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箅礼后,齐笙便算是真正成年,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
家里逐渐有媒人上门,问齐夫人打听两位千金的喜好,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女婿。也说起京城里门当户对的几家公子,皆是家世清白,仪表堂堂,又踏实肯干。齐夫人只温柔笑着听,封了红包送媒人出门。
这时候齐箫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仍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并不见几许羞赧。齐夫人笑骂她脸皮厚,她便反驳道:“又没见着真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又提起齐笙,“齐笙都不稀得听,娘以后也别叫我了,说得天花乱坠,没劲得很。”
“笙儿她和你不一样……。”齐夫人解释道,被齐箫打断,“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娘的女儿吗?”说到这里不禁嘟起嘴,“我知道,爹看重她,想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我就不一样了,随便打发出门他还落个清静。”
语气中怨念极深,齐夫人不禁好笑地拉过她,在她脑门上一点:“傻闺女,你爹心里最疼的还不是你?你当成日抛头露面是好事?再糟心不过,天天也不知遇见什么人。”
齐箫不满地跺脚:“才不是!娘瞧瞧,她都结识了什么人?连公主都给她送来及箅礼,我呢?我天天待在家里学女红,学书画,学看账本,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人,能一样吗?她心眼那贼多,一准被公主器重,想娶她的人还不多的是?我就只能嫁个老实男人,我不要!”
齐夫人十分好笑,又不知如何劝,寻思着她性子活络,多半说过就忘了,也没往心里去。不料午觉醒来,再叫人时已不见了。
淑女阁,楼上雅室内,齐笙正与吴清婉、卫小雨、赵珮纹几人围成一圈,桌子正中铺着四四方方的一张图纸,正是女子学院的建造图,吴清婉双臂交叠在桌面上,笑吟吟地道:“皇上已经下旨,三月初便开始女子学院的建造,从京中开始,各地方依从,务必要赶在七月底完工,不可耽误八月中旬招收学生。”
几人皆是拍掌欢呼,女子学院一事由几人大力促成,尤其吴清婉为此付出极大的心血,亦是高兴,略带骄傲地看着几人,抓着齐笙的手感叹道:“若非当初阿笙的一句‘我要世人皆崇我、敬我、尊我’,我也不会生出这个志向来。只不过,事情至此只能算是个开头,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思考,要争取。希望阿笙、小雨、珮纹继续助我。”
“这是自然!”卫小雨攥攥拳头道。
“公主尽管吩咐!”赵珮纹亦微笑着答。
齐笙也道:“公主的志向远大,我们能跟在公主身边出一份力,实是荣幸之至。”
“阿笙说的是,待我们年老之后,也有脸面在子孙面前缅怀一番。”赵珮纹略带憧憬地道,话音刚落,便被卫小雨打趣起来:“哟哟,还没嫁人呢,已经在想孙女长啥样啦?怎么样?瞧出长得像谁没有?”被赵珮纹伸两只手过去,呵一顿痒。
吴清婉喜欢看两人闹趣,当下也笑着道:“珮纹说得不错,便是我也希望被记入史册,在后人口中评为贤明的公主,而非吃了十几年白饭,只有联姻之用的蛀虫。”
吴清婉是真正有大志向之人,且全不为私心,胸怀大气,令几人很是折服。齐笙偶尔感叹,若当年遇到的不是吴正瑜,是吴清婉该多好。
不过差别并不大,如今不论跟着谁都有她的发挥之地。
只可惜女子学院招收学生门槛极高,非家境殷实不能考入,相当于专为贵女千金而设。这并非吴清婉的初衷,只是皇上不允,目前也只能如此。或许二哥计划成功后,会全力支持呢?吴清婉并不着急。
这时,雅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阿姐,你在里面吗?”
声音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女,礼貌清雅,不像是莽撞之人。几人面面相觑,吴清婉是没有妹妹的,卫小雨与赵珮纹倒是有几个庶妹,只是听声音并不像,便一起摇了摇头。
约摸是寻错了吧,齐笙离门口最近,便起身走到门口,半打开门,刚要说姑娘你找错人了,待看清来人,不禁微睁大眼:“箫儿?”
