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莱不讨厌顾依依,顾依依跟她没有任何过节,她们之间唯一的牵连便是,都是纪长宁的女人。可是不讨厌归不讨厌,若单独相处还是觉得尴尬,苏莱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
有了秦青倒缓和了很多。秦青脾气不错,看起来清雅了些,但是骨子里也是独立的,这一点从购物上就能看出来。顾依依为秦青挑选的不可谓不好看,秦青也会去试穿,可是一下午逛下来,秦青买了五件衣服里只有两件是顾依依挑的。苏莱看得分明,秦青不是太喜欢这两件,但是不好看女儿伤心,所以不动声色的照顾着顾依依的面子。
苏莱总觉得这两母女的相处怪怪的,可是具体哪里怪她却说不上来。好像……在秦青面前的顾依依有点乖巧的过分了,不像是对待母亲的那种亲昵,倒像是可以讨好的那种。而秦青,秦青对顾依依却是真的关心,可是偶尔的一瞬间,苏莱却发现秦青的目光有点怔忡,好像在透过顾依依看着另外一个人。
不由得想起陈翔的话,他说顾诗多半已经没了。如此,秦青从顾依依身上看得该是顾诗吧!
逛了一圈下来三人都有些累,相携着进了“金爵百货”顶层的咖啡厅。顾依依和秦青都算收获颇丰,唯有苏莱手边空荡荡的。
那件淡紫色的长裙她终究没买,专柜小姐说得很清楚,那条裙子是客人特意定做的,苏莱不想别人难做。何况,这世上漂亮的适合的东西太多,漂亮了不一定喜欢,喜欢了不一定适合,适合了不一定属于你。而她能要的,也唯有真正属于她的东西而已!
顾依依想起什么是的,翻出手提袋里的速写本递给苏莱。“苏莱姐,看看我自己设计的礼服!”
苏莱搅拌咖啡的手一顿,接收到对面秦青探究的目光她含笑接过。秦青的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不想多深究,季家顾家的人,若有可能她是真得不想有任何瓜葛。
顾依依的设计很华丽,却不高调,是那种淡淡的张扬。低调与华丽明明很矛盾,在她的作品里却是相得益彰。苏莱翻开看了看,嘴里赞了句:“挺漂亮!”
顾依依手指了指她正在看得那一幅,道:“我想用这个作为我订婚当晚的主打,已经着人定做了。可是我之前也说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苏莱闻言睫毛颤了颤,凝眸细细看了会,纤长的指指向设计图上腰线处层层褶皱的蕾丝花边处“这里……我个人觉得设计的太繁琐了些。若是用流畅的简洁的线条勾勒出最简单的腰线,我觉得会好看些。还有,这礼服整体端庄,但若是做成单肩的,露出小小一方锁骨,端庄里带些俏皮,会不会生动许多!”她边说边用笔在空白处淡淡勾勒,没多久一幅简单的设计图便成型了,整体跟顾依依的差不多,只是感觉却不尽相同,好像,这纸上的服装突然就有了灵气。
将纸笔递给顾依依时才发现她脸色变了变,对面秦青也直了身子看着她。苏莱心下叹息,她好像,做错了什么。顾依依笑容有点僵,眼神微微闪烁:“苏莱,你学过画画和设计?”
苏莱一怔,然后漫不经心点头:“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画,读高中时便不画了。是念过设计,但是平时工作太忙,去学校的时间很少!”苏莱念了大学,纪长宁给她许多所高校的选择,她却没去电影喜剧类的学校,而是挑了榕城A大最著名的设计专业。
她从小在艺术上便极有天分,不管是画画跳舞唱歌,几乎是有种本能的天赋。小时候不知道自己不是苏莱时,她以为是因为苏家人艺术基因不错,毕竟苏城在音乐上也很出色。后来知道自己不是苏家人,苏莱也有想过,也许她的亲生父母都是艺术家来着。
苏城养她不容易,她懂事后也知道生活太难。苏城本身是学音乐的,她不用交学费就能跟苏城学弹琴跳舞唱歌。画画却不一样,画画的花费太大,苏莱念完初中便再也没有画过画。可到底人都是贪婪的,得到的越多就越渴望没得到的,所以,她鬼使神差的选了念设计。
依然是半瓶子醋,毕竟她工作太忙。纪长宁对于她的选择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他本意也不过是让她在自己的履历上镀层金而已,是什么专业于他都无所谓。
秦青凑过来看了看:“不错!”这小丫头寥寥几笔倒是能看出画工不错,若是幼时好好画下去,现在怕是也小有所成了。“对了苏莱,我下周有个画展,有兴趣的话欢迎你来捧场!”
