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齐笙只来得及“殿下”叫了几声,吴正瑜的外衫已经褪下来,露出雪白的中衣。
“住手!”齐笙强压下慌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殿下身份尊贵,难道竟要用强不成?”
吴正瑜正仰着头解中衣的扣子,闻言一顿,黑漆漆的眸子朝她看来:“你不愿意?”
不待齐笙回答,兀自又道:“无需害怕,不会像你想象的那般难过。”
高瘦的身材,罩着空荡荡的中衣,眸中含着异样的色彩,齐笙终于相信他不是开玩笑,竟是真的……顿时血涌上头:“吴正瑜!你不得如此对我!”
吴正瑜解扣子的手一顿:“你叫我什么?”
“吴正瑜!”齐笙不客气地连名带姓地喊道,趁他不再解衣裳,站起身体,双手掐腰,睁圆眼睛叱道:“你是未来的储君不错,可我也是良家女子!虽曾尊你一声公子,然身契早已毁去,你不得对我轻薄!”
床帏很高,她站直身体也未够到顶,心中郁着一团火,叱得理直气壮。
吴正瑜眉毛微动,低头看床上糅成一团的被褥。
齐笙方从密道中走出来,鞋底仍沾着许多泥土未掉,被吴正瑜整个儿丢到床上,一通乱蹬之下,原本铺得整齐的被褥到处是层层叠叠的鞋印子。漫说吴正瑜生来爱洁,一应物事多以白色为主,便是再邋遢的人看到满床黄褐色的泥渣子也没了兴致。遂放下解扣子的手,指着床边:“坐。”
他捡了片尚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道:“你身体健朗,不会吃许多苦头,于次日正常做事无碍,又害怕什么?”
这是什么混账话?齐笙气得厉害,直想抬鞋底子踩他的脸,他当女子的名节是什么?冷笑一声,道:“殿下的病情是越来越严重了,尽快请御医给治治脑子罢!”
吴正瑜仿若未闻:“渴不渴?喝些水罢?否则待会儿动作起来,再想喝便来不及了。”
齐笙只觉得抓狂,他听不懂人话吗?索性蹦到地上:“很晚了,齐笙告退!”
因怕被吴正瑜拦住,站起来时用了极大的力气,如一头小牛似的往前冲。谁知即便如此,依然未能跑掉。吴正瑜仿佛知道她的想法,在她起身之前便精准地攥住她的手腕,生生把她扯回来。砰的一声,反力传来,齐笙仰倒在床上,后脑狠狠磕在床板上,顿时一阵头晕眼花。
曾被江心远欺在身上,惧意犹在,几乎是没加思索,骨碌翻身坐起来。待到脑袋不那么发晕,才看清吴正瑜静静坐在原处,压根没有趁机调戏她的意思。
吴正瑜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像只毛躁的小猴子似的折腾,不知羞得还是气得,两颊晕红,甚是可爱。有些怜意地道:“我去给你倒水。”
“殿下有美人无数,均倾慕于殿下,何必作弄齐笙?”齐笙心中懊悔不已,方才出暗道门时,听到争执声后便应立时离去,若非存了偷听的心思,现下也不会无法脱身。
难道她今日注定失身于此?犹不甘心:“请殿下放齐笙回去!”
吴正瑜如玉雕般的手指拎起茶壶,动作优雅地注满水杯,不疾不徐地道:“一个时辰后,本殿下送你回去。”
等他执着杯子转过身,不由得一愣,不知何时齐笙的头发散下来,披满肩头,发簪握在手心里,举在身侧簪尖向外,一双清寒的眼睛望着他:“我要回去!”
吴正瑜定定看着她,渐渐敛容:“来人!换一套被褥!”
很快有侍女走进来,看到乱七八糟的床铺,面上闪过一丝讶色。规规矩矩地铺平新的被褥,将沾满黄褐色泥土的皱皱巴巴的被褥抱出去。
吴正瑜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一步步朝床前走来。
齐笙被逼无路,咬牙跳到床上,用鞋底子在雪白的被褥上一通猛踩,边踩边碾。吴正瑜站在两步开外,并不阻止,直到她自己累了,看着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被褥满意地停下来,才拍拍手道:“来人,换一套被褥。”
齐笙愣住了,片刻后,推门进来的侍女也愣了。看看吴正瑜,又看看依然站在床上的齐笙,强忍着讶色,柔顺地道:“请姑娘下床,奴婢换一下被褥。”
侍女收起皱巴巴脏兮兮的被褥,将新抱进来的干净被褥铺平,屈膝行礼,轻巧退下。吴正瑜负手站在不远处,容情薄淡地看着齐笙,仿佛在说:没关系,你继续踩,踩坏了咱再换,本殿下多得是。
齐笙心中泛起无力感,可拖得一时是一时,嗖地又蹦上床去,拿鞋底子使劲儿碾着被褥。只是效果并不明显,鞋底子上的泥土几乎都擦净了,好一会儿,看着脚下不甚明显的一小片浅黄污渍,心凉了。
脚边渐渐出现一道身影,齐笙缓缓抬起头,吴正瑜站在床前,微微仰头,看不出喜怒:“闹够了吗?”
