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昔举着火把走在前面,骆可可紧跟其后。
他们从甬道一路向下,路上满是残缺不全的干尸,两侧石壁上满是抓痕,可以看出被困在这里的那些工匠曾如何拼尽全力地努力生存,饥饿、悲观、绝望,然后人食人但最后,尽力的生存只会变成无法触及的奢望。
骆可可忍不住道,“爹他……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很简单,为了他们不将秘密说出去。”
“我知道。只是……为了隐藏一个秘密,就一定要杀这么多人吗?”
本走在前面的卓昔突然回转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古往今来,世事皆是如此,小姐不用太在意。”
骆可可许久未说话。就在卓昔等不住就要转身向前的时候,她一把拉住卓昔的手臂,问道,“卓昔,如果世事要求你杀我,你又会如何?”
她的声音在空寂的甬道中不断撞击,回声与原声混合在一起,将简短的问题变得绵长,声音又很快渐渐下坠,混入石壁,化作一阵阴冷的风。
卓昔的回答在风中显得有些不真切,他说道,“虽说我至今闹不明白为何木依小姐要伤害小姐你,但小姐,只要你需要卓昔,卓昔就永远不会背叛你。”
骆可可心里一暖。
表明心志后,卓昔又笑着俯下身,在骆可可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小姐还是先担忧这里的财宝是能抵消那一万次吧。若是够不上数目,今夜我就要开始用另一种方式抵消我的损失了。”
“今、今夜?!”
“是啊,要不两年内恐完不成啊!”
“两年?一万次?”
“小姐在怀疑我的能力?”
“……我怀疑你其实根本不识数,连加法表都背不出来……。”
闲话说到这里就够了,骆可可撒开小脚就朝着甬道深处跑,开什么玩笑!她是了解卓昔的,不管正常人类的肉体究竟如何,但眼前这男人一定干得出扯着她挑战人类极限的事情!
她还没活够呢!
还没跑出十步就被卓昔一把扯住,他态度异常坚决地扯着她藏在自己身后,笑道,“小姐当心,说不定这里有红毛僵尸喔。”
骆可可背后陡然升起一股阴气,再看看四周,话说这地方怎么感觉那么像《鬼吹灯》啊!
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她是马克思的信徒,是生活在科学战胜迷信的时代的新时代优秀女性,怎能被什劳子红毛僵尸吓住??
她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还没开走,她就紧紧扯着卓昔的衣裳,恨不能将整个人贴上去。
卓昔没言语,只是牵着她朝着深处走。
走了约千米,他们又来到另一扇与外面那扇门相类似的一扇铁门前,依旧是十二颗圆石。
卓昔很快按下之前林子予按下的那几颗圆石,但这次,门分毫未动,略作思考,他只按下了一个“卯”。
门开了。
顾不得询问卓昔究竟是如何猜到这一次的密码的,骆可可赶紧一把拉开大门,里面很黑,扑面而来的气体险些将本就微弱的火苗扑灭。他们只得外面等待,直到火把能在暗室中燃烧,卓昔才牵着她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点上火,一切变得明亮。
这一刻,满心激动的骆可可将红毛僵尸什么的忘光光了。渐渐地,她甚至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梦感。
女配可的父亲是蜀州首富,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但这里是古代,一个封建王朝的最大富商究竟能富到什么程度?是富得流油?还是富可敌国?
