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碧幽的海面上犹如一片蓝宝石镜面,放眼望去,海浪不断翻滚向前,带起朵朵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浪花。风吹过海浪,带起一股股咸湿的海风,海风拂过海面,穿过海岸边的防风林,继续向着青鱼岛深处飘去。
青鱼岛上有一处海湾,名叫青鱼湾,冲进海湾的海浪总是马不停歇翻滚向前,一浪接着一浪冲向沙滩,然后又裹挟着流沙重新回到海中。在青鱼湾的旁边是一道连绵延长的垂直的山崖峭壁,这道山崖靠海的一面好似被人用剑从中间切开般垂直,再加上终年以来,海浪不断拍击着崖壁,因而整个崖壁看起就像一块石板竖立在海岸线旁,虽然不少地方已经被海浪拍击得坑坑洼洼,但依然没有影响它的美感。
白雪歌站在崖顶,面朝大海,嘴微张,有节奏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呼吸的过程中,他的身子还跟随着他的呼吸在轻微的摇摆。这呼吸是他每天的功课之一,另外的一项功课则是晒太阳。
小岛所处的位置特别,每年的夏季时长总会超过冬季,而且即使是在冬季,小岛上依然阳光充足。因为每天都晒太阳的缘故,他的皮肤并不算白皙,而是呈现淡淡的古铜色,给人一种健康硬朗的感觉。这块崖顶很高,因此每天的阳光总会比小岛的其他地方更先到达,从四年前开始,白雪歌在每日太阳升起前就到达崖顶,在朝阳从海岸线升起时开始进行他的功课。
当朝阳完全露出海面,升到空中的时候,白雪歌就停止有节奏的呼吸,转而开始背诵武判官口传的,两篇特别长的文章,但白雪歌没认为这是两篇文章,因为这两篇文章很长,他自己背了将近三年才完全背得滚股烂熟。所以这两篇文章应该称之为典籍,唤着《七十二惊变》与《三十六法门》。
自从他说自己背熟之后,武判官便开始每日随意抽查。吃饭时突然来一段,洗澡时突然来一段,睡觉时突然来一段,洗澡时突然来一段,而且这些段落都是没有规律随意挑选出来。白雪歌之所以认为那不是文章,是因为每次武判官在抽查他时,总是会说:“你把《七十二惊变》第三十六页最后一段与《三十六法门》最后一页第一段背出来。”
白雪歌每次都很郁闷,说好是文章,为什么背诵和抽查的时候都会被告知,第几页第几段的内容是什么?
有一次,白雪实在忍不住问道:“什么人写的文章可以写到几十页还不止?而且每个章节还有那么多的篇目?”
武判官耸了耸肩回答道:“这两篇文章是刻在两块巨大的石碑之上,从头到尾都是一处,只是在每部分的分隔区中间写上了页数。”
当武判官觉得他背下了这两篇文章后,就不再对他进行抽查,转而拿出一本本典籍以及药典、丹典让他看。药典和丹典很多,也很厚,但是白雪歌从没有不耐烦过,那是因为武判官曾对他说过:“你如果想要活命,就要好好阅读和背诵这些药典和丹典,虽然治你病的方法不在这上面,但是它们可以在你找到治愈你顽疾的方法之前帮助你。而且只有你对这些药方和丹方了解的时候,你才知道哪种方法可以救你的命,祛除你体内的顽疾。否则,即使你遇到可以就你命的方法,你也不认识它。”
结束了早上的晨练,白雪歌在崖边坐下,面对着正倒映着五彩斑斓的海面,阳光穿过云层折射在他的脸上映出点点寒意,让人看起来觉得冷。这寒意不是性格也不是表情,而是他的身上散发出冰冷的寒意,好似发自骨子里,从身上带出的寒。即使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泛出一层淡淡的古铜色也无法掩盖的寒意,就像冬日的阳光,再如何耀眼也掩盖不掉的冬寒。
轻风拂过,白雪歌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感觉到依然还是很冷,于是将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拿了起来,狠狠地望地灌了一大口。烈酒从喉间穿过,药劲散发在体内,而后,一股股淡淡的寒气就从他的四肢百骸的毛孔散发出来,然后在他的衣服上凝出了一片片淡淡的冰晶。见到这些凝结的冰晶,白雪歌满不在乎地抖了抖身上,将身上的冰晶洒落一地,在太光的照耀下,冰晶很快就被阳光融化,渗入土中。
在白雪歌至今为止的生命里,发生过两件大事,两件改变他的命运,让他痛苦不堪但却又不得不坚强面对的事。
时光倒转。
八年之前,在白雪歌四岁的夏天,也正值“青鱼岛”一年一度的“于兰节”,不经意地灾祸突然降临。那个夏天,白雪歌跟随着花大娘到一处开满“鱼兰草“的山谷,采摘在于兰节需要用到的鱼兰草。花大娘在前方专心收割开的茂盛的鱼兰草,而白雪歌则是独自在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树下,这时,一只深海寒冰蟒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白雪歌的身后。
就在白雪歌惊恐的眼神中,寒冰蟒就将白雪歌缠住,见到年幼的白雪歌无法抵抗,寒冰蟒也就不愿意花费将他缠死,而是想要把他活生生地吞入肚中果腹。在白雪歌惊恐地叫声中,花大娘终于发现了深处险境的白雪歌,她大喊着挥舞着镰刀就朝寒冰蟒冲了过去,即使挥舞着锋利镰刀的花大娘也在修行小成的妖兽面前,她也无法救出正要被寒冰蟒一寸一寸吞入腹中的白雪歌。
