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艾敏静静走过那些惊恐的目光，静静走进慕君楼。
月妃早已得知艾敏会来，因此早已打理好下人通知。艾敏看着迎面而来的女人，有些疑惑。
那位公公连忙跪下：“月妃娘娘！”
艾敏下意识地多看了那月妃一眼，然后静静地行了礼：“娘娘。”
月妃把艾敏扶起来，柔声说道：“不必拘礼。你不知道，在这皇宫里，我跟你姐姐是最和得来的走得最近的了。”
艾敏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再次行礼：“承蒙您照顾，艾敏感激不尽！”
月妃连忙把她拉起来，微笑着说：“哪里的话！”她顿了一下，低声说：“陛下在里面逗踏水呢，进去吧！”
艾敏再次行礼：“多谢。”然后才跟着那位公公进屋子去。
月妃静静站在外面，忽然心中有些难受。她忽然心头有些不确定了：那个男人，真的不会再爱上另一个女人吗？
艾敏穿过珠帘，走进去，然后看见一个穿着黄袍带着皇冠的男人站在窗前，怀中抱着一孩子。她静静跪下去，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请安：“陛下万岁。”
皓轩帝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然后他转过头来，淡淡望向地上跪着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托娅至死保护的人！就是她，就是因为她，托娅会对延福宫动手……就是她…将夺取她和他的孩子……
他抱着踏水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然后沉沉说：“起来吧。”
艾敏静静地谢过，静静起身。
皓轩帝静静地看着那个美丽得有些妖异的女人，忽然有些悲哀地想：难道是因为她太美，所以连托娅也在偏向她吗？他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划破那张脸的冲动。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转过头去，望向窗外，许久，他开口问：“你们北疆…有紫藤花吗？”
艾敏一怔，然后说：“应该没有吧……没有听说过这种花。”
皓轩帝听着，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来：原来北疆是没有紫藤花的，可是托娅她却喜欢……她喜欢瀚海的紫藤花！
“是吗？流芳园有很多。”然后，他把手里的踏水抱给艾敏：“这是踏水。”
艾敏伸手把踏水接过来。踏水身子上挂着一根红绳，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月牙——那不是月牙，那是托娅的护骨！原本护骨有两支，左耳只拿到其中的一支。但是护骨其实很长的，只是不知道这支护骨为什么只有尖角的部分。
踏水睁着一双眼睛往外看，一双黑色的眼睛像是玛瑙一般清澈。艾敏忽然觉得那双眼睛就像是那个女人一般，含着笑意看着自己。她忽然觉得难受之极，眼睛一下子模糊在一片泪水中。
皓轩帝看着她的眼睛泪水充溢，然后转过身去：“她留下了一封信给你。在桌上。踏水的东西朕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你等会儿就可以把他抱走。但是，朕有一个要求，以后每两年都要把他抱回宫住一个月。等他十岁之后，每年都必须回宫住一个月。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艾敏点点头：“可以。”
皓轩帝想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一点，朕不希望他以后一事无成。你姐这么信任你，朕也没有理由质疑。只希望你清楚，他是朕的皇子，不要一味把他当北疆人来教育。”
艾敏点点头：“是。陛下放心，我们勾舒女子是不会让她的孩子属于其他的民族。”
“那样最好。”皓轩帝顿了一下，又问：“他以后的小孩子……会不会……”
艾敏摇摇头说：“您放心，勾舒的男子跟一般的男子是一样的，只有女子才不一样。”
皓轩帝回头看了一眼艾敏怀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心中忽然涌起痛楚来：托娅，你还不是一般地残忍！罢了，朕不跟你计较了！然后，他静静地走出房间去。
琪琪格飞快进屋子来。艾敏把怀中的踏水抱给琪琪格，谁知道那踏水一下子就哭出来了，艾敏只好又抱过来，然后让琪琪格拆开信来。
不久之后，艾敏抱着踏水，在月妃的护送下离开了慕君楼……
艾敏吾妹，念汝娇弱，不忍相托。然天地之间，惟汝一人恰耳。幼子年弱，拜汝教授。千言万语，不及衷情。内外事宜，陛下尽知。瀚海有紫藤，君司者，北疆未有，吾爱之。万事珍重。
回到曲府时，离王家的女儿若阳郡主牵着她哥哥若都五岁的小女儿正在院子里玩耍。看见艾敏抱着一个孩子时，若阳郡主立刻就飞过来，惊叫道：“这是小皇子吗？真的……抱出来了？”
艾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孩子，轻轻点头：“嗯。”
若阳郡主看着那小孩子嫩面如花，不禁心痒痒：“你姐姐真厉害，生个这么漂亮的小皇子！”
艾敏心中一痛：这漂亮…代价却是大得很！
若阳郡主见艾敏脸色不似先前，连忙转开话题：“对了，曲北什么时候回来啊？”
