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制服越,取得西进的有利态势,吴运用外交和谈与军事打击相结合的策略,暂时缓和了吴越矛盾。公元前510年夏,吴先礼后兵,企图说服越背楚,遭到越的拒绝。于是,吴毅然出兵攻越,“伐破檬里”,大败越军,迫使越屈服。并全面加强了对南防御,减少了越对吴的直接威胁。
周敬王十三年(公元531年),蔡(今河南新蔡)、唐(今湖北随州西北)两国国君,为报受楚勒索和被拘禁3年之仇,背叛楚,与晋、吴结盟。唐、蔡位于楚北部,一直是楚在北方抗衡齐、晋的屏障,唐、蔡叛楚,一方面孤立了楚,另一方面也为吴从侧背做远距离战略迂回提供了有利条件。
次年春,应蔡之请,以晋为首的十八国诸侯在召陵(今河南郾城东)盟会,共谋伐楚。4月,晋又支使蔡出兵攻灭楚之附庸国沈。楚于是在当年秋发兵围攻蔡国。吴君臣认为倾全力攻楚的时机已经成熟,决定以救蔡为名,经淮道秘密绕过大别山脉,从楚守备薄弱的东北部突入楚境,对楚实施出其不意的打击,目标直指楚都郢。
从楚方面说,原本在江南吞并诸侯国最多,曾有“汉阳诸臣,楚实尽之”之说,一时间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大有并吞天下之势。但到了公元前5世纪楚昭王即位后,因内部争权,国力衰微,呈现出日渐衰弱的趋势。楚昭王年幼无知,是一个骄奢轻慢、“怨于民多”的昏君。他把军国大权交给令尹(官职,相当于后来的宰相)囊瓦(既子常),此人是一个嫉贤妒能、专横跋扈之辈。在这俩人的统治下,使楚外与唐、蔡交恶,内则“民之赢馁,日已其矣”。
特别是在公元前511年以后的几年间,吴对楚进行了多次拉锯式进攻,使楚国力有很大削弱。这样,便造成了吴军大举进攻楚国的极好时机。
由上可见,吴楚之战,并非突然发生,而是吴楚两国利益长期对立,春秋末年各国争霸形势演变的最终结果。
二、作战经过
公元前506年冬,吴王阖闾亲率其弟夫概并伍子胥、伯噽、孙武等人,出动全国水陆精兵3万,乘船沿淮水西进。至战略要地州来(今安徽凤台),舍弃舟船于淮汭(淮水弯曲处),登陆继续前进。以蔡、唐军为先导,以3500精锐步卒为前锋,穿过楚北部的大隧、直辕、冥阨三关险隘(均在今河南信阳南,河南、湖北两省交界处),直趋汉水,深入楚腹地,达成对楚的战略奇袭。楚军不料吴军作此迂回奔袭,急派令尹囊瓦、左司马沈尹戌、武城大夫黑及大夫史皇等仓促率军10余万赶至汉水西岸布防,阻止吴军渡汉水进攻楚国都城郢。
当吴、楚两军夹汉水对峙时,沈尹戌鉴于分散楚国各地的兵力尚未集结,易被吴军各个击破,难以阻遏吴军突破汉水防御;又针对吴军孤军深入,不占地利的弱点,主张充分发挥楚国兵员众多的优势,变被动为主动:由囊瓦凭借汉水的天然障碍与吴军周旋,正面牵制吴军,自己去方城(起自今河南叶县西南,沿东南走向至泌阳东北的一条长城)调集楚用以对付中原的兵力,迂回至吴军侧后,毁坏吴军舟船,阻塞三关,断其归路,然后与囊瓦军实施前后夹击,歼灭吴军。当沈尹戌赶赴方城调兵之际,武城大夫黑认为楚军不宜持久,主张速战。大夫史皇亦迎合囊瓦贪功之心,怂恿其速战。囊瓦听信二大夫之言,又错误估计战场形势,以为凭实力可以击败吴军,于是改变与沈尹戌商定的夹击吴军计划,不等沈尹戌的部队到达,擅自率部队渡过汉水攻吴军。
这一轻率行动,既使楚军失去暂可依恃的汉水屏障,又陷入了背水作战的不利境地。
小别至大别的诱击战。吴君臣得知楚军夹击的计谋,又见囊瓦军渡河来攻,为避免腹背受敌,为了扬长避短,抑制楚军战车多,利于平原作战的特点,发挥吴军步兵强大、灵活机动、长于丘陵及山地作战的优势,于是因势利导,改变原定在江、汉腹地与楚军决战的计划,由汉水东岸后退,调动楚军于不利地形,寻找机会进行决战。囊瓦错误认为吴军害怕楚军而撤退,于是紧追不舍,企图速战速胜。两军接触后,面对人多势众的楚军,吴军将计就计,采取了“主动后退疲敌、寻机进行决战”的对策,用“诱敌”、“误敌”、“示弱于敌”等种种计谋和战术手段,先后转战于小别至大别之间。经过3次接触,楚军均受挫,锐气大减。囊瓦这时才明白不但不能迅速战胜吴军,而且有被吴军击败的危险,想放弃部队逃命,受到史皇的指责,只得勉强继续作战。
