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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天命不可违

薛嗅梅在他的厢房里一闷就是十天。

这十天里谢雁度的毒又发作了三次,次次不同,花样翻新。

前两次不必说了,纵然做了充足的防备,也仍是闹到鸡飞狗跳——她那种武力等级,再想防也防不住啊。

到了现在的第三次,终于变出了个好对付的花样,她只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幻觉:摸着桌子说师傅你又胖了;对着白米饭说师兄不要担心,我没事;拉着温南闲说大师姐不要踹师兄,不是他害我快死掉的。

温南闲的脸都绿了,碍着她说这话时泪汪汪的眼眸才没立刻暴走。真是活见鬼,他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大师姐究竟哪里有共同之处了?悲愤之情真是仅次于之前被联想到甘豆糖。

不过他没有郁闷多久,因为紧接着,谢雁度就转而去拉了袁去华的袖子,抽噎着说:“三师姐,我看不到肉圆最后一眼了,你画一张它的画,等我死了烧给我好不好?”

三师姐,哈哈哈。温南闲无声咧嘴,排行还比他小。不过,连去华都认不出来了——也就是说,小傻子现在已经进入十成十的糊涂状态里了?

“三师姐你不要难过啊。”谢雁度仰着头,有点无措。

“我——”袁去华闭了一下眼睛,有点用力地,“你不会有事的,不要乱想。”

她这个状态下根本听不懂吧?温南闲叹口气,忽然就觉得笑不出来了,他转身,恹恹地走开了去。

“三师姐,我和你说。”谢雁度全没注意到他的离开,径自把袁去华拉坐下,然后红着脸,微微笑道:“你以后来看看去华好不好?我想让你见一见他。”

袁去华握着她的手,问道:“为什么?”

“我喜欢他,去华很好。”她快活地笑眯了眼睛,“三师姐你说过,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讨他欢心,他愿意了,才会回应。可是我都没做什么,他就答应和我成亲了。”

袁去华摸摸她的头发,温柔低声道:“因为你也很好,他喜欢你。”

“唔?可是以前三师姐一直是说我傻的啊。”谢雁度有点困惑地回视他。

“那也很好。”

谢雁度的性情,就是清醒着也不会一直纠缠这个问题下去,现在重度幻觉中,更加不会去多想了。便继续往下说,“师兄不知道去哪里了,是我弄丢他的,三师姐要是找到他,不要骂他好不好?”

“好。”

“我中的毒叫做慵懒和折锦,好像很厉害,三师姐,你说如果十师妹在的话,她能不能解开?”

袁去华当然不知道“十师妹”是谁,但从她的年纪推论,她的师妹——排行还是第十,想来年纪也不过十来岁,又和她一样住在山里,说不定连这两种毒的名字都没听过,何谈解毒?医术这回事,比武功还打不得折扣,再是有天赋也需有足够的经验为辅。

谢雁度得不到回应,也不以为意,一个人接着道:“阿浅十一年没回过山了,三师姐你想不想她?她医术那么好,师傅天天都要花半个时辰夸她。我觉得,阿浅现在一定是很出名的神医了,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我长高了好多呢。”

“……”袁去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问道:“你十师妹今年多大了?”

谢雁度摇摇头,弯眼笑道:“三师姐忘啦?阿浅十四的时候医术初成,被师傅赶下山修炼,你不愿意,还和师傅打了一架呢,说他一定是想把阿浅丢去喂狼。”

那就是二十五了。袁去华默算了一下,猜出他们师门应该是以入门先后排序,而不是年纪,所以她师妹才会反比她大了七八岁有余。

十四岁医术初成,又经十余年实践修炼,神医也许未必,但这样的一心一意,至少该比薛嗅梅高——这个念头转过,袁去华立刻又问:“你十师妹现在何处?”

说他病急乱投医也好,只剩八天时间,能多一丝生机是一丝。

“不知道,”摇头,“下山前收到的信说在北方,不过阿浅满天下游走,每个地方都不会停留太久,现在多半早去了别处——去华?”清澈的眸子眨了眨,谢雁度像是刚从一场好梦中醒来,“你来陪我,今天没有事做吗?”

