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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死神降临

“马修!你怎么啦?马修!你哪里不舒服?”玛丽拉惊恐地呼唤着马修。安妮捧着一束雪白的水仙花刚好穿过大厅。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安妮都非常厌恶水仙花袁也害怕闻到它的香味。

马修手中拿着报纸倚在阳台的门口袁脸上没有血色袁神情看起来十分不好。安妮猛地思掉花束,穿过厨房奔向马修,可是马修已经倒在门槛上了。

“安妮袁快,快去叫马丁!他就在仓库里!”玛丽拉大声喊道。

刚刚从邮局回来的雇工马丁听安妮一说,马上赶去找医生,在经过果园的时候向巴利夫妇报了信。正好林德夫人也在那里袁于是三个人急忙跑到绿山墙袁进门一看,安妮和玛丽拉正拼命设法让马修醒过来。

林德夫人轻轻推开她们,上前把了把马修的脉搏,又用耳朵听了听马修的心跳,然后悲伤地抬起头来袁望着安妮和玛丽拉两人焦急不安的脸,眼泪夺眶而出。

“玛丽拉林德夫人哽咽地说,“我想……已经没救了。”

“不会的!这绝对不可能!马修他……”安妮脸色苍白袁没有一点血色,她怎么也说不出那句可怕的话。

“对不起,事实可能就是这样,你看看马修的脸,这样的面孔我见过好多次了,一看就明白。”

后来听医生说,马修是在瞬间去世的,可能连一点疼痛都没有,他应该是受到什么突然的剌激而死去的。

马修受到的剌激就是他手上拿着的那份报纸。报纸是马丁刚刚从邮局取回来的,上面报道说亚比银行破产了。

马修去世的消息很快就在艾凡里传开了。马修生前的好友和邻居们都来到绿山墙表示慰问。绿山墙挤满了人。大家为了照料玛丽拉和安妮以及安排马修的后事忙里忙外。生前忠厚老实、性格内向的马修第一次成为了人们瞩目的焦点。

温柔的夜晚悄悄降临,绿山墙农舍古老的房子也安静了下来。客厅里,马修·卡伯特躺在灵柩当中,平静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慈祥的微笑,花白的头发在脸的两侧垂下,他看上去就像是做着美梦睡着了一般。灵柩的四周摆放着一簇簇鲜花,这些花一直是马修喜爱的,而且是当初马修的母亲结婚时在花园里栽种的。安妮把它们摘下来,郑重地放在马修的身边,这也是安妮能为马修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那天夜里,巴利夫妇和林德夫人都留在了绿山墙农舍。黛安娜跑到东山墙的屋里,看见安妮正站在窗前。

“安妮,今晚我陪你一起睡好吗?”黛安娜轻声地问道。

“谢谢你,黛安娜。”安妮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黛安娜,“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希望你能理解。我并不害怕。从不幸的那一刻发生开始,我还没有独自一个人呆过。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尝试去接受这个事实,可我还是接受不了。我不能确定马修是刚刚过世,还是很久以前就离开了人世,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被痛苦缠绕着。”

对于黛安娜来说,安妮的话实在令人费解。一直很理智、感情不外露的玛丽拉在突如其来的不幸面前失去了控制袁陷入极大的悲痛中。比起不掉眼泪的安妮来说,黛安娜还是觉得玛丽拉这种情感容易让人理解。黛安娜尊重安妮的决定,不放心地离开了安妮的房间。

安妮原以为只有自己独自一个人时袁眼泪才会流出来。安妮是那么的敬爱马修,就在昨天都还和慈祥、亲切的马修一起在夕阳下散步袁可现在他却已经安详地在楼下的灵柩里睡着了。起初,安妮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袁她在黑暗中跪在窗边袁遥望着山丘那边的星空,因为一整天的极度紧张和操劳,安妮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安妮从梦中醒来,周围一片漆黑袁她突然又回想起白天的不幸,悲痛再一次涌上心头。就在马修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袁他在门口与安妮分别时,那温柔的笑再一次浮现在安妮的脑海中。安妮仿佛又听见马修在说:“安妮袁你是我的骄傲!”想到这里,安妮的泪水夺眶而出袁失声痛哭了起来。玛丽拉听到了哭声,赶忙走进屋来安慰安妮:

“别哭了,宝贝。我们再怎么哭马修也不会回来了。况且这样哭对我们自己不好袁虽然我也明白袁可就是控制不住。马修总那么善良、亲切,他真是我的好兄长。可是上帝如果这么安排,我们也没有办法。”

“玛丽拉,你就让我尽情地哭出来吧。这样比闷在心里痛苦好多了。请你陪着我,我不能让黛安娜来陪我,她那么善良、温柔,可她毕竟不能体会我的悲伤。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悲伤,现在马修走了,我们俩以后该怎么办呢?”

