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谏不仅舒了一口气。
“先生,您的土耳其咖啡。”侍者端来一只古朴退色的瓦杯。
“嗯?我们还没有点单啊。”善谏莫名其妙地看着侍者。
“什么土耳其咖啡啊,这个杯子好像阿拉丁神灯啊。”舍芷非常感兴趣地端过咖啡,“而且好香哦。”
侍者微笑着说:“小姐说得没错,杯子的造型确实来自神灯的灵感,是我们首席咖啡师尝试的新品哦。维也纳有句谚语说:欧洲人挡得住土耳其的弓刀,却挡不住土耳其的咖啡。可见这种咖啡是多么香浓。小姐不妨试试看。”
舍芷刚好把杯子端到嘴边,善谏却接了过来:“乖乖,这种咖啡颜色这么深,一看就很苦。刺激性太强了,你不能喝的。”
善谏深吸一口气,眼前的这杯土耳其咖啡散发出强劲魔力,那种最为醇正的咖啡香气加上最为原始的制作调配,确实非常正宗。只是,在这种执着的味道中,似乎又有另一种完全不搭的甜美的气息,充满诱惑和期待。
真是一种特别的香料呢。善谏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喝了一大口咖啡。土耳其咖啡特有的纯稚苦味让他激灵了一下,回味甘长,痛快直接。味蕾仿佛经历了一场盛大而华丽的绽放。好美味啊,第一次品尝到这么对胃口的咖啡。他是很少喝咖啡的人,更少喝到这么好的咖啡。
善谏探出舌尖去舔嘴唇上胶着的一层细密的残渣。土耳其咖啡的另一种魅力便是他的朴拙。而善谏竟然嗅到了另一种味道。那是一股悠长绵延的气息,似有若无,仿佛来自生长很多年的某一种植物。对,就仿佛人类的体香,那是植物身体的味道。无所谓香臭,只是沉郁浓重,挥之不散。
他终于知道,那些厚重复杂的味道。来自蓝山,来自曼特宁,来自哥伦比亚,来自巴西,来自各种产地和烘焙程度的咖啡豆的混合气息。
他感觉到恐惧,因为他似乎看到楼龙似乎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注视着他。不,她想掐死他,杀掉她,毁灭他们的孩子。不。他感到他的眼皮愈加沉重,呼吸愈加阻滞。土耳其咖啡液挟带着毒素在在他身体里飞针走线,细细密密地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暗红色颓败花朵。
善谏听见舍芷在叫他,充满关切的,带着哭腔的。他想,舍芷还是极爱自己的。她现在也是安全的。善谏在心里说:舍芷,你要成为一个坚强的女人,因为你要保护我们的孩子。他似乎明白了一切,然后甘心地闭上眼睛。
错,自己承担就好。
毒药。最后一杯咖啡。
男人死于中毒。毒源便是频伽CAFE外浓艳的一树树招摇的圣诞红。
他死去的时候呼吸困难,心脏在毒液的攻击下停止跳动,而大脑依然清醒了一会。短暂的清醒让他的死亡更加可怖。他双目突出,舌苔黑黑地挂在外面,双手因为痛苦死命地抠住喉咙。他的身体布满可怕的红色瘢痕,一片一片的,直至火化的时候依然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