如同她陷入幻觉时的状态一样,这清醒也来得十分突然而干脆。

“……我来看你有没有好一些。”发作时间也缩短了,之前闹起来少说要一两个时辰,这次只有一盏茶的工夫。

袁去华尽力隐藏了目中的忧虑之色,不知为什么,他直觉这并不是好事,好像预示着她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的样子——

面前的姑娘乖巧地坐着,凝视过来的目光一贯的专注而热切,肩膀的伤口包扎得很好。脸色虽苍白了些,但单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她体内的器官正在一步步被毒素侵蚀,严重到只剩下八天的性命。

谢雁度点点头,“好很多,这里不痛了。”她指指肩膀,冰凉的指尖下一刻按向他的眉心,轻压了一下,“不要担心。”

她不会安慰人,只说了没什么效用的四个字,但心意已经超额传达出去,袁去华拿了她的手下来,合在掌心,明知那股因毒而来的凉意怎样也捂不暖,还是捂了好一会,方道:“我去找薛主事,门口有丫头守着,你有事只管传唤。”

其实他之前便是要去找薛嗅梅,只是听闻她又发作了,方忙先绕到了这里。

见她点头应了,起身离开。

为了不受干扰地专心研制解药,薛嗅梅住进了松轩最里面的一间客房,同在的还有城内两名老大夫,一个人称神医,一个绰号医圣,那日也曾被温南闲一同请来又吓跑,现在会在这里,是硬生生被银子砸回来的。

说起来,袁去华平生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不是没有其他风雅一点的办法,只是时间紧迫,而钱可通神,再也没有什么法子能比这更快的了。

轰!

一声巨响,下一刻,大量的黑烟从那间屋子的门窗各处冒出来。

“咳咳咳……”医圣连滚带爬地撞出了门,咳得撕心裂肺。

这是制解药还是制炸药啊?

袁去华抢上两步扶住他,给他拍背,“李大夫,您没事吧?”

医圣痛苦地摆手,“老夫没、咳咳——没、咳咳,没事。”

神医跟着蹿出来透气,擦抹着一脸黑灰直喘。

薛嗅梅最后出来,他大约是刚才事件的执行者,形象看上去最惨烈,气质却没丝毫损碍,懒懒一摊手,照旧意态挥洒,“又失败了。”

这种药,根本不可能成功吧,就算能解毒,吃下去五脏六腑都要被炸得粉碎,还不如毒发身亡。

袁去华沉默片刻,道:“三位辛苦了。”他明白,试个配方试成这样,显是已被逼到最后,各种成分都乱往里添了,只望能出现奇迹。

薛嗅梅反掌拍拍他肩膀,留下个乌黑掌印,“我家老头子云游四海,逮不着影子,若是他在,还有两分指望。现在的话,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吧。”

天命不可违。

薛嗅梅并不是个容易认输的人,看他生猛的爱好就知道。所以他说出这种话来,就表示真的已山穷水尽,除了等死,谢雁度没别的路可走。

她懵懵懂懂下得山来,于这世间风景还未曾看过多少,甚至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事件中,为什么会被下毒,被追杀,就要迎接本来应该是那么遥远的死亡——

袁去华深吸了口气,勉强控制住失控边缘的情绪。

大概他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薛嗅梅难得又多说了一句,不过那语气,比较难分辨是安慰还是闲聊:“孤骛门前两天被灭掉了,据说是窝里反,那帮拿杀人当吃饭的家伙内斗起来,萧七雅不死也剩不了半条命,你省掉一个报仇的人选了。”

他既嗜武,与江湖武林的联系自然少不了,虽是足不出户,能知道第一手消息也不出奇。

袁去华目中陡然爆出光华,一拱手,“袁某忽有急务,失陪了。”旋身便走。

孤骛门是极严密的杀手组织,先前不敢将萧七雅硬行扣下,乃是怕他慑于门规,宁可鱼死网破。如今门派都已覆灭,只要方法得当,将他争取过来不是不可能的事。

袁去华疾风般往大门行去,他无人知晓的早年经历,从来绝口不提的复杂痛楚,一直带给他的都只有午夜噩梦,但这一刻,为着那个命在旦夕却连怨恨也不懂得的单纯姑娘,他第一次,为之觉得感激。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缺乏修缮的城外土路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泥坑。

