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昨个儿审那些下人的时候,绿竹是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拿着荷包还没到楚惜宁的身边,就听说大姑娘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自己也被绑了。而其他的下人一开始咬紧了牙关不肯说,最终老夫人下狠手要上刑,才有几个松了口,竟是二房的下人许了他们好处支开他们,这才导致大姑娘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既然有绿竹去取了荷包,为什么你又爬到假山上去了?”老夫人半真半假地问了一句,其实到了这里她已经心知肚明,一定是二房搞的鬼。
楚惜宁只沉默地低着头,咬住下唇并不说话。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拉着老夫人的衣摆,低声道:“祖母,宁儿知道错了。日后定会小心,也更加看顾妹妹。”
老夫人跟着一叹,起身把她拉近进怀里,脸上的神色舒缓了不少。
“祖母给你做主了,绿竹不知情,罚她两个月的月钱。其他跟去的人全部都发卖出去,我们侯府不留这些护不住主子的东西!”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说到后面又有些咬牙切齿。
女童乖巧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个甜腻的微笑,脸颊旁两个梨涡显得越发可爱。心里却是叹息连连,一旦牵扯到二房,老夫人就不往深里追究了。不过这次借祖母的手打发下人,估计府里也没人敢小瞧她这位大姑娘了。
“宁丫头戴上这花可真美!过几年成了大姑娘,估计侯府这门槛就要被踏破了!”老夫人又伸手摸了摸她发间的海棠,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刚才的恼恨全部都消散了,又是一副专心逗弄孙女的慈祥老人家了。
楚惜宁经她这么提醒,才想起还要送的瓶子,脸上却已经红了,只把头往老夫人怀里钻。
“本来孙女还有开得好的海棠花送给祖母,祖母这么打趣我,我可不敢拿出来了!”她挤进怀里瞧不见脸上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却是冷的。
只要想起上一世那豺狼夫君,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鬼丫头!”老夫人被她弄得笑出了声,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梅香瞧着祖孙俩又和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也跟着上来凑趣:“昨个儿老夫人还说姑娘,抱着这里的点心吃了半盘子,就怕积了食儿,现在可不得还回来!”
落雪正焦急地站在外面候着,偶尔对上绿竹的眼眸,忍不住靠过去轻声安慰了几句。绿竹伺候大姑娘也有大半年了,和落雪的关系也不错,当初听说夫人要发卖了绿竹,她还跟着好好哭了一场。
“落雪、绿竹,进来!”屋内传来楚惜宁的声音,落雪悄悄扶了一把绿竹,两人才一前一后进去了。
楚惜宁瞧见绿竹进来,绿竹是屋里的大丫鬟,往日体面极了,此刻却是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了,跟着心里一酸。
“好姐姐,带着我们绿竹姐姐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她这样我瞧着都心疼!”楚惜宁拉着梅香的手,轻声开口,眼眸却是看向绿竹,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老夫人瞧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挥了挥手让她二人下去。
楚惜宁看着她俩走远,才从榻上跳了下来,接过落雪怀里的瓶子轻轻放到炕桌上。
“祖母,昨个儿您送我佛串子之后,孙女就在爹娘面前炫耀了一把。母亲说那是您疼我呢!后来我朝母亲要海棠,她今早上派人新折的,还让我带一瓶子给您。您瞧瞧,开得多好!”女童笑嘻嘻地开口解释,一长串话倒是口齿清晰,也不累赘。
老夫人瞧着她那副得意的样子,有心逗她:“这可是你母亲孝敬我的,怎么就变成了你的功劳?”
“母亲坐月子无法在您身边孝敬,就要靠我把她的心意带过来!许妈妈曾教过我,借花献佛?”女童歪着脑袋,似乎觉得自己形容得不对,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又把老夫人给逗乐了。
祖孙俩正靠在一起说话,外面传来通报声:“二姑娘来了。”
老夫人的脸色一变,转而又恢复正常,只是脸上的笑意少了许多。楚惜宁瞧见了也只作不知,却是有些担忧地嘀咕:“昨个儿听母亲说妹妹身子不好,我想着请安过后也送几支海棠过去给她玩儿,也不知她病得如何了?”
