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芮絮走在车道的最里边,有一条布满青苔的泥梗,跟乡下的田埂有点像,但是窄很多。
走在泥梗上可以避免鞋子被积水浸泡弄湿,夏芮絮一手撑着伞,一手侧面平举着,小心翼翼地走在泥梗上。
当年风南市还没发展起来,连三线城市都轮不上号,顶多是个不知名的城乡结合部。那时候井岸公园还是片野湖,西元广场那边有一片有很多小龙虾的池塘,普遍都是小平房,很多地方可以看见稻田。
光着脚丫子踩在田埂上去抓蜻蜓,是他们最爱干的事儿,大多都是红蜻蜓,还有一种身体深蓝色,但是翅膀透明的蜻蜓,轻盈无比。
但是这种蜻蜓飞得很快,总是抓不住,江文乐当时就不屑地哼她“屁丫头就是手短脚短,这蜻蜓你下辈子都抓不到”,但是在她生日的那天,却收到了一个漂亮的透明蜻蜓标本。
本来她以为是于振乔抓的,于振乔说那是江文乐抓了好几天才抓到的,专门为了要送给她当礼物。
不是说她下辈子都抓不到么?这种臭屁鬼竟然会给她抓蜻蜓。
明明很用心,嘴巴上却从来不肯承认:“屁丫头就是屁丫头,屁事多,谁给你抓的?我那是一不小心踩死,想着扔了可惜,看你可怜才送你。”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夏芮絮还是很高兴,她不傻,真是踩死的,标本哪里会那么漂亮?
可惜,那个标本最后还是不见了。
唉,怎么又想起他了……
车道上依稀还有三三两两的车子驶过,夏芮絮沿着长长的泥梗往下走……
泥梗的尽头有条黑漆漆的岔|道,岔|道口有面高高的红砖墙,看上去年代已经有些久远,墙面上长了一层细细的青苔,青苔都是带绒毛的那种,凝着晶莹的雨水。
岔|道两旁各有黑色的铁制围栏,围栏沿着那条岔道向里一直围进去,看不到边际。这围栏很高,不是普通的那种庭院式围栏,反而像关犯人的那种。围栏上密密麻麻地布着铁丝网,里一层,外一层,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电的那种,看上去就一种插翅难飞的感觉。
夏芮絮往里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没来由地觉得压抑。
这里面不会就是那个关的全是重症精神病患者的精神病院吧?夏芮絮突然想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发现爬满青苔的那面墙上,有一片青苔有点厚,鼓出来了,仔细一看,有张钉在上面的牌子,被青苔覆盖住了,起了厚厚的红锈,不认真看还真发现不了。
拨开些青苔,牌子上面写着的字已经模糊不清,抹掉上面一层锈,勉强拼出长长的一串字:重症精神病治疗看守所。
还真是,怪不得总感觉阴气好重,夏芮絮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听见了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混乱一片,隐隐约约能听见说话声。
“真是不省心,这个疯女人都不知道乱跑了多少回了。”
“那你们是眼睛瞎了?抓回去那么多次还让她跑了!”
……
随后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跑出来,在岔路口东张西望了一番后,为首的那个女人一头妈妈桑的泡面卷发,问夏芮絮:“这位小姑娘,您有看见一个女人跑出来么?”
就叫她“妈妈桑”吧,妈妈桑虽然说的话算客气,还用的敬语,但是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女人?”
“我们看守所的一个精神病患者,头发乱糟糟,一碰见人就问人家有没有看见她女儿。”
看守所……
真是跟关犯人似的啊……
“没看见。”
“你是来看什么人?”
“我什么人也不看,我路过而已,顺道瞧了瞧。”
“瞧瞧?有什么好瞧的?”“妈妈桑”从出来到现在就一直是那么一个表情,那脸冷冰冰的,跟块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拉得又臭又长:“没事儿别站在这儿,赶紧走。”
“妈妈桑”的眼神很犀利,她的“赶紧走”一出口,颇具“快滚”的感觉,让夏芮絮心里不爽。
“妈妈桑”又在岔路口左右扫视了几眼,便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转身带着那几个女人回去了,还能隐隐听见她们离去的说话声。
“看来是捆都捆不住她。”
“鬼知道她怎么跑的,最烦的是这个疯女人一跑,那些神经病也一个个都想跑了。”
“这回镇定剂得多给她下几针才行了。”
“别打多了,每个星期有个男的会来看她,你别给她打针打死了。”
“就是你绳子捆不紧才让她跑了,你好意思说?”
“妈妈桑”大概是听得不耐烦了,“闭嘴!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先回去召集人把周围搜一遍,抓回来再说,别让她又像那次跑下山了……”
雨滴啪嗒嗒地砸在伞上,夏芮絮听着这些话,简直是毛骨悚然。
此地不宜久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