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林燕染大声喊道。
被阻开的侍卫,吹响哨子,传递着警报,距她最近的三个侍卫,跳过树枝,将她们围在身边。
林燕染握着插在念秋肩胛上的箭羽,面沉如水,如果不是念秋挡了这一下,这支箭,将会从后背刺入她的心脏,派遣刺客的人是要她的命。
林安谨被侍卫抱着送了过来,他紧紧抿着嘴,乖巧地任侍卫护着,不哭不闹,直到见了林燕染,确认她好好的,没有受伤,才揉着眼睛,抱住了她。
“夫人,这林子里怕再有古怪,让属下护着您和小少爷出去吧。”两边侍卫相加有了七个,能够组成严密的防护,护着他们出桃林,有侍卫提议。
林燕染检查了念秋的伤势,确认了箭上没有淬毒,且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也要尽快回去诊治,轻声安慰她:“没事的,别怕,回去上了药,养几天就好了,再抹上雪容膏,连疤都不留的,别怕。”
念秋知道夫人在安慰她,忍着疼,惨白的面上笑了笑,张了张口想要道谢。
林燕染眼圈都红了,忙轻柔的按住她的手:“别说话,留着力气,可以闭眼休息,千万不要真睡着了,听话啊。”
“你来抱着她,小心,不要碰到她的伤口。”林燕染指了挨着念秋最近的侍卫。
一路平安的退出桃林,上了马车的时候,追击刺客的侍卫,吹了两长一短三声哨子。
“夫人,抓住刺客了。”两个侍卫替下了来时的车夫驾马车,听了哨声,对林燕染说道。
“给他们说一声,抓活的,别让人死了,直接交给你们将军。你们两个,驾车回府,快点。”林燕染现在没时间追究刺客,吩咐完之后,立马催着侍卫驾车。
马车上,林安谨一直乖乖的,在念秋疼的受不住出声的时候,伸出手小手握住她的手,皱着小眉头,认真地给她呼呼,想让她不那么疼。
一进养源院,林燕染直接将念秋安置在了前院里,取了她用惯的药箱,给她取箭上药,而后喂了她一碗安神汤,这安神汤她一回来就命人熬上了,先喂了林安谨,经历过这种事情,怕吓着了他。
喂给念秋,则是既减轻了她的痛苦,又能让她入睡。
她一出去,见到一个满面羞愧的侍卫,回报:“夫人,那刺客死了。”
林燕染眼神一凛,冷声问道:“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侍卫头垂的更低了:“属下无能,让她服毒自尽了。”
“带我过去。”林燕染擦了手,吩咐道。
侍卫带着她到了南边的倒座房,屋子前边还守着两个侍卫,见她过来,都羞愧的垂了头。
见到刺客,林燕染怔了怔,没想到要杀她的刺客竟然是个女子,还是个年轻的少女。倒在地上的少女,嘴边流着乌黑的血,流到身上桃粉色的衣衫上,看着触目惊心。
“夫人,小心,她衣衫上沾有剧毒,不能触碰。”见她凑近观察,侍卫惊声阻止。
“她的毒藏在衣衫上?”
“是,属下缚住她的手脚,将她锁在这屋子里,等着将军回来再审问。属下失察,以为卸了她的下巴便无事了,没想到,还是让她中毒死了。而且是在属下等人眼前中毒而死。”侍卫语气里颇郁闷,绑住了手脚,卸了下巴的刺客,当着他们的面,伸出舌尖,低头舔了衣领,然后就死了,这简直是对他们的嘲笑和羞辱。
林燕染神情凝重,拔下一根钗,挑开刺客的嘴唇,看了片刻,沉声说道:“她舌头上有伤口,这毒应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去厨房要只活鸡。”
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去,很快一手提了一只活鸡过来。
“划开口子,用伤口触碰她的衣领。”
侍卫应诺,先拔了鸡脖子上的毛,而后拔出长刀轻轻一触,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提着鸡翅膀,将伤口挨上刺客的衣领。片刻后,高声嘶叫的鸡,只来得及蹬了下腿,就再没了声息。
再用另一只鸡试探刺客身上毒药所在的地方,从下到上,受了伤的鸡一直扑腾惨叫,直到挨上衣领最上面的那点,只挨了一下,即可毙命。
“划下她的衣领,小心些,别伤了自己。仔细查看她携带的弓箭上有没有淬毒。”说完,林燕染让人提着两只死翘翘的鸡出了屋子。
解剖了两只毒鸡,林燕染对这种毒药心中有了数,听着侍卫的回报:“刺客带的是袖弩,这种弩小巧好携带,绑在手臂上,用宽大的衣袖遮着,外人很难察觉。许是因为要贴身携带,弩上没有毒药。”
见林燕染点了头,侍卫接着说:“刚才属下剪了一小块淬毒的衣料,泡了一木盆的水,没想到,这毒如此霸道,扔了一条鱼进去,很快就翻了肚皮。”
“这毒……我心中有数,你看好她的尸首和东西,别让人误碰了。还有,所有接触过毒的东西都烧干净,那盆毒水也注意着,去吧。”林燕染挥手让他退下。
到底是什么人要杀她?还派出了这么敬业的杀手,连用的毒都如此的大手笔,她想不出和什么人接下如此大的冤仇。
接到消息,穆宣昭急匆匆地就赶了回来,虽然报信亲兵说林燕染母子没有受伤,可不亲眼看到,他无法放心。
他回来的时候,林燕染刚泡完热澡,正漫不经心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冷不防被人一把抱住,她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条件反射的绷紧。