苏莱有些意外:“伯母是画家?”
秦青笑得清浅:“闲来无事时随便画画!”
“好,有空的话一定会去捧场!”
正说着便听到顾依依手机响了,顾依依接起,甜甜唤了句:“三哥!”苏莱不动声色,面上依旧淡淡的像是没听到一样。然后顾依依突然朝前方挥了挥胳膊“这里!”
苏莱漫不经心的抽出纸巾擦擦被不小心溅到手背的咖啡,那厢熟悉的脚步声已经在耳边了。
纪长宁老远便看到了苏莱,坐在秦青对面笑得漫不经心的苏莱。他心下大乱,脚步都带着焦灼,偏偏秦青在这他不能表现分毫。仍是那副俊美如俦稳重淡定的样子,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对着秦青礼貌唤道:“青姨!”
“阿宁来了?”秦青眼底带了笑意,对于纪长宁她还算是满意的。她这辈子遗憾太多,跟季君严之间数十年情感瓜葛,连带着两个家庭都不幸福。若那份年少时的悸动能在儿女身上得到延续,未尝不是好的结局。
“恩,来接依依吃完饭。既然青姨也在,我做东请您吃顿便饭怎样?”
苏莱低着头,长发遮住她大半张脸,纤长的睫毛掩住了她所有情绪。不紧不慢的啜着咖啡,倒有几分气定神闲的味道。听到这里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唔,一家人吃饭,她在多多余。所以她识相的搁下杯子,安静起身:“纪总!”淡淡打了声招呼,对上他的眼一瞬便移开。“伯母顾小姐,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秦青下意识不想让她走,对于这苏莱她有种奇怪的喜欢,好像她哪里都对她的口味是的。“莱莱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完饭?”
苏莱眉眼微弯,轻声回绝:“对不起伯母,我跟我男朋友已经约好了。下次我请您喝下午茶吧!”她礼貌的后退,临走前还笑着冲纪长宁摆摆手:“纪总,我先走了!”
纪长宁藏在背后的手暗暗收紧,面无表情的颔首:“路上小心!”苏莱扯扯嘴角,施施然离开了。直到她走出咖啡厅秦青才叹了口气对顾依依道:“依依,这苏莱倒是不错!”
顾依依意味深长的看了纪长宁一眼,点头应合:“是啊,挺好的!”纪长宁看上的,怎么会不好!
苏莱出去没多久便接到梁辰的电话,梁辰的语气很急,有苏莱从未见过的慌乱:“莱莱我马上要回英国一趟。”
她心下一紧忙问:“出什么事了?”
梁辰那边很吵,隐隐能听到气流螺旋的声音。梁辰看着沉着一张脸的季东陵颤抖着手开动飞机,快速解释道“齐越那边出了点事,大哥大嫂他们也一起过去了。你放心啊!……唉季小四,注意方向!”
苏莱问:“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你乖乖的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她点头:“好!三哥你注意安全!”近几年陆翊勋把重点都放在了国内,梁辰吴晓季东陵都回来了,留在英国本部的唯有沈季白和齐越。可是据说沈季白基本上脱离了“炽焰”自己另组了公司,精力自然不能全部在“炽焰”身上。所以,“炽焰”那边的事真正在扛得也唯有齐越了。
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齐越据说是“炽焰”里身手最好的,他必然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情才能让远在国内的几个人都失了镇定。
挂了电话还觉得心里怪难受的。“炽焰”的人都很好,给了她家的感觉,她喜欢他们,自然真心关心他们。
没了梁辰的丽景花园顿时失了温暖,吃饭都提不起兴趣。苏莱呆了半晌,终究没忍住,抓起钱包钥匙就出了门。“安安,我今晚回去住!”
姚安安有点意外:“你跟梁辰怎么了?”
