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沈蕴衡准备就寝时听见有人敲门。这个时候还来找他的必定是些亲信,便只着亵衣开了门。
叫他诧异的是,门外不是别人,而是申屠。申屠手上捧了个食盒,站在门外笑的谄媚而尴尬。
沈蕴衡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有事?”
申屠笑了笑,道:“你饿不饿啊,膳房煮了宵夜,送些来给你吃。”
初秋的夜晚已有些凉,沈蕴衡多年习武,冬日也只罩一件薄衫,此时只穿亵衣也不觉得冷。但申屠不是啊,站了一会儿就开始哆哆嗦嗦的打摆子了。
沈蕴衡伸手接过食盒,轻声道:“多谢。”完全没有要请她进房坐坐的打算。
眼看着沈蕴衡又要关门,申屠急了,一掌拍在门上。觉出沈蕴衡错愕的目光,又干笑道:“嘿嘿嘿,我也没吃呢,分我一点好不好?”
沈蕴衡瞥她一眼,“啪”地一声合上门,险些拍到申屠脸上。
申屠傻眼了,完全闹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她知道显然是与自己先前说的那番话有关。但沈蕴衡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能因为她一段话就和她绝交?
申屠有些闷气,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不理就不理,谁稀罕你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上赶着的那个呢!
无精打采地往回晃,手中拿了根草芥,休闲又散漫。心里早将沈蕴衡骂了千百遍,一想到自己大半夜给他送吃的讨好他,结果竟然给她闭门羹吃,实在过分!
脚下随意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心里烦闷的很。
石子直往前滚,“噗”的一下撞上了一个人。申屠抬眼就看见一双着雪白缎靴的脚,一抬头就装进了一双深邃如狐般的妖冶眼瞳里。
“九方!”申屠一改方才的闷闷不乐,奔到九方身边,上上下下地瞧他。喜道:“诶?你办完事儿回来了?”
九方也挺开心,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眯眯地应了她。
申屠难得瞧见他的笑,更加开心了,揽住他的肩往膳房的方向去。边走边道:“走走走,喝酒去。”
九方拿她没办法,由着她牵着往膳房的方向走。
军营的膳房都是有人看守的,为防止嘴馋的士兵吃掉第二天的口粮。申屠就和九方商量,道:“我将那两个士兵引开,你进去拿吃的,我记得米缸后面藏着两坛梨花酒,将这个水袋倒满,然后往坛子里掺些水,记得啊,一定要掺水啊,不然会被发现的。”
九方从申屠手里接过水袋,讪讪的不想动作。
申屠又开始部署,道:“我让他们带我去茅房,不远,咱们时间不多,你尽快,好不?诶,想什么呢?”
九方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申屠将人引开后,九方顺利取出一水袋的酒和两只酱鸡腿、几个煮鸡蛋还有些水果。
申屠和九方跃上街心那棵几人环抱的大树上,握着那只油光水滑的鸡腿使劲撕扯。含糊不清地问道:“这次族里事情很多么?那么久才回来。”
九方点点头,又道:“嗯,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申屠灌了口酒,“嗷”地一声嚎出来,兴奋道:“我就知道,这酒少说三十年了,这香醇!”
九方掀了掀嘴角,从申屠手里接过水袋,也饮了些,眼睛亮亮的。道:“嗯,刚好三十年。”
申屠只是随便说说,根本没想到九方会答他,便接过话头道:“诶?你怎么知道?”
九方没说话,但是嘴角却微微上扬。我自己酿的,我自然知道。
申屠瞧着九方的笑,打开了话匣子,挪了挪臀,和他贴近些,道:“族里有喜事?瞧着你这趟回来,总笑啊怎么回事?”压低了些声音,“别是长老给你娶妻了吧?没瞧着你红鸾星动啊。”说着,掐着指尖算了算。
九方又饮了口酒,将水袋塞到她手里,偏过头,看着漆黑的夜空,那是安详入睡的‘留颍城’。
他道:“是丹清,是我弟弟娶妻了,九华山的红狐,温柔贤惠,两人很是般配。”
申屠笑了笑,灌了口酒,道:“怎么了,羡慕?那你也找一个呗,漫漫长路,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好。”
九方从吃食里捡了个苹果小口地啃,赞同地道:“是啊,形单影只,不太好。”
申屠又将水袋递给他,道:“不过,你也别悲伤,这一段不是有本司呢么?本司陪你走这一段。”
九方笑了笑,道:“算了吧,与其让你拖累,我宁愿形单影只。”
申屠不乐意了,道:“我怎么拖累你了?”想到往日惹得祸,让他消得灾,拿他当枪使的次数,心虚了,又道,“以前那不是小么,现在懂事了……”
九方将自己满是淋漓的苹果汁的手在申屠头上抹了抹,然后又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嗯,我们申屠长大了。”
申屠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又跟个长辈似的了,觉得他可能是孤独寂寞了,便笑着将话题引开了,给他说这些天来军营里的趣事。
两人直聊到了深夜,申屠有些乏了,便道:“方儿,你来的突然,没准备你的房间,你睡我房里吧。”
九方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不妥,你长大了,不方便。”
申屠想想,觉得也是,便道:“那怎么办?”其实她想让九方跟沈蕴衡挤挤,但她刚被沈蕴衡撵出来,再去找他,不是自取其辱么?
正为难着,九方道:“去找晋王。”
申屠错愕地望着他,心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她实在不想让九方知道自己跟沈蕴衡的纠葛,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九方往沈蕴衡房间去。
她很忐忑,但觉着沈蕴衡应该不能这么不懂事,他们有矛盾他们内部解决,应该不会为难九方才对。
到了沈蕴衡房门前,申屠偷偷瞥了一眼九方,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敲响了沈蕴衡的房门。
沈蕴衡睡得轻,申屠刚靠近的时候他就醒了,老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一见是申屠,绷了绷脸,一脸被吵醒的不爽,盯着申屠看。
申屠见他这样子就心虚,张嘴想说明来意,九方就开口了。声音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他道:“沈将军,许久不见。”
沈蕴衡皱了皱眉,目光几不可见地在九方和申屠身上流转,脸色愈发僵硬。
申屠斟酌着语气开口道:“那个,王爷,九方回来的匆忙,没有空余的房间给他,你看?”
沈蕴衡冷冷地瞥她,申屠忙将那句转到嘴边的:“能不能打扰您一下,收留他一晚?”咽了下去,低着头瞧着自己鞋尖,哪里还敢开口。
本以为没戏了,岂料沈蕴衡忽然道:“既然如此,不介意的话,便来小王此处将就一晚如何?”
申屠闻言差点拍手叫好,连忙替九方应道:“好啊好啊!”
沈蕴衡居高临下地斜睨她,道:“时候也不早了,快些歇下吧。”
说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申屠拽了进来,“啪嗒”一声扣上门将九方关在了门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申屠心下哀嚎:“诶诶?有啥不对!我是让九方跟你将就一晚,不是让我跟你睡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