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本身音色就极为厚重,云疏紫更是还不断地用膝盖撞击在古琴琴身上,应和着琴声带来沉重的鼓点之音,一声声犹如撞击在人的心头上,肃杀之意已经被她提到了最高。
张扬的十面埋伏如同流水一般从琴弦上泻出,霎时间就有狰狞的沙场风云迎面扑来,震得那些原本就已经面露惊惧之色的弓箭手更是忍不住血气沸腾。几乎压迫人心神的高亢音调,让他们连弓箭都有些无法握紧了。
就连云疏紫自己都没有想到,在战场之上弹奏这曲《十面埋伏》,所取得的效果竟然会有强大。实际上,有澹台衍教她音攻技法,有舒墨教她古琴之意,她的风刃现在已经足够完美,在越发靠近的距离之下,风刃的力量和速度更是绝非普通的箭矢能比。
自行走入弓箭手们的包围圈中,云疏紫干脆再次从马上下来,手中弹奏着古琴之曲神色淡淡地朝前面走去。
她所过之处皆有风刃穿梭,竟然逼得她面前的人纷纷后退让开,无人敢挡。
音攻之术,以一敌百。
多年沙场征战,云疏紫本就不是什么慈善之人,面对着数百人的围攻,她的手指几乎从未停止过。杀弦轻挑,锐利的风刃犹如雪亮的刀锋,轻而易举的划开人的衣服深深地刺入皮肉当中,所攻击之处无一不是致命之处,只要对方稍微有所疏忽,就会被风刃毙命。
从她开始弹奏焦尾琴策马而来到现在深入包围,不过短短一百丈距离,却已是风云变换,攻防易主。
数百名弓箭手竟然没有一个人腾得出手来继续朝云疏紫射箭,每个人手忙脚乱的抵挡风刃都已是自顾不暇。割破皮肉的惨叫声不时响起,风刃翩然,鲜血飞溅。
与顾景澜刚刚的硬闯相比,云疏紫此刻不紧不慢的前行却让人更加恐惧起来,她的手始终都按在琴弦上,只要微微一动就引得还剩下那些人心神猛颤。
终于,她的面前再无任何一个人敢于抵挡,只剩下三十丈的距离也让她能看清晰对面那人的眉眼,还夹杂着血红的眼眸里居然亮的惊人,连天空的烈日都无法媲美。
“景王爷既然在这儿,景王妃自然也在这儿。”云疏紫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只是与顾景澜对视的凤眸中满是张狂之色。
或许,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出“景王妃”三个字,却不是为了用这个头衔来压制什么人。
看着衣角处还浸染着斑斑血迹的云疏紫,顾景澜唇畔的弧度越来越大,妖魅无双的脸庞上邪妄之气也越来越浓。虽然眼看她飞身而来他满是怒气的呵斥着她,虽然知道眼下的情形有些怪异应该让云疏紫回去王府通知宁珏……可是,她不肯走,他其实……很欢喜。
顾景澜的双手朝着云疏紫缓缓伸开,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就像是一个无言的邀请。
只是,他们两人之间还隔了一条宽阔的陷阱,陷阱中是无数森然的刀刃,若是掉落下去,便是万刃穿心。
顾景澜虽然可以以自己的骏马在空中借力,但云疏紫毕竟与她所骑的马并不熟悉,只怕根本做不到顾景澜那般默契。
然而,她定定地看着顾景澜的脸,居然破天荒的笑了一下,然后脚下猛然发力,竟是连马都不打算再用,直直地就朝着陷阱扑了过去。
这一刻,就连刚刚才被云疏紫击败的弓箭手们神色也全都变得惊恐起来。不过,随之发生的一幕就让这些人再度瞪大了眼睛。
顾景澜不会找死,她云疏紫自然也不会。
她的身体在空中甚至根本就没有半分坠落,顾景澜扣在手心里的第一道流光已经赶来。尽管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力道却丝毫不弱。她的脚刚刚踏上这枚棋子,第二枚就又来到了她的身前。
自第二枚棋子之后,紧接着又有十余枚棋子瞬发而至,每一枚都恰好在云疏紫前进的方向上。最后那段距离,她几乎是踩着棋子,一步步走到对面去的。
顾景澜对出手时机的把握简直冷静的可怕,可更为可怕的,却是他精妙的计算。若非如此,即便他发出的棋子有可以托起云疏紫的力道,若是方向不对或是少了几枚也终究功亏一篑。
然而,顾景澜再强大,刚刚也不过只是控制罢了。真正飞越陷阱的人还是云疏紫,对她来说,刚才那一刻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顾景澜手上。
这不仅是默契,还有信任。
看着并肩而站的两个人,陷阱这边还能站起来的弓箭手们也全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听过了云疏紫的《十面埋伏》,铿锵铮然的音调本就将他们陷入了征杀之中,勾起了杀伐之意,眼下看着她与顾景澜联手犹如神迹般的动作,更是彻底激起了他们的血性。
这一刻他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生死,只想要再与这两个人一战。
这样的战斗,注定会让人热血沸腾!
可是,云疏紫与顾景澜并没有再朝他们看上一眼,而是双双把目光投向了远处。
那里有着高低起伏的重重楼阁,琼楼玉宇,精妙绝伦。
胤国皇宫。
云疏紫只在上次怡妃娘娘懿旨召见的时候才来过一次,但眼前所见又有不同。宏伟雄壮的皇宫宫门口处,竟然不见一名皇宫侍卫。
顾景澜的眼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若是按照宁珏传给他的消息,天德帝现在应该已经对司徒府动手,皇宫中更森严才对,怎会连宫门都没有侍卫守护。
唯一的解释只有——司徒毅与顾景源突然翻盘逼入皇宫,皇宫中已然大乱。
如果当真是如此的话,只恐怕身后这陷阱和数百名弓箭手,也不是天德帝的手笔,而是来自司徒毅了。
不管敌人到底是谁,他们若是要战,那就战吧!
顾景澜的体温本就比常人偏低,此刻周身更是寒彻慎人。眼眸中冷冽的笑意之后却是凝结着无边的黑色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