眼前的一切告诉骆可可,女配可的父亲无疑是后一种程度的富裕。
来这里这么久,骆可可自然知晓蜀州的物价,一文小钱就能买下一个馒头,一斤肉也不过一串大钱。
寻常人家,若家中有白银十余两,都能算是小康之家。
但这里,她的眼前,竟然放着整二十个箱子,卓昔正在一个个打开。
其中十个小箱子中都是满当当的金条,骆可可随便选了一个数了数,里面有两百根金条。十个箱子就是两千根金条。
另外十个是大箱子,一个里面装满了珍珠,一个全是玉石,一个平铺着翡翠,一个塞满了珊瑚,还有一个尽是琥珀。剩下五个里面装着各色首饰,其中一个里还套放着一个小盒子,骆可可打开一看,里面有整十颗猫眼。
骆可可虽不知晓满屋财物的具体价值,但从卓昔的脸色来看,她确信这些东西至少能帮助卓昔贿赂那位朝中大员推翻瘸子,瘸子一倒,河海的生意就会尽数落入龚苍沙的手中。而帮助龚苍沙除掉瘸子的卓昔自然会受到龚苍沙的另眼相待并得到控制整条大江的的权利。然后,一点点吞掉龚苍沙。
对卓昔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若卓昔为了财产想要干掉她,轻而易举。求助与林子予?他是绝不可能救她的。
骆可可有些后悔这般轻易地将宝物的事情告诉卓昔,毕竟求生存的首要一条就是财不外露。
但若她不说出这件事,连女配可究竟是何方人士也不知道的她也注定寻不到这些东西,更没有能寻求保护的资本。
那么卓昔呢?
此刻他会怎样做?
“完了……。”卓昔突然捂住额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正在胡思乱想的骆可可有些紧张了,她可是头一次看见卓昔露出这样的神情!卓昔会这般,难道说就要有大事情发生了??他要……杀她?
“怎么办啊,我会死的……。”卓昔道。
骆可可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了,为何卓昔会说自己会死?
卓昔又说,“小姐,那一万次不用你还了……。”
“当然!”骆可可赶紧确定这件眼下也十分重要的事。
“可是……现在该我倒欠小姐了……。”
骆可可有些不解。
这时,笑得很****的卓昔扳着她的肩膀,“小姐知道这些黄金珠宝值多少白银吗?”见骆可可摇头,他笑道,“至少值一千万余万两白银。”
骆可可手脚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卓昔开始算数了,“小姐你本欠我二十万两,而现在这里有一千多万……这样吧,小姐你略微怜惜一下在下的身体,就算在下欠你一千万两。”
骆可可听得有些迷糊,听卓昔这口气,他似乎已将这些钱算入自己腰包了。对此,骆可可并不介意,只要卓昔能像他之前发誓那般待她,钱倒是小事,反正就算她拥有这些钱,也没办法存入银行,而只拥有钱,也不能雇来最一流的江湖人士保护她的性命。
只要卓昔愿意保护她,钱倒是小事。
反正也不是她的钱。
但卓昔想说的却似乎不是这个。
“一次二十两,我欠小姐一千万两。也就是说……。”卓昔一把抱住依旧很迷糊的骆可可的小腰,双手甚为熟练地替她宽衣解带。
骆可可急了,赶紧抗议道其实她已经不欠卓昔了。
卓昔是这样回答的,他说骆可可的确已经不欠他了,现在他倒欠骆可可一千万两,他又没钱还,没办法,只有以身抵债了。而为了不让骆可可吃亏,还是做一次二十两。
骆可可黑线,算下来,这数字有点点吓人啊……
她赶紧表明本心,“卓昔……不用还,就当我送你的?”
“大丈夫岂能贪这点蝇头小利。”
骆可可无语,这也算蝇头小利?“那么,卓昔,要不你把这蝇头小利还给我?”
“不行,有妞不睡,有钱不抢都不是一个好男人应有的作为。”
“……那你究竟要怎样?”
“一次二十两。”
骆可可提醒道,“林子予在外面!”
卓昔很自然地问,“小姐喜欢两人一起?”
“……。”
遇见林子予的时候,骆可可还能吵上几句,但面对卓昔……还是趁早闭口为妙。
见骆可可都不想搭理自己,卓昔倒也很识趣的放手,一边替她整理衣襟一边笑道,“小姐放心,其实我也不喜欢同林子予一道分享小姐。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放开她后,卓昔继续翻箱子,似乎想要看看箱中是否塞上了一堆大石头。
看着忙碌的他,骆可可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想过杀了我独吞?”