“那个失心疯的疯子……”

郁郁的咕哝第八次和着门槛外的雨声响起。

姑苏城外十里远,破到连土地公公都不见了的土地庙里,前孤骛门排行第五的顶尖杀手萧某七雅,可怜兮兮地窝在随时可能倒塌下来把他砸扁的神案下。

他发髻散着,衣衫半湿不干,小腿以下泥泞不堪,还混着暗色的血迹一般的颜色,很全面地诠释了逃亡者的落魄形象。

大致上来说,薛嗅梅的消息是准确的,孤骛门确实被灭掉了,也确实是窝里反,有点误差的是,反的只有一个人,单挑灭掉了整个门派至少百分之九十的同门精英。

萧七雅见机得快,压根没出手,乘乱就溜了,于是有幸挤进了剩下的百分之十的行列。但同时不幸的是,他脚底抹的油还是少了点,仍受了波及,左小腿骨折。

这导致他一路逃出上百公里,却不得不在离遁入城里咫尺之遥的时候,被迫困守破庙——没别的,带着腿伤在马上颠簸了这么久,到极限了,除非他想以后变成铁拐萧,否则必须停下。

“那疯子应该不会有心情追我追到这里吧,我真的只是无足轻重的一枚小卒子啊。”

唉声叹气地自我安慰着,萧七雅看着外面的细密雨幕继续发呆。

他的腿伤急需处理,但身上的药一路上已经用完了,只能等着雨停,撞运气拦辆过路的马车,才能进城去买药。

细雨声沙沙响着,单调之极,仿佛没个尽头。

萧七雅等得快要睡着的空茫视线中,由远及近地,忽然出现了一袭灰衣。

来人的步伐很轻便,踩在坑坑洼洼的泥水路里,每次抬步至多带起一两滴水珠;握着油纸伞的手掌也极稳,似乎未受这拖泥带水的天气的任何影响,只面目隐在伞下,看不分明。

他越走越近,萧七雅也慢慢由迟疑,到确定。

“果然屋漏偏逢连夜雨……”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大叹一口气。

玩火者多****,善泳者溺于水,杀人者——人恒杀之。

报仇的来了。

一下一下地挪动,终于从神案下钻出来时,来人的青布鞋也踏进了庙内。

油纸伞被收起,露出来人端朗的面容。

萧七雅手肘撑在地上,扬扬下巴,“好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好歹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专业人士,可是一次又一次,他的行踪有这么好掌握吗?

“习惯这件事,是很难改的。”袁去华道,手里的油纸伞一滴滴往下落水,很快在地上滴出个杯口大小的湿迹,“你若清楚知道一个人的所有习惯,那么花点时间去找到他,通常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萧七雅无语地瞪视。他和这个人才见过两面吧?还都不是以本来面目打交道,有熟成这样吗?清楚知道他的所有习惯?他自己都不见得了解自己的所有习惯耶。

那质问的含义太明显,袁去华接着道:“萧公子六岁入孤骛门,同时期进入的还有两名男童,一人不堪训练,两年后猝死,一人不愿以残杀为生,绝食七日,遭门主毙于掌下。只有萧公子活了下来,十四岁接第一单生意,毒杀扬州某张姓盐商富户最得宠的幺子,得银三千两——”

“停停停!”萧七雅恐怖地瞪着他,连腿疼都忘了,“你也是门里的?”

知道一点机密不奇怪,孤骛门虽说极尽隐秘,但毕竟没达到水泼不进的地步,可,知道如此细节且久远的事情,他只能想出这个可能。

袁去华的表情很平淡,只眼睛深处有些东西黑沉沉翻涌了上来,使得这一刻,他与萧七雅一立一坐,一整洁一狼狈,一随意一稳重,看上去明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因那一点黑暗变成了惊人的相似——甚至,重叠。

萧七雅眯了眼,“你到底是谁?”卖花的生意人?骗鬼!此人就算不是同门,也绝不是寻常人物!