齐箫今天穿了一身浅黄色的外衫,长发柔顺地拢在肩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大眼格外清亮,十分给人好感。一只手自然垂着,一只手仍然保持敲门的姿势,看见齐笙顿时微微一笑:“阿姐。”
“箫儿,你怎么来了?”齐笙扭头往身后几人脸上瞄了一眼,见吴清婉面上并无不快,便让开门口,令齐箫进来,并朝外头吩咐一句:“再搬张椅子进来。”
齐箫进门后,比齐笙高出半个头的颀长身量便显露出来,几人见她穿得极单薄,窈窕曲线显出七分,已然颇具少女的妩媚气息,不禁十分佩服。时至冬末,尚未开春,空气犹寒,便是男子出门也裹棉衣,她倒十分耐寒,面色犹红润,不见丝毫瑟缩。
“阿笙,这是你的妹妹?”卫小雨看着这名大眼少女,先开口道。齐箫五官张扬,眼神清澈,长开后应当是一张艳丽的面孔。卫小雨瞟了赵珮纹一眼,掩嘴笑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珮纹的妹妹。”
说的却是赵珮纹亦是五官艳丽,冷艳动人。只是此话一出,却令齐笙与齐箫都不大自在。齐笙因为是外来户,对此早有认知,并不太往心里去,微微一笑带过。齐箫则想起两人曾经为此大打一架,更令齐五爷狠狠打齐笙一巴掌,逼得齐笙离家出走的事来。愧疚与怨怼并存,到底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少女,很快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幸好淑女阁的女侍此时推着一张椅子进来,打破这份短暂的不适。齐箫就势坐在齐笙左手边,对面是卫小雨、赵珮纹、吴清婉三位无双美人,羞涩地抿了抿唇,目光在几人面上扫过,待落至吴清婉身上时,露出惊讶又欢欣的情绪:“这位便是开创了女子学院的清婉公主吗?”
吴清婉见她认出自己,倒有些惊讶:“不敢当。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还多亏了姐妹们的协助。对了,你怎么认出我是公主来?”
明明卫小雨、赵珮纹比她都不差,而赵珮纹身量高挑,凹凸有致,兼之冷艳迫人,更像公主才是。齐箫有些害羞地垂下眼,表情却有着丝丝得意:“我觉得你最漂亮,就应该是公主啊。”
虽然马屁拍得没有新意,吴清婉还是很高兴:“不愧是阿笙的妹妹,就是有眼力见儿。”
这话若是赵珮纹或者卫小雨来说,非得被另外三人嗤笑不可。但是由吴清婉说出来,便不好驳了她公主的面子,互相挤挤眼,相视而笑。
“箫儿,怎么想来这里了?”齐笙对这样彬彬有礼的齐箫感到奇怪,平素她可不是这样的?
只见齐箫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又倾慕地往吴清婉看去,咬了咬唇,有些赧然更多的却是认真:“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做大事!我好佩服公主的气魄,我天天待在家里,想到外面有许多女子在做大事就睡不着觉!公主别嫌弃我,我会骑马,虽然女红并不强,可是我身体棒,公主要跑腿儿尽管找我!”
这就是齐箫想了一晌想出的法子。齐笙以心眼见长,多半吴清婉就看不上她卖弄,反而淳朴一些、憨傻一些兴许就能被看在眼里呢?她要的也不是做大事,只想趁成亲前爽快地玩一把,顺便找一个聪明又俊朗的夫君。身份不必太优秀,毕竟身份背景搁在这里,身份太高的话她嫁过去多半当侍妾。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齐笙与她身份相同,难道就想不到这些吗?她成日抛头露面是为了什么?高不成低不就,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本朝女子十五岁及箅,十六岁可嫁人为妻,只是朝廷也不做强行要求,故而许多富贵人家的女儿留到十七八岁不嫁人也是寻常。譬如卫小雨、赵珮纹均有十七,而吴清婉亦是这般年纪依然未被指婚。
看着齐箫这个刚刚十五岁的小丫头,几人只当是一位不晓事的妹妹,十分温柔地道:“箫儿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可舍不得让你跑腿儿呀。”
齐箫低下头,绞着手指,脸上露出几许伤心之色:“为何阿姐可以,我却不可以?”十分低落,好似被屈待了。齐笙与她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三年,有些猜出她来此的意图,总归要给齐五爷面子,不好太给她难堪,与吴清婉对视一眼,对她道:“若你想玩,我们带你看一看也是无妨。”
齐箫顿时抬起头,一双大眼亮晶晶地十分喜人:“那太好了!谢谢公主!谢谢两位姐姐!”
而后五人便一齐往女子学院的建址走去。因齐箫活泼灵动,说话有趣儿,吴清婉倒十分喜欢她,一路上便在齐箫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渡过。
女子学院选址在京西一角,原本是居民区与商业区的混合地,因要建造女子学院不得不令居民与商户搬迁。五人来到时,正看见几名官差与拿着封条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