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失窃，试题不翼而飞。这本该是震惊朝野之事，当时的大理寺却没有追查。不消想，这定是有人压了下去。究竟是谁有这么大权力？可想而知。
拓跋云清长长地叹气：“太上皇以失责之罪幽禁了我父亲跟虞太傅，更一度有了废黜太子之心。后来，我父亲便在幽禁期间，死了。”
“先太子……竟是郁郁而终的？”虞冉错愕。
“郁郁而终？”好像听到什么可笑之事，拓跋云清狠狠地横过她一眼，“他是被毒死的，被毒死的！”
试题遭窃，先太子理应承担责任，可是太上皇竟会为了此事下手毒杀太子，这……这显然是说不过去的。这事情的纰漏太多，虞冉的脑子乱糟糟的。若说这些事情跟拓跋玉息有关她还相信，但与她，有何相关？
“以你的聪慧，一定猜得到其中的猫腻。不错，是拓跋玉隆跟拓跋玉息联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唆使太上皇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你一定想不到……是谁亲自喂下那些毒药的。”拓跋云清的目光继而黯淡，含着点滴水光望着虞冉，伸出手，指向她，“是你。”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这两个字像是接踵而至的斧锤连续地劈落，把虞冉劈得狼狈不已。
她匆匆将背抵到墙上，浑身战栗。脑子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在努力努力地回想，可是脑海里一遍遍浮起的，是自己亲手喂先太子喝下毒药的幻景。
是她杀了先太子？是她杀了先太子？这怎么可能！
“冉儿……”拓跋云清抚住她的脸，他的手亦是冰凉的。他将额头抵在虞冉的额头上，那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的光芒，宛若刀光，“我不恨你，你也不需要内疚。这一切，都是拓跋玉息利用你所为。他自己下不了手，所以只好借你之手，让你把毒药给我父亲灌下去。若要恨，我只恨他，更恨拓跋玉隆，恨太上皇！”
虞冉失控地推开他：“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那你能解释他为何对你这样愧疚吗？你能解释他为何会无缘无故请旨赐婚吗？那是他在赎罪，他在赎罪你懂吗？他不爱你，他曾经甚至差点在拓跋玉隆的挑唆下，杀了你灭口，你知不知道？”拓跋云清绝不容许她再逃离，立即从背后扑过去将她锁在怀里，“冉儿，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都被拓跋玉隆他们伤害了你懂吗？”
“剑伤……我的剑伤……是从何而来？”虞冉颤抖地问，同时脑子里已经构思了无数种拓跋玉息将剑刺入她胸口的场景。
但这问题，却让拓跋云清猛地一愣，连身子都僵住了。
“那一剑……是……”他无法启齿。
“是谁刺的是谁刺的？是谁想杀我？是玉息，是玉息对吗？”虞冉突然转过身，揪住他的衣襟含泪、逼问。
拓跋云清的嘴唇颤抖：“是……我。”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对她坦诚。
虞冉已经黯淡的目光顿时又闪出一丝光泽。她瞪着拓跋云清，仿佛要从他的表情里，读出它的真假。
“你？”她疑惑，“可是你为何……”
“冉儿你听我解释，其实是我想拿剑刺拓跋玉息的，但是你忽然跑过来替他挡下了那一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彼时他报仇心切，可终究技不如人。
拓跋玉息答应他，若他能刺得中他，则他甘愿为他父亲偿命。他给了他机会的，只是他错过了。其实论起当年的年龄，拓跋玉息十六岁，他十岁……只要拓跋玉息有心避开他，他是绝对刺不中的。偏偏，他就是如泰山之石那样立在一个地方，不躲，也不藏。他已经刺了好几剑，因为紧张的缘故，一剑都没有刺中要害。他曾发过誓，就算刺不中要害，他也要他流血致死。
可这最后一剑，却刺在了虞冉身上。
他尤记得，当时血流成泊，不知是拓跋玉息的，还是虞冉的。滴滴答答，顺着他手中的剑流入他的指掌。那一刻，他一丁点报仇的快感都没有。
再后来，虞冉央求他放过拓跋玉息。她说，只要他放下心中的仇恨，便愿意陪伴他一生，弥补他一生。他当时却是被仇恨折磨地近乎疯狂，、逼问她：“若你是真心待我，那就跳下假山以死明志。若你敢跳，我也随后陪你下阴曹地府！”
他想不到，真想不到啊……虞冉竟为了拓跋玉息，义无反顾地跳了。他抓都抓不住……这更让他不甘就这样死去。看到假山下的血泊，虞冉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滋长。有恐惧，有不甘，有恨，有怨，有心疼……但最多的，是怕疼。这样摔下去，难道不疼吗？
他紧紧抱着虞冉，生怕她因为这个看不起他，离开他。可他忘了，这一切自己根本没有说出口。
“原谅我冉儿，这几年我都为了此事活在痛苦当中。若说惩罚，也不过如此。”拓跋云清急忙为自己找了各种借口，“冉儿，那时你曾说，要我放弃仇恨，你就会与我在一起。你说过的……如今，我愿意放下所有的仇恨，你跟我离开帝城好不好？好不好？”
“你……你放开我！”虞冉用力挣开他，惊恐地退后，“你在胡说什么？放弃仇恨？嗬……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仇恨已经造成了多大的后果吗？皇上要杀玉息，要杀玉息。这不就是你要达到的目的吗？让他们再次自相残杀，让他们手足相残。”
“玉息？玉息……你竟然还叫他玉息？”拓跋云清冷冷地打了个颤，“虞冉，你的心好狠。你对我，真的好狠……”
虞冉的眼神一瞬间恢复清明，然眼角还挂着泪滴：“若如你所说，那一剑是你当年误刺，那么玉息肯定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我这么做的。既然当年是如此，那么现在，更是如此！”
“他都将你废了！”拓跋云清大吼。
虞冉愣住了。
是啊，他已经将她废了。让她无家可归，让她一无所有，甚至身败名裂……就算这样，她还是要对他死心塌地吗？
或许，如今的拓跋玉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值得自己为他去死的那个拓跋玉息了。
笑意，逐渐浮出拓跋云清的嘴角。他再一次将虞冉牢牢地锁紧，捧住她的脸，凝望着她：“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