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现在中医干不过西医，最显眼的地方，比如进门口，当然只能是摆放特效西药。
时值夜晚，中药大柜台后边没有人，反倒是占据了一面墙的紫色抽屉橱柜令人有种梦回古代的感觉。
“请您稍候，我去叫值班师傅。”
导购员笑道。
“无妨，我正好抄一抄药方。”
杨光宽容一笑，也对，本来就很少有人抓中药，这么晚了，要对方一直守在柜台后，也太不近人情。
当杨光把餐巾纸上的药材名抄了个七七八八时，值班师傅也来了。
出乎杨光的意料，值班师傅是位颇有点仙韵的老头，鹤发童颜、眼神如电，身上穿的也是古风的长褂，并非是国瑞药房的工作制服。
“老师傅，麻烦照这个方子给我抓抓药，急着用呢。”
杨光把抄好的纸递过去，老头眼皮也没抬，手掌不知怎么一晃，便将那纸条按在柜台上，纹丝不动。
杨光心中一凛，暗道：这老师傅，会功夫啊！
接下去，便是值班师傅的表演。
只见他一声不吭，扫一眼药方，便转身面对那高两米五的抽屉橱柜。
他手脚麻利，往往是一下就找到对应药屉，一拉开，手掌探下，不停顿，再起来时，五指间已是多出一个小纸斗，里面盛着一定份量的药材，然后，再飘去下一个药屉……
这般抓药套路，连续舞了七八次，实在是他手中捏的纸斗太多了，这才回到柜台前，将纸斗搁下，顺便再扫上一眼药方。
如此娴熟的技艺，杨光再外行也明白：纸斗里的份量定然与药方一致，分毫不差的。
前后不过三分钟，扎好的纸斗已是堆满了柜台一角，见状，杨光心中大定：碰上老师傅，抓药一帆风顺，可以早点返回连锁酒店交差了。
“葛角，八两……”
就在这时，老师傅忽然停了下来，盯着杨光抄的药方，愣了会，口中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葛角，杨光也不知是什么药材，这个药名是弯弯给的一系列药名中最靠后的几个之一，方才一张药签写不下，杨光就把它们写在背面了。
这会，大约是正面的药都抓完了，老师傅才把药签翻了面。
老师傅抬起头，打量了杨光一会，眯着的老眼忽然亮了几下，很是凌厉，但很快，凌厉之色便隐没不见。
这一瞬，杨光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葛角很贵，小伙子，你带够钱了吗？”
老师傅再次开口了，声音有些涩，不过很厚重，听在耳里并不难受。
“有多贵？刷卡行不？”
“嘿，一两三千六，你确定要八两？”老师傅忽然笑了，如铁树开花：“刷卡自然可以，你确定要八两？”
三千六？
才一两？
杨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道：“这么贵？老师傅，你不会看我脸嫩，宰我吧？”
老师傅嘴角一抽：“笑话，我葛藤卖药八十六年，讲究你情我愿，宰人这种事，不屑为之。”
卖药八十六年？
吹牛吧？
你虽然一头白发，但除非你拿身份证出来给我看，不然我是不会相信你过百岁的！
“我不过抓个药帮人退烧，你就要我付近三万块，这不是宰人，什么叫宰人？哦，也对，这不叫宰，叫砍，是拿斧头放肆的砍啊！”
“你，无知小儿！葛角有多珍贵，咳，跟你说你也不懂！”
葛藤气得有点失态，他一拍柜台：“不买就算，葛角就这点存货，我还舍不得卖呢！”
见葛藤气呼呼的样子不似作伪，杨光心中不由一动：难道这‘葛角’当真这么精贵？有可能！如果都是普通的中药，临出门弯弯也不会那样说，或许她后面写出的药名，就是珍贵罕见的药材呢！
“等等，葛师傅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呢，不就是三千六一两吗？你有多少存货，我都买了。”
杨光打定了主意，反正自己有钱，先把‘葛角’买回去，如果确定了是弯弯骗自己，再拿发票回来退就是。
国瑞这么大的卖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还多少存货？一共就九两，哼，只卖给你八两！多了没有！”
显然，葛藤还没消气，说的话也冲，丝毫没有长者的风度。
“好，那就买八两。”
杨光不以为忤，少一两也好，减少了被骗的风险嘛：“对了，要开正规发票哦，不然我可要告你偷税漏税。”
“谁偷……开票前面开，你自便，无知，呼，无知小儿……”
一句偷税漏税又气的葛藤不轻，他恨恨一指大门口，然后转过身子，摔着门板出了柜台，朝后面仓库走去。
葛角，显然没有摆在抽屉橱柜墙，而是被葛藤妥善收藏。
刷了卡，杨光返回到大柜台，这时，葛藤已经回来了，正在低头小心翼翼地将一只雕花瓷瓶对着另一只云鹤瓷瓶倒着。
“别倒少了，我建议用良心秤称一下，毕竟是三千六一两的‘珍贵’药材嘛！”
杨光晓得葛藤倒的多半就是葛角，故意这么一说。
“少一钱，我赔你一万块！”
葛藤显然不想再跟‘无知’的杨光交流，眼皮都没抬，只是手背上一条青筋抖了抖。
他专心致志地将两只瓷瓶来回捯腾，仔细掂量，仿佛不愿多倒一丁点葛角便宜杨光。
“嘿，你说的哦，葛师傅，以你八十六年卖假药，呵，卖中药的名誉，要是真少了一钱，我可当真要你赔哦。”
杨光嘴里叨叨着，凑上来，想透过瓷瓶缝隙来看看神秘的‘葛角’到底长什么样。
就在这时，杨光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好听得令人精神一振的女子声音讶道：“这味道，难道是……葛角？”
听语气，惊喜无限，不过杨光脑海却一闪：葛角？来人怎么知道这是葛角？我什么都没闻到啊，难道是……药托？
杨光回头之前，心底就谨慎起来，下意识握住了钱包。
不过，杨光回头之后，这点谨慎就插翅而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