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采了些野花,打算回家放在屋里,爹看到了,心情也会舒展些。爹的病,其实就是思虑过度,为情所苦,才逐渐转为肺痨。我心里明白,也只能在饮食上尽力去调整。
快进村之前,我又状似无意地回转了身子,细细打量了一下,真的没见那人。
一进院,二牛哥就从屋里迎了出来。
“竹竹,你回来了?哇,你又叉鱼去了?哟,还有鸭蛋?收获不小啊~”他殷勤地将东西都接过去,“竹竹,罐里还有半下糊糊,是莫叔给你留的,快去吃。”
我点头,却进了屋。还是先看看爹吧。
“竹儿,回来了?”爹有些担忧的眼,扫着我。
“爹,”我笑容满面地扑进他的怀里,“身子还好吧?”抬眼细端详他的印堂。昨晚睡前的恍忽,在我的心底还是打下不好的烙印了。
“很好,竹儿不用担心。”爹拍拍我的头,“来,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试试这衣服,正好完工了。”
我起身,将身上有些脏的衣服脱下,只穿着小肚兜把新衣换上。
爹起身,细心地帮我整理好,点头眯眼笑道:“竹儿穿什么都好看。”
二牛哥红着脸捧着砂罐进了来,“竹竹真漂亮。”
我回头冲他一笑,小样儿的,是看到我换衣服了吧?应该是瞄到我的小玉背了。
我几口喝下有些凉了的糊糊,拽着二牛哥出了屋。
“把这个给你娘带回去,让她帮我在集上捎回些小米跟盐,要是还有余下的,再卖点儿白面跟几个梨。”我将银子塞进他的胖手中,压低嗓音说道。
他吃惊地看着我,想问什么,才张嘴我就捂住了,“去吧,别问那么多,以后再告诉你。”
他只好压下一脑门的问号,大步流星地走了。
瞧这走路的姿势,都说他娘怕他长大嫁不出去?我好笑地摇头,动手为爹熬起鱼汤来。
今天不想再出去,留在家里陪爹吧。虽然猜到刘家最近不会有什么举动,但早上遇见的那人,还是让我心底有些不安的。是不是我的表现反而过了呢?一般人家的孩子应该不会像我这么冷静吧?
边干活边回想着,总觉得有些不妥,但愿是我想多了。
煮熟的野鸭蛋拿起一个放到爹的手中,“爹,不太烫了,趁热吃一个,可新鲜呢。”
“我早上吃过了,竹儿吃得少,你吃吧,我还不饿。”爹推辞着,眼也没抬地继续绣着手里的帕子。
我动手将蛋壳扒了,把蛋直接喂到爹的嘴边:“爹快吃,不吃,我生气了。”
爹只好抬眼看了看我,“真的不饿,你吃吧。”
“爹,吃吧,没事的,上午吃的再多些也能消化得了,晚上咱再少吃些。”
爹拗不过我,只得含笑接过来,一口一口细细品起来。我欣赏地看着爹,不亏是大美人,吃东西都是这么的美,养眼。
爹的脸渐红,白了我一眼,“竹儿要想吃,爹给你就是了。”
“嗯~,就是喜欢看爹嘛。”我软着声,美滋滋地说:“要是一天在家,就看爹一整天,啥也不吃都行。”
额头挨了一下子,我不在意地笑,爹收回手却心疼地仔细看了看,才放心地将最后一口放进嘴里。
“不去看看汤吗?”爹继续手里的活计,绣好了,二牛娘会带去集上的绸庄卖掉,好换些丝线和日用品回来。料子是绸庄提供的,爹出绣功。这是今天新绣的,前几条卖的钱买回来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
我起身去厨房,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开始揉面。玉米面跟自已磨的豆粉混在一起,又将从野蜂巢里掏出的蜂蜜小心地舀了一小勺兑进去。为了这蜂蜜,我可没少费心思,光挨蛰就不下十多回,每次被爹发现了,爹都红了眼圈自责了好久。
将砂锅提下来,把小铁锅放上,舀了水,盖上盖。把蒸笼预备好了放一边。
面团揉好了,灵巧地团成一个个小团,拇指伸进去一起揉,不一会儿,一个个小巧的窝头就摆满三个蒸笼。正好水也开了,将蒸笼摞上去,我又添了些柴火。
待我将熬得白白的鱼汤端上桌,金黄的窝头也好了。
走了屋门,冲坐在院里树荫下绣帕子的爹喊道:“爹,吃饭了。今天的汤头可好了,爹得多喝些才行。”
爹的神色有些慌张,从怀里抽出手,只点头,也不看我。
我顿下步子,疑惑地打量着。“爹,你怎么了?”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病态红,可唇色更淡了。
“咳,”爹清清嗓子,扭头看向我,镇定地说:“没,饭好了?还不饿呢。”
我不悦地走过去,沉着脸直接上手向爹的怀里掏去。
爹连忙护住衣襟,“竹儿,你干嘛?”
“让我翻翻开,兴许能找出什么被爹藏着的好玩意呢。”我故意不去看爹,手中加力想用强的。
爹的身子轻颤,压抑地咳了几声后,见我执意如此,只好轻叹一声:“好了,你也别翻了,走,进屋拿给你还不行吗?”
我的预感莫名地差,抬眼见爹的脸色越发的不好,只好收住手,将爹横抱起,不算很吃力地抱进了外厅,轻轻放在椅上。我这神力好像天生自来长的,虽然瘦,可一般人的力气都不如我。这也是我小小年纪就压住了那些比我大的孩子的原因,通常她们都经不起我全力的一拳。
放下爹后,我也不落座,直直地盯着爹的衣襟看。爹摇头苦笑:“先吃饭好吧?爹答应给你看就一定会做到。”
想了想,也是,总不能让爹饿着肚子。轻笑出声,打开笼屉,吹着热气捡出几个香喷喷的小窝头放到爹面前的盘子里。
“竹儿的手艺越来越好呢,闻着就香。”爹有些心疼地看着我,“爹做的饭可就难吃极了,赶不上竹儿的一半。”
我嘻笑着白了爹一眼,“再难吃,还不是吃爹做的饭长大的?再说,我就爱吃爹做的饭。要不是心疼爹的身子,竹儿还想吃呢。”
“就你这张嘴呀,”爹感动地笑,“哄死人不偿命呢。好了,快吃吧,反正说不过你。”
我美美地吃着,虽然只有一个鱼汤,可看爹吃得跟鱼翅燕窝似的,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盯着爹又多吃了些山药跟百合,直到他拍着肚子摇着头说再也吃不下了,我才放开肚皮将剩下的汤底都包圆了。
收拾好桌子,我就缠在爹的身边磨着他。别以为我记性不好,忘了饭前的事儿。
爹的小力气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被逼得实在没法儿了,才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翠绿欲滴的凤佩。晶莹的玉料,在阳光的折射下似含水一般隐隐流动,雕功也精湛,一见就是不凡之物。
爹见我一直把玩着,轻声说:“本想等你再大些拿出来的,既然今天让你看见了,你就戴上吧。只有一样,不许让外人见到,你要记得。”
我细看着那生动欲飞的凤凰,没抬眼地问:“爹还有这么好的宝贝,怎么我们家这么穷呢?卖了会值好多银子吧?”
半天没等到爹的回答,我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