就在寒冰蟒境白雪歌吞得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时候,突然一位中年人出现在寒冰蟒面前,早已经身受重伤的寒冰蟒显然不是中年人的对手,在中年人的不断攻击中,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出现寒冰蟒的身上。或许自己逃生无望的寒冰蟒,眼中映着熊熊的怒火,看向中年人的眼中满是不甘和决然。然后在中年最后一击落下之前,深海寒冰蟒竟然引爆了自己体内的内丹。
见到寒冰蟒引爆内丹,中年人赶忙出手制止,但是却无能为力。与那些为了伤敌的自爆不同,寒冰蟒的自爆只是将自己体内修炼多年的内丹的寒气释放出来。唯一的目标就是卡在它喉间的白雪歌,整个内丹的灵力夹杂着深海的寒冰之气就这样悉数灌进白雪歌的体内。
这些寒气来势汹汹,一瞬间,白雪歌的体内就被这寒气侵占,然后汇入他的四肢百骸,最后融于他的经脉骨髓之中。当白雪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生命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中年人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为他治疗,但一直都是治标不治本。并且在白雪歌生长中,这些寒气也跟着他一起生长,与日俱增的寒气凝聚在他的血脉里,生生不息,循环不止。
而这个救下白雪歌并想尽各种方法为他驱除寒气的中年人就是武判官。
第二个命运的转折点在四年之前,那一年白雪歌失去了两个至亲的人。
四年前,一股来历不明的人登上青鱼岛,外出采药的白雪歌在山间小路与他们的相遇,并为他们指明了到小镇的道路。下午,白雪歌采药归来,却发现花大娘惨死在家中,一位至亲就此离去,而另一位至亲,花大娘的女儿花芊被掳走,下落不明。而后经过求证,凶手隐隐指向突然来到青鱼岛,而后又突然离去的一伙来历不明的人。
一日之间失去两位至亲,得知真相的白雪歌痛苦万分,因为过于自责急火攻心,导致体内的寒气突然爆发并侵入心脉。即使武判官想尽办法抑制他体内寒气的爆发,依然也是治标不治本,昏迷半个月之后,凝聚成冰的寒气将他的经脉堵塞,修行已成一个大的问题。
但是最大的问题却不是修行,而是如何活下去。寒气将白雪歌的经脉冻结,每日都会损害白雪歌的经脉,侵蚀他的生命力。从八年前开始,白雪歌体内的寒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一次,每一次寒气爆发,就意味着白雪歌要在鬼门关徘徊一次。即使武判官找到一些抑制寒气的方法,也是治标不治本。
从此以后,白雪歌心里很清楚,生命其实很脆弱,他心里清楚,想要活下去就要修行。即使知道修行已成一个大难题,他还是想要修行,修行本就是一个逆天的过程,也不是一个一帆风顺的过程。即使修行可能会死,不修行也可能会死,那还不如搏一搏。
读过很多的书的白雪歌心里一直牢记着古人说过的一句话,人定胜天。
最主要的是,白雪歌想做一些事情,他希望查明花大娘被害的原因,找到杀害花大娘的凶手,为花大娘报收;他希望找到花芊,找到花芊之后,还能够救出她。做这些事情需要力量,想要拥有力量就需要修行,所以他想要修行,即使修行已是一个大问题,他也要修行。
想要修行就需要到外面的世界,所以他要离岛。青鱼岛外的世界,他是要去的,无论能不能祛除他体内的寒气,他总是要去,不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了结一些因果,讨一个说法。
第二天,晨光初现,青鱼岛上依然还处在一片寂静之中,唯有一颗火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来。
白雪歌和武判官站在崖顶,海风有些狂烈,将两个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师傅,我要走了。”
“我知道,凡事多加小心,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
“等我了结一些因果,我会回来看你的。”
“不用了,你好好修行,我在合适的时间也会离开,到时候我去看你。”
“师傅,你到时候要去哪里?”
“为师也有一些因果需要了结。”
“为师再多问你一句,你想着的那些事真的很难,无论是修行,报仇,还是找人,你想清楚了吗?”
“有些事,即使知道它很难,还是需要去做的,不是吗?
听到白雪歌的回答,武判官笑了笑,没有再多问。只是从自己身后拿出一个斗笠,有一个浴桶那么宽。斗笠的骨架是用黄色的竹子做成,竹质很轻,但很坚硬。骨架外覆盖着一层泛着青花白条纹的皮质。
白雪歌摸摸了摸那层皮质,对着武判官说道:“这是那条寒冰蟒的蟒皮?”
武判官点了点头,然后将斗笠倒放在地面上,对着白雪歌说道:“这个斗笠名叫“天罗”,你坐到里面去。”
白雪歌坐到“天罗”里,双手抓紧了斗笠的边缘,对着武判官说道:“师傅,你要保重。”
“到了外面的世界,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你不必担心我,无论你在哪个地方,我都可以寻得到你。”
而后,武判官双手虚空一托,载着白雪歌的天罗就被抬起,武判官双手再一推,天罗飘下了崖顶,在海面上激起一层浪花。
朝阳映照的海面发出粼粼金光,武判官站在崖顶,看着载着白雪歌的天罗在海面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