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南江畔,古渡之前。
陈剑山面对围拢而来的强敌执剑而立。密集的雨丝沙沙滴落,为这绝境中的少年增添了几分凄凉悲壮。
此时,渡口周围的几个旅人早已逃向远处,撑船的杜老头也不见踪影。天地间只剩下陈剑山一人。那十几个陈府家丁在围过来的时候就呈扇形面散开。早绝了他逃跑的路线。
领头家丁见大势已定,按着腰间的长刀笑道:“哈哈哈,小兔崽子,怎么不跑了,刚才不是很嚣张吗,连吕老大几兄弟都折在你手里。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这么狠。长大了还得了?不过你没机会了,你伤了少爷,又杀伤我的手下。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
旁边一大汉瓮声瓮气的吼道:“伤了少爷,该死。”
领头家丁拍了拍大汉的肩膀,仿佛是故意要让陈剑山听到似地扬声道:“铁蛋,你是少爷的近侍,我就把他交给你对付了。”
之后又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道:“铁蛋,等下你可别冲动。这小子身体单薄,要是被你一狼牙棒打下去,估计得变成肉泥了。他死了就死了。但是那仙丹还在他身上呢,要是毁了仙丹就坏了。”
铁蛋点点头,低声道:“头儿,我知道。”
说完却对陈剑山狞笑一声道:“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身上的肉好不好吃。我很想尝一尝。”
领头家丁转头道:“陈剑山,你都听到了。落到铁蛋手里,你的下场会有多凄惨。不过夫人说了,你虽然犯了不少错。但念在你年纪尚小,只要你随我们回去。就饶你一命。怎么样?夫人够宽容的吧。”
领头家丁一边说着话,一边死死盯着河边的陈剑山,不放过对方的一丝反应。
但是对方没有一丝反应,陈剑山静立在雨中,低眉垂目,双手持剑在中。就像一尊雕塑,纹丝不动。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一二的孩子,更像是一位武道高手。
领头家丁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烦躁。他并不认为眼前这个装腔作势的小子会一下子变成武林高手。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出来的时候,夫人交代过,这次出来,能抓到人固然好。但如果实在不行,只要把仙丹带回来,人可以放走。
一枚仙丹的重要性可不是陈剑山一条小命能比的。所以他很明白这次的首要任务就是夺回仙丹。
陈剑山此时正在调集全身的精气神,以应对接下来的一场生死大战。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最后关头突然停住了脚步,又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他知道。这或许就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而那领头家丁眼见陈剑山还在装傻充愣。有些不耐烦了。
“铁蛋。”他叫了一声。
铁蛋狞笑一声:“知道。”
他手里的狼牙棒狠狠一挥,“嘭”的一声砸在泥泞的地面,沉重的棒身砸的地面一颤,无数浑浊的泥点成扇面向四周飞溅。
铁蛋一步一步踏前,每一步都溅起一片泥水。一步一步像是敲响的丧钟,砸在陈剑身的心田。
“嘿嘿,小杂种。今天没有叶老头挡在你身前了,我看你怎么躲。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很快的。我会掏出你的心脏。让你看看自己的心是什么颜色。”
“喀拉!”
天空忽然一声霹雳。
震天的雷鸣伴随着雨水从天空滑落。呼吸之间,整个天地再一次充满了大雨。在这闪电暴雨之下,铁蛋的面孔显得无比狰狞。额头的肉瘤更是鲜红丑陋。
十米……八米……五米……
终于,铁蛋走到了陈剑山的身前。
铁蛋高高举起了巨大的狼牙棒,狞笑着笑道:“小杂种,给我死吧!”
一直静默的陈剑山霍然抬头,吐气喝声,舌绽春雷。
“咄!”
一点寒光乍现,寒铁剑从陈剑山腰侧蛟龙般飞出,直刺铁蛋的咽喉。
一个无心杀人,一个有意决死。
在这生死之际,结果早已注定。
铁蛋原本就无意杀死陈剑山,所以狼牙棒落下的时候就存了三分力气。眼见陈剑山这一剑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他自然不肯。狼牙棒顺势满了一分。正好挡住了陈剑山的剑尖去路。
“叮!”
一声脆响中。铁剑和狼牙棒各自一颤,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陈剑山只觉得手臂发颤,铁剑差一点都握不住。
而铁蛋被陈剑山击退了一步,登时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他竟然被一个半大小子击退了?心中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小杂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肌肉贲起,他再一次举起狼牙棒朝陈剑山横扫过去。如果刚才那一下是恐吓,那么这一次就是真的要怒而杀人了。
铁蛋手臂颀长,而且狼牙棒也足足有一米多长。这一扫过去。速度又快。陈剑山竟无法躲避。
眼见狼牙棒袭来,陈剑山的一只手还隐隐作痛。他只好双手抓住铁剑挡在身前。
“嘭!”