“阿染,是我,是我。”穆宣昭心疼地抱着她,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背,让她缓下来。
林燕染觉得她并不害怕的,她以为自己是突然受了这种惊吓,有愤怒、惊骇等情绪,却不应该有害怕这种于事无补,还会误事的没用的情绪的。
她泡澡也是为了干净,没想到,被穆宣昭揽在怀里,听着他温言抚慰,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眼中也酸酸的,原来她还是会害怕的,她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适应这残酷的世界。却原来不过是因为知道无人依靠,而不得不催眠自己的谎言。
依偎在穆宣昭怀里,感受着他灼烫的体温,林燕染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轻声说:“南边瘴疠之地,有一种树汁巨毒无比,见血封喉,那毒里有这种毒汁,还有蛇毒,显然是经过精心泡制的毒。只要碰上一点,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
幽州,楚王府。
鞑靼可汗尤利达,将满腔怒恨发泄在了胡浜身上,斩杀了他手下的两千骑兵。
明心斋里,楚王愤怒地咆哮:“胡浜这个废物,进了尤利达的圈套,两千骑兵尽灭,那是本王的精锐,精锐!”
痛心之情,溢于言表。
底下众人,都是深的楚王信任的心腹之臣,没有人开口为胡浜求情,也没有人落井下石,原因当然不是他们有节操,而是楚王前几天才大张旗鼓的封赏过胡浜,赞他是悍将。
结果,就来了这一出,差点没噎死楚王,作为知情识趣、为主上着想的臣子,这时候他们保持沉默就行了,最好不要往楚王心口上撒盐了。
“王爷,眼下尤利达这个贼子还围在青州城外,拒斥候报,他命人日夜喝骂、叫嚣,骂词极为不堪。臣……担心青州守军,受不得激,贸然出城,再受了伏。青州是幽州的门户,若是……后果将极为严重。”赵庆垂头禀报,他深知楚王的性格,故话里话外都没提胡浜的名字。
“尤利达!”楚王狠声骂了一句,额头上皱出深深沟壑,他恼怒的同时,又十分不理解,一向以奇袭为主,都是抢了财物、女人就跑的鞑靼人,为何突然一反常态,和他们玩起了攻城战。
这个问题,底下的诸位也都摸不清头脑,面面相觑了片刻,有人突发奇思妙想:“王爷,是不是因为京城的消息传到了草原上,尤利达动了不臣之心,不满足于称霸草原,妄想着进占中原锦绣之地?历史上,蛮人入关也是有的。”
楚王悚然一惊,不由倒抽了一口气。他虽然反感鞑靼人无休无止的袭扰,不然也不会提拔用鞑靼人的鲜血铺成英雄路的穆宣昭,但是,只要守住青州、宣州、同州这些边关,鞑靼人最多杀些人、放些火,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若是鞑靼人有了进占中原的心,那将是不死不灭的结局了。但是,眼下胡浜损了精兵,士气低迷,怎么拦下尤利达的虎狼之师?
“王爷,臣有一言。”赵庆接到三公子李旭的眼风,双手举高笏板,扑通跪在地上。
李旭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站在后面,看着无比的老实。胡浜大败,虽然楚王没说,但是最为推荐胡浜的人,他不得不低调行事。
而为了堵住将来来临的口诛笔伐,他不得不提前抛出计划,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赵庆的突然下跪,让厅堂内的气氛一肃,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什么话?”楚王怔了怔,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这儿都是忠于本王的臣子,你说吧。”
“臣请王爷解万民于水火之中,诛奸臣,灭妖妃,匡扶社稷……”赵庆目光灼热,一字一字说的极为诚挚热血,一旁的臣子,听到这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纷纷撩袍子跪了下来,甚至有几个,恨恨地盯了赵庆一眼,这种劝进的话,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为了寻个吉日,再找个吉兆,才好上表,结果,一着不慎,这个拥立的天大功劳,让赵庆这个混球给摘了桃子。
李旭膝行到了楚王身边,双目含泪:“父王,请举义旗,清君侧,安天下。”
赵庆立马附和:“请王爷决断。”
众人齐声劝进。
楚王呆了呆,虽然私下里他早已透露过要称帝的念头,老皇帝死了的消息传来,他更是蠢蠢欲动,但是,眼下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李旭伏在楚王脚下,大声喊道:“参见皇上。”
被他提醒,赵庆等人额头触地,齐声喊着陛下。
楚王看着面前跪扣的诸人,心底窜起一点火,继而这火极速地窜遍全身,他微胖的身躯都打着颤,嗓音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些干涩:“众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