柏举攻击战。吴军屡次避开和挫败了楚军的兵锋,造成其军队疲惫,士气低落。最后,楚军被诱至柏举地区——有利于吴军作战的预定战场进行决战。11月19日,两军对阵后,吴军先锋夫概探知楚军因连战皆败,将帅内部开始不和,军心动荡,令尹囊瓦不得人心,部众士气低落,认为应该先发制人,击溃囊瓦军,然后指挥大军进攻,一定能够打败楚军,便主动向吴王阖闾请战。但阖闾考虑此时的楚军在数量上仍然占有绝对的优势,考虑到胜败在此一举,恐有闪失,犹豫不决,不同意夫概的意见,希望求得一个万全无虞之策。夫概见机行事,不顾吴王禁令,抓住战机,断然率领所部5000人,趁当日雾气未散,突然杀入囊瓦营中,楚军遭受突然攻击而阵脚大乱。阖闾见夫概突击成功,当机立断,立即命令伍子胥、伯嚭、孙武率主力及时投入战斗,发起全面攻击,吴军奋勇拼杀,大败楚军。在此次战斗中楚军死伤、逃散者不计其数,囊瓦指挥失控,在中箭负伤后,不敢再回郢都,只身逃往郑国,史皇及其部属战死。
清发水追击战。丧失主帅的楚军残部纷纷向西溃逃,吴军乘胜追击,不给楚军以重整旗鼓之机。在清发水追上了楚军,阖闾准备指挥军队立即展开攻击,迫楚军于背水作战的死地。夫概认为:困兽犹斗,楚军自知不能幸免一死,肯定会拼死一战;如果让楚军有逃脱的希望而渡河,就会失去斗志,乘其半渡而击,必获大胜。阖闾听从了夫概的建议,吴军没有急于进攻,以防“困兽犹斗”。果然,楚军见吴军追至而未进攻,急于求生,争相渡河。待其半渡之时,阖闾采用孙武“半济而击”的战术,指挥部队发起攻击,又歼灭了楚军一部,再次给楚军以沉重打击。吴军在清发水二度获胜后,并没有松懈,继续全力追击楚军。
雍澨遭遇战。楚军残部继续逃窜,逃至雍澨地区,始埋锅造饭。不料吴军追兵又到,吴军的追击速度之快令楚军大为惊恐,斗志丧尽,弃食四散而逃,做好的饭让吴军吃了。吴军得楚军之食,体力士气大增。此时,战局出现了变化,沈尹戌调来的方城5万兵马也赶到了雍澨。原来,沈尹戌尚未来得及到达淮汭,刚到息城(今河南息县西),就得到了囊瓦渡过汉水的消息,沈料定囊瓦凶多吉少,遂临机放弃原作战计划,紧急南下,想抢在吴军前面守卫郢都。但吴军进军神速,在雍澨已经彻底击败了楚军主力。吴军与回援的沈尹戌部在雍澨相遇。雍澨三面环水,对吴军不利,且吴军因连续作战业已十分疲惫。此时,吴军内部一些将领以自绝要挟阖闾退兵,伍子胥、孙武则坚决主张与楚军进行决战,以实现战争目的。阖闾同意了二人的建议。此战关系吴楚的成败存亡,沈尹戌率领部队奋力拼杀,使吴军一度受挫,但最终没有挡住吴军的进攻,双方经过3次激烈是拉锯式交战,激战中沈尹戌被吴军重伤后自杀,楚军受到吴军拼死攻击,楚军全线溃退,汉水天堑失守,郢都完全暴露在吴军面前。
郢都攻城战。吴军不给楚军一丝喘息的机会,迅速抢渡汉水,直捣楚都郢。驻守郢都的楚军虽然不是主力,但在数量上仍然远多于吴军,但震慑于囊瓦、沈尹戌两军惨败,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留守的楚军已如惊弓之鸟,四散逃跑。楚昭王放出火象阵践踏吴军,迟滞了吴军的进攻,才免遭被俘。楚昭王也被迫仓皇弃郢乘船渡江逃往随国(今湖北随州市)。吴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于11月29日一举攻克楚国都城郢。
三、作战评析
柏举之战是东周历史上战线最长、规模最大、战场幅员最广、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战役,它以吴军的辉煌胜利而告结束,给长期称雄的楚以沉重的打击,从而改变了春秋晚期的战略格局,为吴的进一步崛起,进而争霸中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原本很有希望统一天下的楚国,遭受了最大的一次失败,就此逐渐走向衰落。从“柏举之战”及一系列战斗中,吴军11天行军转战350余公里,以3万兵力连续作战,击破楚约20万大军,以寡敌众,以少胜多,五战五捷,占领楚都郢,使吴声威大震,充分体现了吴军重慎战、重谋略、重实力、重时机、重地利、重速胜、重出奇制胜,坚决实现战争目的等战争指导思想,给后世兵家以很大启示。