“我命很大。”袁去华站在原地,缓缓道:“绝食七日,未死。门主掌下,仍旧偷生。”

“……”惊愕地直起身,牵连到腿上的木板都不自知,“原来是你?!你逃出去了?”他与那两个男童只打过一两个照面,一点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但曾有过那两个人,却是记忆清楚的。

袁去华摇头,“当时没有,只是门主改了主意,不再杀我,让我做了联络人。直到你接第三单生意时,我才寻到机会诈死离开。”

所谓联络人,类似于大户人家的管家,杀手组织也需要个打下手的,处理些诸如酬金分成资料归档之类的琐事。这个位置的人惯例是隐于暗处,就是同门的杀手们也只知有其人,而不知其到底是谁。

那是他埋葬在记忆最深处的梦魇,如无意外,这辈子都不会再提及一字,直到,遇见她。

萧七雅听得嘴角一抽一抽,早知道接单生意会接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后续来,他绝对不会理会那个伪君子盟主,门派被灭也是那之后的事——真是个衰人!

“你要叙旧为什么不早点叙?”他想了一圈,很是有点悻然,“我不赚那一千五百两就是了,现在好了,你那朋友我杀也杀了,没得赔你,你要报仇就快动手吧。”

袁去华却舒了口气,微笑道:“如此说,萧公子愿意出手相救?那么有劳稍待片刻,我这就去备车。”

“……喂?喂!”傻眼地看着那背影迅速远去,萧七雅只好把下一句疑问留给自己听,“她还没死?”

松轩客房。

“你师妹找到了吗?”对这个一跳一跳进来的人还有印象,谢雁度漾出笑脸问。

重新易容成“萧约”的萧七雅被问得呆了一下,摸摸鼻子,跳到她面前,道:“找到了,她回家去了。”

坐下,去抓她的手腕。

谢雁度任他抓着,眼眸亮亮地盯上跟着进来的人,漾出更灿烂的笑颜,“去华。”

袁去华走到她身侧,回应地扬了扬唇。正要说话,萧七雅已撒了手,仰头拿眼角剜他,“你没告诉我,她还中了折锦!”

“我正准备说。”意识到他把出来的情形也不乐观,袁去华拧了眉,“现在如何?”

“如果是单中任何一种,只要她还有口气,我就能救回来。可两样混一起去,那就完全不同了。你知道,我一直在研究的主要是毒,会制解药不过是顺便而已。”萧七雅说到这里,看了眼谢雁度,顿了下。

“我知道,”细细的嗓音接了下去,“我还能活六天对吗?我算过的。”

萧七雅转了头,不说话了。这结果部分由他造成,他就算不心虚,也难免有点理亏。

袁去华也说不出话,他没有办法再坚定地告诉她“不会有事”,她虽然不知世事,但随着限期一日日逼近,对于自己的生死,她的认知其实比他更明晰。

室内陷入一阵让人窒息的静默。

与此同时的大门前。

一直没停过的蒙蒙细雨中,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接到通报的温南闲怀疑地堵在了门口,“别又是假的吧?有什么证据没有?”他放进来一个假的就够后悔的了,再来一个,不用别人怎样,他先就得撞死在阶下那棵古柏下了。

谢守抹了把又是汗又是雨的湿漉漉的额头,十分郁闷,“我见我师妹还需要提供证据?你们才是外人好吧?”要不是带了个不会武功的拖油瓶,他早直闯进去了,哪还在这里耽搁。

旁边的蓝衫姑娘跟着跺脚,急道:“八师姐没几天的命了,快些进去,她就剩了一口气,你们非要耗没了才乐意吗?”

温南闲立时囧了,这是赶来救命的人该说的话吗?还自称是个大夫,哪家大夫说话这么乌鸦嘴啊?

谢守咳了一声,“……十师妹,没这么急迫,还有六天呢。”

蓝衫姑娘叹气道:“你以为我是神仙吗?往师姐面前一站,就药到病除了?她身上两种奇毒,现在还不知道混成什么样了,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那请两位跟我来。”听得这话,温南闲立时决定转身带路。傻丫头只剩了几日可活,害不害的,此刻实在没什么差别。

一行三人匆匆赶到了客房,温南闲走在最先,一进门,一抬头,“赫,你这混蛋,还敢上门来!”扬手便把纸扇飞射进去。

谢雁度空着的左手手腕一抬,五指如兰变幻,在萧七雅的鼻前三寸夹住了扇柄。

温南闲怒道:“傻丫头,就是他给你下的毒,你还救他!快一掌劈死他,叫他提前给你偿命!”

