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虞冉冷声道,眉宇微抬,“本妃身边的人,岂是你想发配就发配的?蝶夫人,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蝶夫人的嘴角一抽:“、贱妾一心一意为虞王妃着想,却不落好。既是如此,、贱妾找殿下评理去!”
“来人,送客。”虞冉淡淡道。
蝶夫人咬咬牙,几乎要把手中的绢帕给揉碎,最后只能恨恨离开虞冉的屋子。
“这蝶夫人,不会存了什么毒计吧?”春晓嘀咕道。
“你还说,还不是你惹的。”秋浓嗔怪道,“小姐,上回你放她一马,看来她并没有感激。要是真被春晓说中,那咱们可得防着些了。”
虞冉疏冷一笑:“半大的蛾子,还能扑出风来吗?秋浓,要想除掉蝶夫人,不必费吹灰之力。可是……我不想除掉她,只有她才能绊得住拓跋玉息。”
秋浓一愣,总算知道虞冉为什么一直对蝶夫人手下留情了。
真是冤孽!
若是死去的张启知道她家小姐在梁王府中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便是做鬼也不得安心的吧?他死是好了,解脱了,可是留她家小姐永远挣扎在愧疚的泥潭,自我折磨,无法自拔,到哪一天才能解脱?
虞冉并不乏手段,她传承了虞太傅的所有精明,也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隐忍。一切只在于她想与不想……但秋浓现在已经不太确定,虞冉的精明是不是早已随张启一起消失了。
梁王府拓跋玉息的书房,案边的一座琉璃灯燃着明明灭灭的火光。
已是深夜,拓跋玉息却无意入睡。
昏暗的书房中,并不是只有拓跋玉息一个人,只见案前还跪着一名霜发白髯的老人。半日不见拓跋玉息说话,老人微微抬起膝盖揉了揉。
“咳……”拓跋玉息突然出声,老人吓得赶紧跪好,“殿下,老臣句句肺腑,还请殿下明鉴。”
“肺腑?”拓跋玉息冷笑,端起手边凉却的茶盏,将一口冷茶含入嘴里,“虞太傅,本王敬你是虞冉的祖父,也是先太子的业师才给你这样一次机会,你竟然还敢蒙骗本王。”
“殿下~~~~~~~老臣说的都是……”
“莫非你想步张启的后尘?”拓跋玉息冷冷地打断虞太傅的话。
虞太傅愣住,半句话哽在喉间,听到“张启”二字时,硬生生将嘴里的话吞了回去。他垂下头,即便是这秋夜都惊得他满身冷汗。
拓跋玉息放下茶盏,平静而深沉的目光宛如刀口上最锋利的光影,轻轻落在虞太傅佝偻的身上。他缓缓地道,但字字清晰:“张启固然该死,但是你……更该死。你欺骗本王这么多年,难道不该付出点代价?本王念你对虞冉尚有养育之恩,暂且不要你的性命。但是此事,若你对虞冉说出半个字,本王定叫你虞氏满门不得好死。”
“是!是是是……”虞太傅大气不敢出,给拓跋玉息猛然磕了几个头,“老臣知晓,老臣知晓。”当年之事非但牵扯到虞冉,更牵扯到整个拓跋皇族,就算是掉了脑袋他也不敢往外说呀。别说虞冉了,就是现在叫他重新复述一遍,也不见得他能说全了。
“去吧。”拓跋玉息闭上眼,鼻息绵长。
虞太傅吓坏了,立刻连滚带爬地离开书房,一路朝王府外跑去。
月落无声,已是凌晨。书房外的一支冬梅静静,嶙峋的剪影落在白色细腻的窗纸上。也便只有它,陪了拓跋玉息一夜。
“扑啦啦”似乎有什么惊动了晨曦觅食的鸟儿,从房顶上争先恐后地飞过。
“你回来了。”拓跋玉息撑开眼,往日精神的眼眸底下落着淡淡的青影。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从外走入,来到拓跋玉息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是的殿下,元兰回来了。”
“有什么消息?”拓跋玉息轻轻用指甲扣着案面,有些心烦意乱。
元兰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一个纸包,双手托到拓跋玉息面前:“回殿下,属下只拿到这样东西。药庐的时先生说,他也不知效用如何,请殿下谨慎试药。”
拓跋玉息皱眉,将药粉随意搁在桌上:“你奔波多日,回去歇着吧。”
“殿下,”元兰是拓跋玉息身边的亲信,自小便蒙拓跋玉息栽培,对拓跋玉息忠心无比。此刻,却是有一言不得不说,“殿下三思。对虞王妃来说,想不起当日的事情或许更好。”
“好?好在何处?”拓跋玉息嗤笑。她不光忘了他,还恨着他。这种委屈,叫他如何承受?
“殿下请恕元兰直言,若是殿下也想让虞王妃恢复记忆的话,就不会吩咐虞太傅三缄其口了。何况,虞王妃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殿下怎会让她再次陷入危机?”
“元兰,你管得太多了。”拓跋玉息不悦,“你退下吧,我自有打算。”
元兰抿住嘴唇,似乎很是无奈。他向拓跋玉息单膝跪下,低头说了句:“属下告退。”便退出了书房。
拓跋玉息眯起眸子用指甲按了按那包药粉,而后转身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书,将薄薄的一层药粉都洒进了书中的其中一页。用蜡纸封好之后,便重新归置到了书架上。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绝对不碰它。
但愿,没有这样的万不得已。
“小姐,奴婢听说昨夜太傅大人来过。”一早春晓就进屋神神秘秘地说道,“留在殿下的书房很久才离开。哎……太傅大人既然来了,怎么就不来看看小姐。”
秋浓给虞冉编着头发,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圣上最忌朝臣私聚,殿下不可能留太傅大人在府中这么久。”
春晓缩了缩脖子:“我也是听值夜的门房说的,谁知道真假。”
“你还说!”秋浓来了气。
“都别说了,”虞冉抚了抚鬓角,将秋浓给她戴上的一支衔翠步摇摘下,“我想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提起虞太傅令虞冉心中有些难受,秋浓暗怪自己想得不周到。立刻吩咐春晓出去备榻,自己则扶着虞冉起身:“小姐,太上皇这些日子总派人来问小姐的身子,现在小姐已经好了,挑个时间进宫给太上皇磕个头才好。”
虞冉点头:“我知道了,你挑了日子就好。”
外面初升的太阳淡淡的,早已化开了晨曦中的薄雾。秋浓为她披了件衣裳,再扶她躺到榻上。
虞冉缓缓闭上眼,耳旁似乎有鸟儿飞过,秋蝉在叫。
如果,拓跋玉息能够放过她,哪怕是将她遗弃到冷院,有今日这样清净的日子过,她也满足了。但她知道,拓跋玉息不会,他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总有一种预感,拓跋玉息不在自己面前出现的这些日子,一定在筹谋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