艾敏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清楚。不过，”她露出笑容来，压低声音：“你父王好像还挺喜欢曲北的哦！”
若阳顿时紧张起来：“真……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艾敏笑着点点头：“真的，他让我写信，让曲北把追步送回来哦！”
若阳顿时整张脸都红起来：“那个……他……我父王真的……”
艾敏见她紧张的模样，赶紧说道：“没事的，可能再过五六天曲北就回来了。”
若阳顿时吓得像是踩到暗器一般，一把抱着她小侄女就往外冲：“我回头再来啊！”然后一溜烟就跑掉了，看样子已经回离王府去了。
三娘赶紧过来，柔声说道：“夫人，要不，三娘抱抱？”
艾敏摇摇头说：“不用了，这孩子有些认生，给你抱会哭得很厉害，连琪琪格都抱不了。我们在宫里就试过了。”
三娘一愣，随即笑道：“也是，到底是姨娘亲啊！”
自从踏水到了曲府，整个京城的人都惊讶了。但是随着皓轩帝连续的下赏，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皓轩帝不是要把这位小皇子扔出宫去，而是因为那位死去的娅妃想要自己妹妹来抚养小皇子。而令人更加奇怪的是，那位小皇子格外生曲夫人，只要曲夫人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就不会哭，否则就哭得没完没了。要不是这位小皇子出世之前曲夫人在西边曲南那里，恐怕不知道会让多少人怀疑这孩子究竟是谁的了！
曲北是在半个月之后回来了，但是他没有带追步回来。为此三娘好一阵难过。然而连若却是高兴死了，见到曲北时恨不得立刻扑过去。
曲北见到艾敏怀里的踏水时，原本想抱一下的，但是还是忍住了。他知道经过艾敏抱过的小孩子是多么地可恶，就像是小追步一样。
而就在曲北到的第二天早上，曲北便被离王叫去了离王府。三天之后曲北才回来，然后倒头就睡。然后便传出了曲家和离王府的那位郡主的婚事。
直到曲北醒过来，艾敏才知道曲北在离王府抄了三天经书，一起抄经书的还有若阳郡主，她暗暗想：离王果然够狠！若阳郡主偷偷给他写了信不说，他居然还回信了，离王不恼才怪。不过听到曲北承认答应迎娶若阳郡主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曲北成亲后的第二天，皓轩帝的诏令便下来了，提李延曾毅为小将军，护送艾敏和小皇子回落银城。曲北留京两年，为禁军首领。
这个夏天的朝阳有些刺眼。
左耳静静地站在城门口的官道上，看着那个红衣飘飘的女人站在对面。
他忽然想起去年的某个时候，他送她出城时她忧伤的眼神。那个时候他就有预感，觉得她去了西边就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此时看来，那个感觉是那样地准，让他极爱极恨。
他看着那个红衣女子在曲北的帮助下上了马车，忽然生出些悲伤来：他不能再看着她了！
艾敏没有让他一起去。他也不会去。
他还记得艾敏坐在桌子旁边，怀里抱着踏水。他看着她认真地看着自己，然后开口说：“左耳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没有理由拒绝，尤其在艾敏没有让他和她一起去落银城之后。所以他点头了。
“在这京城里，我只有紫絮这么一个徒弟了。我在京城里一直都托豪英将军照顾，而她又口口声声叫我师傅，却什么也没教过。这次回来的时候，我居然忘了要给她带些东西回来，现在补也来不及了。我知道，她很喜欢练武。要是您愿意，可以帮我教教她吗？”
左耳回过头去望向窗外。很久，很久，他回过头来，点点头：“只教一年。”
艾敏露出微笑来，那笑容里面有什么，那不是他想知道的。“至于黑狐，我可不可以带走啊？”
左耳点点头：“他是你的守护者，自然跟着你。”
艾敏看着他，然后转过头去看怀里的踏水：“等踏水长到六七岁，我会带他回京城来。那个时候，请您教他。还有追步。可以吗？”
左耳看着她，然后点点头。
艾敏看着左耳那张只对自己绽放过笑容的脸，低声说：“左耳哥哥，你对我们勾舒的恩情，我们会世代牢记的。”
左耳转开头去。
“艾敏…会把左耳哥哥对艾敏的好统统记在心里的，永远不会忘记。因为艾敏知道，左耳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艾敏最好的了。”
左耳回过头来，看着艾敏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然后伸手把抱着踏水的她拥入怀中。
朝霞红艳艳地照亮了整个天空，铺天盖地地洒下一片火红的颜料。
那长长的车队开始慢慢前行，留下一串长长的影子，烙在左耳心头，让他微微蹙起眉头。
“左耳哥哥！”
他回过头，看见豪紫絮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着光彩。
“左耳哥哥，师傅说我应该这样叫你的！”她笑着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爹爹已经同意了，所以明天起我就可以天天去离王府找你了！”
左耳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面前这个女子的笑容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正在远去的车队，却发现那车队已经消失在转角处。就像消失在他生命里一般，有些失落，有些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