首先,吴军的“全胜”在于充分的战争准备和正确的战略方针。吴经过了长达6年的战争准备。在此期间,先后消灭了徐、钟吾,剪除了楚的羽翼,占领了舒等要地,扫清了伐楚的障碍,击败了越,解除了后顾之忧,随后同唐、蔡结盟,壮大了自己的力量,为伐楚创造了极其有利的条件。吴军进攻前,对此次进军的决心与计划,作了周密的思考与妥善部署。
其战略方针是:“联合唐、蔡”,“三军合谋伐楚”;战略指导上,打着“兴师救蔡”的旗号,师出有名,运用“虚实”并举方略,行破楚入郢之实,可谓名利双收。
其次,吴军的“全胜”在于对作战时机、行军路线、决战地点的正确选择。其一是吴军作战时机选在“楚疲弱吴强盛”之时。由于吴军实现了“六年疲楚”的战略计划,使楚军实力有较大耗损;加之楚国在政治上、外交上霸道蛮横,出现了诸侯公认其为“贪而多过于诸侯”的不利局面,得罪了唐、蔡后,世人皆曰“蔡非有罪,楚人无道”。此时决定伐楚,众望所归,占有政治、外交上的主动。其二是吴军行军路线选在楚“虚弱”之处。根据当时吴楚所处的态势和地理形势分析,吴军攻楚,有三种方案可供选择:方案一是沿长江逆流西进,直达郢都;方案二是出昭关(今安徽含山县北),经潜、六实施正面进攻,中间突破;方案三是从吴北部沿淮河西进,然后从淮河平原南下,越过大别山,从楚的东北方向攻其侧背。若采取第一种方案,沿长江逆流西进,因长江水流湍急,进军困难,且楚军位居上游,控制沿江要点,易守难攻,于吴军不利;若采取第二种方案,虽然道路近捷,但楚军重兵把守,势必形成攻坚,如久攻不克,师老兵疲,而且自己兵力处于劣势,将难免前功尽弃;采取第三种方案,作远距离迂回,既可乘敌之隙,出奇制胜,又可水陆并进,加快进军、进攻速度。因此吴军伐楚,率军直入楚境,逼楚军回防;然后溯淮河西进,北绕大别山,会合唐、蔡两国军队,从楚侧后,即晋、吴为对付楚国的防御结合部突入,避实而击虚,使楚军难于应对。其三是吴军决战地点选在楚军的“关节点”之上。柏举是吴军选定决战地点,对吴军来说:第一是着眼于把楚军“调”出来进行决战。郢都是一个东西长约4.5公里,南北宽约3.7公里,最高处达7.6米的国都,城墙坚固,人员众多,易守难攻,楚军10多万兵力足以抵挡吴军仅3万兵力的进攻直到进行反击,而且吴军劳师远袭,补给受限,必然不能持久。第二是把楚军“调”至柏举一带决战。柏举距离郢都近700里,地形复杂,背靠大别山,可进攻亦可退守。在此决战,可切断郢都与方城的联系,楚军为保方城,必然出救。第三是必须在方城楚军援兵未及救援之时进行决战。若方城楚军援兵及时赶到,吴军两面受敌,破楚入郢便化为泡影。
再次、吴军的“全胜”在于对战争主动权的完全把握。吴楚两军接触后,面对人多势众的楚军,吴军综合运用多种战术手段,采取“主动后退疲敌、寻机进行决战”的对策,运用“诱敌”、“误敌”、“示弱于敌”等多种计谋,屡次避开和挫败了楚军的兵锋,直至楚军被诱至有利于吴军作战的预定战场柏举地区进行决战,吴军始终牵着楚军的鼻子走,完全占据了战争的主动权,楚军的失败自在情理之中。
而楚在长达6年之中,竟未发觉吴的真正意图,盲目应战,疲于奔命;政治、外交上的逐渐被动和孤立;缺乏必要的忧患意识和战略眼光,自高自大,盛气凌人;君主的昏庸、将帅的互相猜疑和倾轧,缺乏统一协调的指挥;不善于利用本国地形熟悉的优越条件,实施战场机动,邑伏击、侧击、迂回攻击进攻对手,而是单纯进行正面列阵对抗,成了消极防御,等等,则是其失败的主要原因。可见楚的失败非一日之过、一次之误,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深思。
另外,就楚军最初制订的作战策略,也不能说不正确,但最终却没有取得战争的胜利。这说明作战策略正确,并不一定能够赢得战争的胜利,它还取决于将帅在指挥作战过程中执行落实的正确与否。
柏举之战出动车兵、步兵和舟师,协同作战,包含具有同一作战目的、在时间和空间上相互割裂的若干战斗,具有现代合同作战的影子,以其鲜明的特征而载入史册,在战争史上提供了一个极好的远程进攻战的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