陈剑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狼牙棒击飞出去,在半空横飞出五六米远,才堪堪掉在河边的浅水中。
陈剑山砸在浅水中,刚一落地就吐出一口鲜血。
“咔嚓嚓!”
胸口传来一阵脆响,这一下,他的肋骨和胸口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胸前绞痛难当。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还是……不行吗?”
陈剑山趴在河边,冰冷的河水浸湿他的衣衫。看着狞笑着朝自己走来的铁蛋。他万念俱灰。
天空中雷鸣电闪,天威森严。大雨之中,铁蛋如同一尊魔神一般走过来。
“小崽子,现在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吧,你以为练了两天剑就能跟我比划?做梦吧!今天就是老天爷来了也救不了你!”
陈剑山勉强的抬头,却正好看到了无比震惊的一幕。
“轰隆!”
一声炸雷从天空响起,一道无比巨大的闪电忽然从阴云中落下,瞬间就照亮了整个天空。而那道闪电,好死不死的正好就朝这里的江边落下。就在铁蛋刚刚说完那句话之后。
陈剑山张大着嘴巴看着铁蛋背后的天空。
那道闪耀的、巨大的、美丽的电光。就那么,直挺挺的——巧合的——正好的——劈在铁蛋背后的地面上。
巨大的白光——直劈而下。
“喀嚓……轰隆……”
白光绽放。轰鸣炸响!
一瞬间,陈剑山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耳朵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一股飓风从头顶刮过,无数细碎的泥水“噗噗”的打在身上,生疼生疼。
也许是一瞬间,也许过了很久。
当陈剑山恢复了视力和听力,重新从江边的泥潭中抬起头来。他已经看不到铁蛋的身影了。
他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向前看去。
然后……
他目瞪口呆的吓住了!
原来还长着几棵树,一片草地的地面不见了,陈府的十几个家丁不见了,铁蛋也不见了。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巨大的圆坑。十几米深的坑洞里冉冉飘着青烟,昭示着刚才的确有一道闪电劈下。
陈剑山就站在巨坑的边缘,只差一点点,江边的水就要灌进这大坑里。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得救了!
铁蛋和陈府的家丁们全死了,全都死在这道闪电之下。
陈剑山心中狂喜。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在这一刻,他对上天充满了感激和敬畏。毕竟铁蛋就是死在“天诛”之下。
就在他热泪盈眶之时,他忽然瞥见在巨坑的底部似乎躺着一个人。
是的,似乎是一个人。
那人被瓢泼的雨水掩盖了半个身子,混着泥水的土黄色。如果不是他旁边还有一柄雪白晶莹的泛着荧光的长剑。他几乎注意不到那里还有个人。看到那柄晶莹的白色长剑,陈剑山眼前一亮,登时忍着剧痛开始向巨坑里走。
下到底部,他终于肯定那个趴着的物体的确是个人。
这人哪儿来的?难不成是刚才那道闪电劈下来的?有没有这么倒霉?
已经见过神兽大战的他,对于各种神奇事物已经不怎么惊奇了。就算这人是被闪电劈下来的,他也不奇怪。
这人穿着一袭华丽的银白色长袍,袍服上印着朵朵雪白火焰,栩栩如生。陈剑山将他翻过来后,才发现这人正处于昏迷中。看了一下这人的长相,以陈剑山的阅历来说。这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细腻白皙的皮肤,硬挺的鼻梁和眉骨。横刀一般的眉毛,紧紧抿住的嘴唇。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柄光芒万丈的长剑。
陈剑山伸手在他鼻子下面一搁,感受到微微的鼻息。
“嗯,这人还活着!”
他摇了摇这个男人,喊道:“喂,醒醒!醒醒!”
“劈!”
天空中陡然一道霹雳,雨水更加紧密了。这是坑底已经积了不少雨水。只怕要不了多久,两人就得被湮没。
陈剑山有些着急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那把雪白晶莹泛着莹光的长剑,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铁剑。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心头不由的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家伙看起来快死了,那么我拿走他的剑,也不算偷抢。大不了等会儿他死了,我给他埋了。也算是偿还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手一紧。
那男人醒了。
陈剑山心里正想着怎么拿走他的剑呢,这下立刻吓了一跳。他慌忙看去。
正好对上这男子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清澈如水的眼睛啊,漆黑的瞳仁清楚的映射出陈剑山的脸,甚至连自己心慌的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可是,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呢?
“带我……”
男子说话了,声音很好听,充满了一种阳光般的味道。虽然很虚弱,但依旧好听。
“带我……离开这儿……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