“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相互扶持。安妮,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安妮,你知道我平时心直口快,对你比较严厉,但你要知道我和马修一样爱你,我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从你来到绿山墙的那天起,我就对你非常满意,你给我带来了无比的快乐。”

两天之后是出殡的日子。马修的灵柩从家里被抬了出来,与他生前钟爱的家园、田地、果树园永别了。

过了不久,艾凡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绿山墙也回到像平时一样的宁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有序地运转起来。只是安妮时常会想起马修,常常一个人暗自神伤。

虽然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但过了一段时间,安妮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这个充满爱和友谊的美好世界依然有无穷的魅力吸引着安妮,望着朝阳又升到枞树的树梢,花园里浅桃色的花蕾含苞欲放,安妮的心中充满了欢愉。每当黛安娜来看望安妮,与安妮聊起有趣的事情时,安妮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世界依然用丰富多彩的声音与安妮交谈。

一天晚上,安妮和埃伦夫人在牧师家的花园中聚会,安妮心中有一些苦恼。

“马修离开我们以后,我居然还能够过得这么快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对马修的背叛。我一直都很怀念他,可我依然觉得这世界很美好。就在今天,黛安娜和我谈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时,我竟然还忍不住笑了。之后我就想,我再也不能这么笑了,我觉得笑是不应该的。”

“马修活着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听到你的笑声吗,他肯定希望你能够感受到生活的快乐,他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依然希望你能生活得快快乐乐的,不是吗?”埃伦夫人恳切地劝说,“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当我们爱的人离开了我们,不能和我们一起分享生活的快乐,而我们却依然觉得生活得很快乐,又重新恢复了活力,我们便觉得有罪恶感。”

“今天我到墓地去了一趟袁还在马修的墓边栽了一株蔷薇袁”安妮仿佛在梦中袁“很久以前马修的母亲从苏格兰带来了白蔷薇,马修最喜欢这种从剌中间绽放的蔷薇花了。我很高兴能够为他种一株蔷薇。有它陪着马修袁我想他一定会很快乐的。这么多年来袁那些夏天盛开后凋谢的蔷薇说不定就在天堂里和马修在一起呢。噢,对了,我现在要回去了。如果我不在的话,玛丽拉会感到很孤独的袁特别是黄昏的时候。”

“你如果去上大学了袁她恐怕会觉得更孤独了。”埃伦夫人说。

安妮没有说话袁只是道了别,慢慢地走回绿山墙。此时,玛丽拉正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安妮过去坐在她旁边。门是开着的,一个粉色的大海螺顶着门袁从海螺的外壳可以看出海边晚霞留下的一丝丝痕迹。

安妮的头上戴着她采的一束淡黄色的金银花,头一晃动,便能闻到一股迷人的芬芳。

“你刚才不在的时候袁斯宾塞医生来过。他说明天那个眼科专家要到城里来,建议我去找找他。我明天要去一下,如果他能帮我配一副眼镜,那就谢天谢地了。我去的时候会让马丁驾车陪我一起去,你一个人在家没有问题吧?你还要熨衣服、烤蛋糕。”“你放心地去吧,我会让黛安娜过来陪我的。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我吧,你尽管去看眼睛,我不会把蛋糕烤糊,也不会把药水当调料放到蛋糕里的。”

玛丽拉笑着说:“安妮袁你那时候总是喜欢惹麻烦,说实话,我那时还真以为你什么都做不好呢。还记得染头发的事吗?”“当然记得了袁怎么可能忘记呢?”安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手不自觉地摸了摸两根粗发辫袁“那时候我为了一头红发苦恼了好长时间,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当时我觉得红头发真是一个大麻烦。我被我的红头发和雀斑折磨得好惨,如今雀斑消失了,好多人说我的头发已经变成了茶褐色。只有杰西·帕伊不这么认为。她昨天遇到我时还说我的头发越来越红了,因为我当时穿的衣服是黑色的。玛丽拉,我对她几乎已经死心了,杰西这个人你就算为她做再大的牺牲,她还是不怎么让人喜欢。”

玛丽拉说:“杰西终归还是帕伊家的人,所以令人感觉很糟,你拿他们没办法。他们那种人究竟能给社会带来什么好处呢,我实在看不出来。杰西·帕伊打算当老师吗?”

“没有,她打算明年再去女王学院读书,穆迪·斯帕约翰和查理·斯隆也要去。珍妮和露比打算去教书,一个在新布里奇,一个在西边的什么学校。”

“那吉尔巴特呢?他也接到通知了?”

“嗯,是的。”安妮简短地回答。

“吉尔巴特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我上个礼拜还在教堂见到他了,现在都已经长成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汉了,相貌、气质都挺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约翰·布莱斯当年也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我和他曾经很要好的,大家都觉得我们是一对恋人。”

安妮很是好奇,抬头起来问道院“真的吗?那后来怎么样了,玛丽拉?为什么没有……”

“后来我跟他吵了一架,他来承认错误,请求我原谅,可是我没有原谅他。我本来是想原谅的,可是当时太生气了,想先惩罚惩罚他。可是,他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来找我了。听说布莱斯家的人自尊心都很强。后来我一直都觉得很内疚。”

“这么说来,玛丽拉也有过一段罗曼史呀。”安妮轻轻地说。“是呀,是不是不像呀?其实,大家都忘了我和约翰以前的事情,我自己也忘了。还是上个礼拜碰到吉尔巴特,我才想起那些往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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