“你欺人太甚!”齐笙咬唇,手里紧紧握着簪子,浓密的长发披在肩上,衬得一张巴掌大的脸愈发精致,“我最恨人逼迫,你再踏前一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此刻她是真的动了决念,凭什么她处处受人掣肘,眼下连清白也保不住了?生父视她如棋子,贵公子视她为玩物,莫非她就这般可笑,一点也不值得人尊重?
“无媒无聘,殿下说要我便要我,当我是什么?我就这般好欺侮?”她攥着簪子跳下床,倔强地抿着唇,目光激烈:“若无他事,齐笙告退。”
仿佛再也不想看他一眼,抬脚就走。
吴正瑜自然看得出她是真的不愿意,还是欲拒还迎,心里不禁有些说不明的味道。
果然是长大了,明白贞洁的含义。放在从前的她,为了活命可以牺牲一切,贞洁尊严算不得什么,在她眼里不过是讨命的手段。
他原以为抛出暗示后,齐笙或会羞涩,半推半就地依从。毕竟一直以来,不论养病前或痊愈后,无数女子想跟他在一起,哪怕一朝一夕。可齐笙决绝的背影,昭示着畏他如虎。
他哪里知道,经历过李明翰的背弃后,齐笙对美色避如蛇蝎。他越是俊秀无双,齐笙便越是避之不及。
“对江心远透露机密,违逆本殿下的命令,齐笙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齐笙将将迈出数步,突觉肩头被钳住,握住簪子的手肘一麻,叮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反射性地手肘一弯,却如打在棉花上,两只手腕很快被人制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攥着双手,被迫扭过身子。
一只微凉的手捏住她的下巴:“你喜欢的人是谁?是为了他才如此?”
“哼!”齐笙怒极,下巴被钳得生疼,狠狠瞪他一眼,别开眼睛。
吴正瑜面色无波,目光愈发深沉起来:“你别忘了,今日的一切是谁给的。”
“是我自己!”齐笙猛地转回眼睛,“莫非殿下以为,这一切都是殿下给的?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侍候的仆人?呸!这全是我自己挣回来的!才子楼、淑女阁的图纸是我画的!一应装潢是我设计的!‘小赌神’的名头更不是皇帝颁旨册封的!”
“全是我一点一点挣出来的!我不惭愧!”话锋一转,“倒是你们,扪心自问到底亏欠我多少?不错,当初若无殿下慧眼,把我从乞丐堆里拉出来。可是若没有殿下,难道我便是一辈子的小乞丐?殿下不要忘了,有一句话叫做‘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猛地抬脚狠狠踩下:“是你们亏欠我!我爱投靠谁便投靠谁,爱奉迎谁便奉迎谁,你不满意大可杀了我,只要半夜不怕鬼敲门!”
欺压她这么久,还要她感恩戴德?她连亲爹都不要了,难道怕他翻脸?
不就是一死?她怕了不成?总要咬掉他一条手臂为她陪葬!
“殿下,发生何事?”突然,房门被人推开,邬月菲大步走进来,见吴正瑜的一只脚被齐笙踩在脚下用力碾着,顿时柳眉倒竖,勃然大怒:“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好大的胆子!”
说话间,已经来到近前,劈手朝齐笙脸上打去。齐笙冷笑一声,放开吴正瑜的脚,不客气地抬腿踹她小腹:“姑奶奶爱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倒是你上不了吴正瑜的床,冲我撒气好不要脸!”
邬月菲何时被人如此说过,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偏偏吴正瑜就站在一旁,以为是吴正瑜对齐笙说了什么,直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好——”
咬唇看向吴正瑜,又是羞怒又是委屈:“殿下便由得她如此侮我?”
吴正瑜放开齐笙的手,淡淡地道:“调一碗软筋散,喂她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