他这边骂着,蓝衫姑娘却不理会,已硬从他身侧挤了进去。

“八师姐,快把手给我。”她极是旁若无人,伸手便把萧七雅还搭着的三根手指扒开去,换了自己的。

谢雁度盯着她看了一会,扬开大大的笑容,起身想去抱她,“阿浅,真的是你,你怎么和师兄来了?”

蓝衫姑娘不客气地抵着她的胸口把她压回去,道:“别动,也不许说话。”

谢雁度全不怕她,锲而不舍地还想站起来,要去向她表示欢喜之情,肩上却被一只手掌压住,“雁雁,让你师妹好好把脉。”

说话的是袁去华。

谢雁度“嗯”了一声,只是难以压抑心中的欢悦喜意,更兼见着谢守跟在后面进来,那喜意便化成了没边没沿的傻笑,全抛给了他。

谢守虑她性命,心中难过,却笑不出来。这师妹无论脾气秉性都是师门中最好的,虽痴了些,却一点没那些诡异要命的毛病——诸如以山洞为家或成天抱个酒坛子或养个只吃花的老虎之类。这次下山,原是为开她心志,毕竟她年岁渐长,不能一辈子待在山里只管练武,出来四处游历一番,就没什么进益,能长些见识也是好的。

大半年下来平平安安,他便放松了不少,想着师妹武功那么好,轻易伤不到她,却没料到人心险恶,而她无丝毫防人之心,只一会儿不见,竟致她陷入性命垂危之境,再是后悔无用。

想到这里,不由狠狠向萧七雅瞪去一眼。他在门外便听到,都是这厮的错,若是师妹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定要把他拖回去交给师姐们一同发落。

萧七雅杀手出身,自然感觉得到来自他的杀气,却没理由瞪回去,只好作远目状,全当不知道。

一时,蓝衫姑娘何庭浅把完了右手,又换左手,又去翻她的两眼眼皮,命她张嘴看舌苔,最后,居然伸手去撕谢雁度的胸前衣裳。

她出手突然,一屋子男人都吓了一跳,来不及出去,只得慌忙先背过身。

谢守闭着眼苦笑,“阿浅,你总先打个招呼。”

何庭浅的回答极简单:“忘了。”

很显然,如果谢雁度算武痴的话,这毫无疑问是个医痴。

她拈着两根金针开始戳来戳去,好一会还没完。谢雁度低头看看凉飕飕的胸前,轻声道:“阿浅,我冷。”她自中毒之后,体温降得快,有了畏寒的症候,就是包裹在重重锦被之中,手脚也仍是冰冷。

袁去华侧移几步,拿了床上的被子,移动回来,背身闭目,摸索着反手罩在她身上。

谢雁度自己折腾了会,大致包好身子,才止了颤抖。

一盏茶时间过去,何庭浅收了金针,重新握住了谢雁度的手腕,闭眼不语,似在思索。

这一想又过去了差不多一盏茶工夫,她方缓缓吐了口气,道:“好了。”示意谢雁度整理衣襟系好衣带,见她忙完,又道:“师兄,转过来吧。”

谢守转身喜道:“毒解了?”

“没有。”有些疲惫地摇头,“只大略看了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具体的毒素分量及分布还有互相渗透牵制等等,还需时间,若都弄清楚了,这毒不算难解。”

袁去华转过来,沉声道:“有劳姑娘费心,有什么需要的,但请吩咐。”目中亦是掩不住的如释重负和欣慰之意。

温南闲笑道:“我告诉小薛去,叫他别再烧房子了。”兴冲冲出了门去。

绝处逢生,屋外的小雨应景般停了,阴霾了这么久的气氛一下子晴朗通透起来。

一片祥乐之中,何庭浅欲言又止。她说话从来直接,这次事涉至亲之人,却不由得沉重起来。

只是再沉重,也还是要说的。

“我需要时间,半月到一个月。”

而现在房内的人都知道,谢雁度至多,只剩下六天的时间。

静寂。

寒意重新回到了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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