卓昔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忙,许久,道,“之前说的那些话是我对小姐的发誓。”
时间一点点沉淀了下来。
骆可可似乎失去了最后的体力。浑身瘫软,心里有种以往从未体验过的平和。
“这是什么?”卓昔突然道。他从装满珍珠的箱中捞出了一个被红绸包着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卓昔敬启。
卓昔……敬启??
为何会是卓昔??
骆可可有些晕乎,这里的东西难道不是留给女配可的?从书上的内容来看,女配可一定知道开启大门的密码,这些东西绝对是留给女配可的!
但为何卓昔也知道密码?
还是说以前女配可的父亲就将女儿暗许给了卓昔?
但为何那时又要赶走卓昔?
骆可可看不见信的内容,但是她能感觉得到,卓昔虽脸色不变,但他表面的平静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汹涌。
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卓昔却很快将信捏成一团。已有些风化的纸张在他手掌力度的作用下化作尘埃。
“卓昔?”
“小姐,我们出去吧,林子予还在等。”话音刚落,卓昔就举起火把率先走出。
他完全没有想过要等待她。
他完全没有想过要牵住她。
他似乎已经忘了她很害怕。
卓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骆可可心神不宁。
为何信是留给卓昔的?
为何卓昔看完信后会彻底变了脸色,几乎不想搭理她?
还有,女配可父亲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为何有这么多钱!?
抱着层层疑虑,骆可可随同卓昔走到门外。
但门外没有林子予!?
骆可可心底一慌,赶紧仔细探听木依那边的动静,那边的吆喝声很大,看来似乎还在忙着推巨石。虽说林子予不在原地,但至少他没有将这边的事情告诉木依他们,也算是一件好事。现在看来他们这边已抢占了先机。
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她头一次战胜木依,虽说只是一场还有不少问题的小战役。
“林子予不见了,卓昔,怎么办?”
“没事,他离开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卓昔的口气有些生硬,感觉他只是在强迫自己不爆粗口责怪骆可可依旧怀疑林子予。
骆可可觉得卓昔越来越奇怪了,造成他变化的一定是那封信!
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台湾小言中,说不定作者就会告诉读者信上写其实卓昔是女配可她爹在外面的私生子,然后作者又会用惨绝人寰的兄妹虐恋将读者虐得七荤八素,最后还会深情款款地再一次告诉读者其实卓昔与女配可不是兄妹。故事就这样在肉色生香的气氛中Happy ending。
但再怎么,骆可可都不觉得自己穿的这本书会走那种路线。
那封给卓昔的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你们都出来了。”
骆可可险些被都不知道是从哪个草丛中钻出的林子予吓了一大跳。
林子予怀中抱着一根圆木,文弱书生的他做这样事分外吃力,但卓昔却都没有想到搭一把手,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木依那边,一副心神游离的模样。骆可可唤了他半响,才将他拉回魂。
看见林子予,卓昔也只是干笑两声,既不问林子予找木头干什么,也不问为何之前他不见了。
卓昔的态度让骆可可很是惊慌,在这本书中她而今能依靠的只有卓昔,可他却被一封书信弄得神神叨叨的,难道说,她得求助与林子予?
求助于这个骗了她无数次的林子予?
“你拿木头作何事?”骆可可只得主动问道。
“渡河啊!这都不知道?!”林子予的口气不像是骗人的,但鉴于他有欺骗癖,骆可可对他口中说出的话也不怎么相信。
“一根木头如何渡河?难道咱们要骑上去?”
“有木头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我可是旱鸭子。”林子予也毫不让步。
再这样下去,骆可可估计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而今,还是直入主题比较好,“东西已经找到了,但我们要如何带走?”
“我不是已经将押运的东西带来了吗!”林子予口气有些鄙夷。
骆可可有些纠结了,这不就是一根木头吗?从一根原木所能承载的重量上来考虑,一成黄金都载不动吧?对方可是有那么多人啊!
说来,她倒是有一个主意,只不过,单靠他们三个恐怕不行。在这种情况下,能期待的只有卓昔的人脉。
她忍不住看了卓昔一眼。
卓昔的眼睛始终望着木依那边。
隐隐的,骆可可竟觉得他正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