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统领,那些人呢?要不要发箭阻了他们。”弓箭队的小队长,伸手指向安万里等人。
“不行!住手,谁都不许放箭。”王士春厉声制止,林夫人可在那里,如果他们真的放箭,万一伤到了她,他敢肯定,穆将军一定将他们射程了马蜂窝。
“王统领,跑了,有人向后面跑了。”
王士春凝目一望,那些人个个都是刁钻不要命的打法,剜眼手、撩阴腿,他们的兵士挨上一下,都缩成了虾子,可想而知有多疼了。
“带着一队人,跟我下去。剩下的那队,分出一半的人补上。快!”王士春权衡了一下,当机立断的带着人下去了,他十分清楚,今天最重要的不是杀了多少人,而是留下林夫人。
安万里背着林燕染,从撕开的裂口处,冲了出去。穆府的布局他早已了然于胸,当即就向着西侧跑去。
“别跑了,带我回去。”林燕染回头只见,身后黑压压地躺倒了一地人,在他们的前方,霍绍熙被重重地掼在了地上。
安万里像是没有听到,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绍熙……,带我回去!你要他们送死吗?”林燕染双脚用力,踢在安万里的腿上。
安万里一个趔趄,脚步踉跄,差点跌在了地上,愤怒地回头吼道:“老大用命来换你,兄弟们全都要交代这里,你还要怎么样,啊!!”
他吼得撕心裂肺,一脸的泪水。
“带我回去。”
霍绍熙躺在地上,胸前抵着寒光闪闪的剑锋。
“老大……”安万里嘶叫一声,像是野兽临死前的悲鸣。
回身跑了不过十来步,身周就插满了矛尖,只要一声令下,瞬间,这些矛尖就能将他们两人捅成了刺猬。
林燕染瞥了一眼王士春,滑到了地面上,她一动,对着她的矛尖,齐齐向后缩,仍然保持着威胁的姿势和距离,却没有一根尖头碰到她一下。
“王……统领,带我过去吧。”
王士春嘴角溢出苦笑,将被打趴在地,依然啐骂不止的小子留在了身后,跟在林燕染身后走了过去。
“统领,这小子嘴巴不干不净的,干脆杀掉。”
“说什么呢,堵了他的嘴,等候将军发落,明白吗?”王士春受了冷冷一记眼神,没好气地踢了嘴巴闯祸的家伙一脚。这些人是杀是埋,都得听将军的吩咐。更何况,还当着这林夫人的面,不管今天这事闹的如何,将军是不会杀了她的。女人最是记仇,哪怕他们是将军的亲信,若是将她得罪死了,日后万一枕头风一吹,他们防不胜防。
“都是些粗人,成天说些打打杀杀的,图个嘴巴上快活,真要动手,他们是不敢的。林夫人大人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林燕染眼里只有穆宣昭拔出的剑尖,看着那上面滴答滴答滴下的液体,她头晕目眩,生平第一次涌上和人同归于尽的念头。
王士春打着哈哈干笑了两声,听不到回应,继而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柔弱的林夫人,如一阵疾风飞奔,一溜烟的没了身影。
“快点,快点,再快点。”林燕染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眼前看不到别的,只有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霍绍熙。
“穆宣昭到底刺了多深,这个该死的混蛋到底刺到了哪里。没事的,林燕染。只要没有伤到心脉,及时止血,是能够救得回来的,要冷静,别忘了你是个大夫,一定要冷静,一定能救回绍熙的。”呼呼的风声都在远去,呼哧呼哧,重重的呼吸声一路伴着她,将一个个拿着矛、刀的兵士落到了后面。
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可她没有感受到一点的疼痛,甚至没有看到突然刺到胸口的剑锋,全部的注意力只有霍绍熙的手腕,却怎么也找不到跳动的脉搏。
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可她没有感受到一点的疼痛,甚至没有看到突然刺到胸口的剑锋,只握住霍绍熙的手腕,却怎么也找不到脉搏。
滴着血的剑锋,抵在了林燕染的胸口。林燕染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不躲不避,迎着他的剑锋,俯下了身。
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穆宣昭快速地缩手,可锋利的剑刃已然划破了林燕染身上的衣裳,“你想死吗?”
细弱的手腕被牢牢地钳住,林燕染挣扎不开,低头,张口,狠狠地咬在了穆宣昭的手腕上。绝望之下,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温热腥甜的血液流进了口中,她依然不解气,狠命的姿势,像是要咬下一块肉。
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滴上咸涩的泪水,又涩又痛,穆宣昭不由轻轻抽了口气,眼中却带了丝茫然,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不止一次的受过伤,身上挨过刀砍,插过箭镞。
手腕上的这点伤,根本不能和那些相提并论,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小小的伤口,却让他感到如此的难受,心里又闷又痛?
