烦死了。”
“怎么,母狮子又虐待你了?”
“唉,你别逗我了,围城啊。”
“甩了她吧,我重新再给你找一个,天底下哪里不是女人,谁离了谁不能活?”
半亩菜地抬头道:“甩了她,为什么,我在她身上付出了那么多的成本,我甩她我划算吗,不行!”
“晕,菜地,你泡妞还计算成本的啊?”张依依插口道。
“肯定了,试想你追求十年的男朋友突然说要甩了你,你是什么感觉。十年你投入了多少的青春、多少的感情、多少的物质生活,肯定是有成本的。如果这时你们分崩离析了,你说那划算吗?”
“菜地其实说得没错,感情其实就是投资,不过不是稳定的,而是风险的,而他刚好就砸到了风险上。”楚怀春搂着张依依的腰说。
“拿开你肮脏的手!”张依依用肘击楚怀春的肋骨。
不到五分钟,三人就来到竹园旁边的那家农户前。这是一家土墙瓦盖的老式民房,为防虫防腐,土墙上刷着一层厚厚的石灰粉。房子前面的道场都是用水泥铺过的,平平整整,看样子是一户日子相对来说过得比较不错的农民之家。道场里晒着陈年的玉米与一些杂粮,他们朝道场上面迈开脚步。刚踏入核心领域,一条黄色的大狼狗就狂吠着从屋子里面突然蹿出向楚怀春他们冲了过来,气势汹汹的,獠牙四射,凶狠至极。
张依依在家里也养狗,不过都是哈叭小狗类的玩物,她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如此庞大身躯而又凶残的狗,吓得那樱桃般的小口像含着个鸡蛋似的,直往后跑,哇哇大叫,“呀,狗!”
楚怀春与半亩菜地也是惊得只差尿裤子,连忙从竹林子里捡起两根粗大的棍子横在自己的面前,左右挥舞。嘴里吼吼直咕噜,希望能吓退正朝自己冲来的那条大狼狗。
大狼狗可不是吃白饭长大的,这么两根棍子哪能吓得倒它。它张开血盆大口就把楚怀春手里的棍子咬在了嘴巴里,然后用力往后一拖,棍子就自然从楚怀春的手里掉了下来。楚怀春浑身冷汗直冒,下意识地就躲在了半亩菜地的身后。半亩菜地一边挥舞,一边挤着楚怀春往后退,已经没有了战斗的欲望,最后一招,脚底抹油,“快跑!”他拉起楚怀春的袖子,转身就往后撤去。狼狗见势不妙,一个大跃步跳上来对准楚怀春的屁股就是一口,“啊!”楚怀春尖叫,感觉屁股后面哧的一声响,像是掉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这下完了,那性感的大屁股怕是要破相了。
“欢子,来!”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一个洪亮的中年女人的嗓音在屋子里响起。大狼狗耳朵一竖,立马停止趁胜追击,摇着尾巴跑向女主人的身边,这才给三人解除了性命危机。
“欢子,又不听话了,叫你不要咬人的啦!”女主人一边训斥自己的大狼狗,一边朝楚怀春他们三人走了过来,并笑着脸说:“我刚去后院浇了下菜,你们不要紧吧?这狗它平时都不咬人的,是不是你们拿东西挑衅它了?”