苏莱甩了甩车钥匙,寂寂道:“我们没怎么,是齐越出事了,好像很急的样子。连思星念星都跟着回去了!”她原想着陆翊勋宋晚都回去了,李思星李念星总该需要人照顾的,结果按了半天门铃才被佣人告知俩孩子也跟着回去了。
“哦,那你回来吧,我刚煲了汤!”
“恩!”苏莱这厢刚刚走出电梯便被一只手扯了过去。“啊!”她下意识惊叫,嘴巴便被人堵住了。
姚安安听到动静急了:“莱莱,莱莱你怎么了?”片刻后,那端传来男人暗哑的声音“她很好!”然后决然的挂了通话键。
纪长宁?姚安安吃惊,但还是放下心来,是他的话起码说明苏莱没有危险。上次的绑架,还是让他们害怕了的。
苏莱瞪大眼睛狠狠盯着眼前的男人,明明三个小时前他们才见过面,可是此刻她才发现纪长宁的精神不太好。眼圈下有淡淡的黑青,眉眼间尽是疲惫,视线上移,他的头上竟然隐隐有了白发。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是她熟悉的黑漆漆的讳莫如深的翻腾着无数情绪的那双。
“呜呜呜……。”她嘴唇蠕动,无奈的只能发出呜呜的单音节词,又狠狠瞪他一眼,无声传递着:“放开我!”的意思,纪长宁一怔,片刻后缓缓松开手。
苏莱狠狠吸了几口气,强压下抬脚朝他小腿肚子踢去的冲动。淡淡一笑:“纪先生,好巧!”
纪长宁嘴角勾起,讥诮道“苏莱,你其实想说的是‘纪长宁你丫的有毛病,莫名其妙出来吓人’吧!”
苏莱不置可否,径直绕过他朝出口走去。“对不起纪先生,我现在有事。您若有什么工作上的安排通知米蒂就可以了!”
手腕没抓住,纪长宁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低低传来:“苏莱,离顾家人远一些!”
苏莱闻言蓦地笑开,那笑容太过炫目,看得纪长宁有片刻失神。“纪先生您好像弄错了兴师问罪的对象,是您的未婚妻和准丈母娘主动招惹我的。我只是华宁旗下艺人,得罪不起未来老板娘!若可以的话,麻烦您转告您未婚妻,劳烦她离我远一些!”
纪长宁紧握的手指缓缓松开,看着她的眼里光线不明。“苏莱,我是为你好!”
“恩,那我谢谢您的关心!”她不咸不淡的态度终究让他恼怒了,一个转身将她揽入怀里,牙齿抵在她耳垂上。“苏莱,你又不听我的话了?恩?”
苏莱没动,没挣扎没回应,就那样任由他抱着,笑得云淡风轻:“纪总,您自重!”
“自重?”纪长宁笑了“苏莱,我若不自重你又能如何?”
她撇嘴“唔,不如何啊!大不了,跟梁辰去英国结婚而已!”
他手臂一紧,嘴唇堪堪抵上她的,近乎咬牙切齿:“苏莱,你在威胁我!”
苏莱轻笑“搞清楚哦,威胁是指拿对方的弱点把柄胁迫已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不觉得跟别人结婚会是你的弱点,所以,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明明****相贴,她柔软的唇瓣轻柔的扫过他的,他熟悉的着迷的味道就在鼻尖,可是纪长宁那颗心却痛得一发不可收拾。
“还有”她勾起眼角“我的演唱会新专辑的方案,劳烦您尽快签字!”
纪长宁抵在她肩侧的手掌不自觉收紧,指节勾起她一小缕长发,明明很痛她却笑得灿烂仿若毫无知觉。许久,纪长宁卸了戾气,就那样哀哀的沉默的看着她。有那么一刹那,苏莱从这男人眼里看到了极致的痛苦压抑,以及铺天盖地的爱恋。
然后他大力抱紧她,三秒钟后松开,朝后退了几步,低低道:“好!”苏莱不晓得他的那声“好”指什么,是答应了不让顾家人来招惹她,还是答应了在她演唱会新专辑的方案上签字。
可她一点都不关心,迈开步子径直进了停车场。一左一右一南一北,她跟纪长宁朝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渐渐陌路。
可若有特写镜头的话,定会有人发现此时的两人脸上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痛苦的压抑的……泪流满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