“好孩子,亏得你想着她。你母亲那海棠一年也开不了几支,留着自己玩儿吧!你二婶指不定给她找了其他玩意儿呢!”老夫人听了她娇娇软软的声音,心里头就觉得舒坦,抬手亲自替她拢了拢头发。
祖孙俩低低地说着话,楚婉玉就走了进来,立刻跪在地上行礼请安。往常清脆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脸色也是极其苍白的。
一旁的丫头连忙搀扶着楚婉玉起身,身后的墨菊也跟上来,把她抱到榻上。瞧着大姑娘也坐在榻上,墨菊心里头有些发怵,便连忙低下头去站到一边。
楚惜宁连忙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担忧地说道:“妹妹的额头虽不烫了,但是今个儿有风也冷,莫再着凉!”
楚婉玉抬起头,冲着她露出了微笑,轻柔地说道:“昨晚上吃完药就大好了,想着姐姐来请安,我也得过来给祖母尽孝。母亲昨个儿还让我和姐姐好好学学呢!”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头却不舒坦,因着前头二夫人怂恿楚婉玉给楚惜宁端盆子这事儿,现在又听楚婉玉提起她,心里就冒出了火。
“又是你母亲,瞧瞧你这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她还想着让你过来!宁丫头说得对,若是再冻着了,祖母可不就成了罪人?”老夫人哪能不知道二夫人那点儿心思,无非是怕大姑娘来请安入了她的眼,就不疼二姑娘了,这会子巴巴地过来守着。
碍于两个孩子都在身边,她也就说了两句就罢了。不想倒是把楚婉玉吓得哭了起来,祖母还从来没这么凶过她,果然母亲说得对,祖母要偏疼姐姐了。
“妹妹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姐姐把头上这朵海棠花给你戴,笑一笑好不好?”她说着就真的抬手把花取了下来,半跪在榻上,给楚婉玉戴花。
楚婉玉经她这么一哄,也止了哭声,却还在轻轻地抽噎。
“祖母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并不是恼了谁。你回去和二婶说,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你只管养好了身子,祖母就比谁都开心!祖母您说是不是?”楚惜宁替她理好前额的碎发,说到最后一句,偏过头来对着老夫人眨了眨眼。
老夫人的脸色总算是缓了下来,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落雪是个有眼色的,连忙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了镜子过来,让楚婉玉瞧。只觉得苍白的小脸,因为这朵火红的海棠花,而变得精神了许多,就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
楚婉玉的眼睛四处瞟着,一下子看到炕桌上的海棠花,心里不免有了计较,就微微扬高了声音开口道:“还是祖母疼爱姐姐,那花插在瓶子里真好看,还舍得掐一朵给姐姐戴在头上。”
一旁的楚惜宁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得,好心当做驴肝肺!
老夫人一听,脸色又沉了下去,冷着声音道:“都是谁教你这样的小家子气?这海棠是你大伯娘那院子里开的,你姐姐瞧着喜欢,特地折了几支送过来,你倒好话里话外挤兑她,枉她拿着一片真心对你!你……。”
老夫人越训斥越顺口,因着楚婉玉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索性闭了嘴眯着眼眸不愿意瞧她。
一旁的楚惜宁心里开心的很,前世哪见过这种光景。每次都是她被骂得狗血淋头,楚婉玉当观众。不过她妹妹这小家子气,原来从小时候就练成了这样。
“祖母,玉儿错了。玉儿只是说着玩儿的,姐姐大度的很。”楚婉玉连忙认错,无奈老夫人今日对她的表现,可谓是失望之极,根本不理她。
楚惜宁瞧着楚婉玉投递过来的眼神,少不得轻咳了一声,拉着老夫人的衣袖,低声道:“祖母,妹妹还小,好好教日后就会改过来的。妹妹也别恼,你的花我都给你留着呢!待会子让人送过去。”
老夫人听着二孙女的抽泣声,心里跟着一叹,紧接着又是长孙女的劝慰,觉得慰贴了不少。她睁开眼眸,细细打量了一眼楚婉玉,沉着声音问道:“你姐姐万般护着你,你却是个不省心的。日后怕你听信了他人的话害了她,祖母少不得要问问你!”
楚婉玉听着老夫人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说话,立马也不敢哭了,只瞧瞧抬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对面的楚惜宁却只作不知,低着头喝茶,心底暗暗窃喜。这一辈子,在祖母这里,总算是她占据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