扔了利剑的手,本已放在了林燕染的后颈上,却没能砍的下去,而是顺着她的脖颈,绕到了她的下颌处,拇指和食指合拢,想要捏下去。
不想,这个姿势看在初初疼醒的霍绍熙眼里,却以为他要捏碎林燕染的咽喉。不由目眦欲裂,强撑起身子,用脑袋撞到了穆宣昭的肩膀处。猝不及防受此大力,穆宣昭身子晃了晃,手里的准头一偏,扯了下林燕染脸颊处垂下来的发丝。
头皮疼的发炸,林燕染不得不松了嘴里的手腕,本能地抬手捂住了头发,呸呸两声吐出一嘴的血沫。
“要打要杀都冲我来,不要伤害她。”用力冲撞之后,本已受了重伤的霍绍熙,摇摇晃晃地挡在了林燕染身前。
“绍熙,绍熙。”林燕染又哭又笑地用力揽住在这种境地仍然护着她的少年。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怕会护不住你。”失血过多,他的嘴唇带着不健康的惨白色,喃喃地低语,自责而又无奈。
“摸不到你的脉搏,你刚才差点吓死我了。”
“一定是你手抖了,我好好儿的,别哭了。”霍绍熙微笑着调侃,还费力地举着手给她擦眼泪。
林燕染流着泪点头,不想眼前蓦然瞥见一线寒光,大脑尚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抢先一步,扑到了霍绍熙身上。
从上到下,劈下的一剑,将她身上披着的黑色男式大氅割成了两半,如同断翼的黑鹰一般,垂落到了她的脚边。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震惊地回头看向穆宣昭,哪怕光线暗淡,他握剑的手上,清晰可见根根青筋虬结,手腕上一排深深的牙齿印,汩汩地流着鲜血。
残破凄惨的大氅,昭示着穆宣昭这一剑的威力,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杀了霍绍熙的。
但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林燕染扑了上去,他拼着反噬的后果,硬生生地收回了九分的力道。饶是他功力深厚,没有毁了这条胳膊上的经脉,却也受了重伤,几乎握不住手上的三尺青锋。
只是不愿意在林燕染面前露出一点点的狼狈,才咽下口中淤血,强撑着漠然的表情,当做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
自从家世倾覆,小小年纪的穆宣昭,无论受到什么伤害,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不会将伤口露在外面。而成为了征北将军的他,更是将这种伪装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除了他自己,只要他不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得出来。
现在,他的境况,霍绍熙看不出来,王士春看不出来,林燕染也看不出来。
“放他们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
穆宣昭从未想过林燕染又跪下求他的时候,他恼过她的不知好歹,烦过她的伶牙俐齿,甚至恨过她的冷心绝情,但是,他依然坚信能够将她控在掌中。
可现在她为了别的……男人,跪下了求他,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无望。
他想狠狠地骂她不顾廉耻,不要脸面,而喉咙里堵着的血沫,让他说不出话来。
两双对视的眼睛,一双哀伤入骨,一双却惘然神伤。
霍绍熙大急,却被林燕染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王士春等人,连呼气声都压了下来,更不敢打断这让他们头皮发炸的诡异的氛围。
直到守门的侍卫,一串长报:“穆将军,崔府的三小姐来了。她要骑马闯府,被我们拦了下来。但,崔三小姐不肯离开,说一定要见到将军。”
说完,站直等着指示。
却一直没有听到回复,不由疑惑地望了过去,一旁的王士春飞快地逡巡了一下穆宣昭,清了清嗓子请示:“穆将军,属下过去看看?”
得到了肯定的点头,王士春几步过去,扯着这传消息的守门侍卫到了府门。
为了配合今夜的布置,穆府的四扇红漆铜钉大门,合得紧紧的,上面安排了弓箭手,下面布置有伏兵,可谓是铜墙铁壁。
这种防御,崔三小姐莫说是单枪匹马,就是带着数十人也撞不开穆府的大门。
只是,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门外站着一位穿了一身白衣,喊着些负心薄幸之类的话的女子,总是不吉利。偏偏,这个女子又出身高门,是冀州节度使崔威的嫡女,他们不能伤着她,又赶不开,只能将这事上报了上去,由穆将军处置。
“开门。”
有成年男子腰粗的门栓,在两个士兵的合力下,缓缓打开。
府门外,崔明菱果真穿着雪白雪白的衣裙,骑在一匹白马上,手里缠着寒光烁烁的乌金鞭。
一双泛着猩红的眸子,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人,不由嘶声喊道:“穆哥哥,你出来,你出来见我。”
王士春皱紧了眉头,看着状若疯狂的崔明菱,认命地打叠起精神,“崔三小姐,今日乃是将军的大喜之日,不方便见你。而且天色晚了,这种时候,你一个千金小姐,留在外面,实在不是……”
“闭嘴,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崔明菱抡起一鞭,打断了王士春的话。
鞭声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
王士春等人的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蚊子了,这刁蛮无礼的大小姐,重来不会说出个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