“阿姨,我们没有挑衅,是它自己朝我们冲过来的。”张依依脸色苍白,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后怕中醒悟过来,拍着胸口说。
“是啊,是它自己朝我们冲过来的。你们养这么凶的狗,怎么不把它拴着,如今把我朋友咬了,你说怎么办。现在狂犬病可厉害得很,怕是要打狂犬疫苗。”半亩菜地指着楚怀春的屁股说。
“哎哟,不会吧!”中年农妇赶紧跑了过来,把楚怀春正捂在屁股上面的手拉开,眼睛凑了上去,“还好,没事,只把裤子给咬破了,不用打狂犬疫苗。”心里像放了一个大石头似的。这狂犬疫苗贵得很,一针几百块,要是让半亩菜地他们赖上了,她可是哑巴吃黄连。
“是吗?”半亩菜地不信,也把头伸过去瞄了一眼,的确,除了外面的牛仔裤被扯走了一块皮,没有伤到里面丝毫的内容,内裤还是蓝色的。“你痛吗?”半亩菜地问楚怀春道。
楚怀春摇摇头,“好像不痛,没什么事儿。”
半亩菜地转过头,对中年农妇说:“幸好没有咬到身子,但裤子却被撕坏了,这你也得赔才行。”
中年农妇露出难为情的表情,唯唯诺诺道:“好,赔,你们先到屋里头来坐,咱们喝杯茶再说!”说完中年农妇把手朝大屋的门口一指,率先走了进去。半亩菜地望了望楚怀春,楚怀春点点头,在他耳边低声道:“赔钱的事情等下就别提了,别忘了我们的正事,我们还有求于她呢,刚好借此进去跟她商量那事儿。”三人跟着中年农妇走进了大门。
中年农妇很热情,一进门就给他们三人搬来椅子,然后沏来一大壶上好的热茶,笑嘻嘻地问道:“你们三人一看就是外地的大学生吧,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来了?”
楚怀春喝了一口杯中的热茶,笑着说:“大妈您的眼力真好,我们的确是外地的大学生,我们是来农村做调研的。”
“调研?”中年农妇不懂了,“这农村的生活有什么好调研的?”
“是这样,我们几个从小就在城市里长大,几乎不了解农民的辛苦与艰难。这次我们学校要搞一个针对新世纪农村落后地区的研究报告,为了把它做得更加细致与真实,所以我们几个就亲自下农村来体验与调查了。我们希望能做一份真实反映农民生活的报告,而不是官方那些虚假不实的数据。”楚怀春洋洋洒洒地说。
张依依在旁边瞄了楚怀春一眼,心想这头色狼不光会摸女人的乳房,嘴巴也真是很能吹,真是既鄙视又有点佩服。
“对!”半亩菜地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这样啊,那你们是在为我们农民造福。不过真是难为你们几个年轻人了,这农民的生活可不是那么好体验的,苦着呢。”中年农妇又从里屋端出一盘花生出来放到了楚怀春他们的面前,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你们在这里做调研,是住在哪个家里面的?”
楚怀春笑道:“我们今天才刚刚来呢,还没来得及找住的地方,我们想先在你们这个村子里转转,熟悉一下这里的人文环境再说。”
“哦,你们才刚来啊,不如这样吧?”中年农妇心里一动,热情地说,“要不嫌弃的话,你们就住在我家里得了,反正住在别人家也是住,住在我家也是住。”其实她之所以这样提议一部分原因是她的确很热情好客,还有一部分原因却是怕楚怀春他们再要那条牛仔裤的钱。虽然了不起一两百块,但农民天生地爱钱如命,能省一点儿的情况下都会尽量省一点儿,让他们住几天,那么他们也就不好意思找她赔了。
“这不合适吧?”楚怀春假装怕打搅地说,“太麻烦您了吧?”
“不麻烦!”中年农妇连忙打保票地解释,“我儿子在外地上学,跟你们差不多大年纪,我男人也在外面的大城市打工,我这屋子虽然不大,但绝对睡得下,你们就在我这里住,我还可以天天给你们做饭。”
“这样啊?”楚怀春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半亩菜地与张依依,问,“你们觉得呢?”
张依依与半亩菜地识趣地配合道:“我们没问题,就是怕太打搅阿姨了。”
“你们说哪里话,就是乡下条件太艰苦,只要你们不怪我招待不周就行。”
“怎么会呢?”楚怀春站起来把手里的茶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说,“阿姨,您放心,我们会按规矩办事,给你交房租的,而且饭钱我们也会补给您的。”
“哎哟,提什么钱,我的狗刚刚不是把你的裤子给咬烂吗,一笔勾销,算了,算了。”中年农妇笑嘻嘻地道,这下她总算是放心了。心想不光不用赔钱,有可能还会捞上一笔,心里乐滋滋的。楚怀春朝半亩菜地跟张依依暗中眨了眨眼睛,一切搞定,当即就在中年农妇的家里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