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拉着气呼呼的湘云走出大约十几步路,才放下湘云的手臂。一路上,湘云边走边骂:“我当真看错了三姑娘,以为她转了性,关心着贾环,却不料,她还是这般自私自利,与二太太是一丘之貉。”黛玉道:“云儿,三妹妹固然有错,可也不能全怪她。只能怪现在的世俗,有些人议亲,是要打听姑娘的出生的。三妹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将来议亲时,二太太能为她寻户门当户对人家。”湘云委屈的说道:“林姐姐,你不知道,那一年,三姑娘病重,赵姨娘整天整夜的守在门外,不曾合眼。要不是我正巧经过,劝赵姨娘回房睡觉,我不知道赵姨娘会守到什么时候。可惜,赵姨娘养了一只小白眼狼。”黛玉叹口气道:“我相信三妹妹是有苦衷的,她也会了解赵姨娘的苦心。我怕的是三妹妹的话会让贾环寒心。”黛玉周到的考虑,让湘云佩服,只是,她们二人不知,探春的话好巧不巧的传进了贾环的耳中。贾环听后,不顾进大观园前,赵姨娘的嘱托:让他事事让着贾探春,而是当着贾探春的面,命彩霞把大门关上。彩霞有心相劝,可看见黑着脸的贾环,忘了出声。彩霞的心里也有着为赵姨娘不平,所以见贾环下令,竟也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探春一人被关在门外,叫门无人应,只有赌气回到秋爽斋,在心里却跟湘云生了嫌隙。
再说黛湘二人离了涵今山庄,缘溪行盘旋而出,穿山而过,豁然开朗,极目远眺,皆是大片大片的红梅林。中间一条羊肠小道,通着上山的台阶,黛玉与湘云又依着台阶拾级而上,走到尽头,忽现一座尼姑庵。庵外站着一位青衣小尼,见她们到来,连忙迎了上来,“姑娘说,今日有贵客至,让我在此等候,两位请随我来。”黛玉与湘云面面相觑,心中皆认为遇到高人。后来,湘云嫁给卫若兰,一日闲着无聊,跟卫若兰聊起此事,笑着说自己被蒙在鼓里,瞧不出林姐姐与妙玉是认识的。
曲径通幽,二人来到西边禅房内。禅房内,放着各色吃食,多数是江南一带的著名小吃。二人盘腿坐在蒲团上,等待着主人的到来。黛玉凭着直觉感觉到,这里的主人似乎对她很了解,也好像算准今日自己必定会经过这里。黛玉思索着这人会是谁,她将脑海里熟悉的人一个个排除,认为他们都没有这个可能。这样精通天演之术的人,黛玉认为自己是不可能认识的,忽然,黛玉的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到是让黛玉欣喜不已,但是,黛玉思来想去,还是在心里认为不可能。并且嘀咕着:“山高路远,妙姐姐又怎会来到京城。”
黛玉正想间,从外边走进一个拿着拂尘的道姑,说道:“让贵客久等了,妙玉招待不周。”“妙玉,妙姐姐。”黛玉心中又惊又喜,甫一抬头,果真见妙玉峨冠博带的站在她面前,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黛玉的目光久久不能从妙玉身上移开,竟似痴了一般。妙玉怕湘云瞧出端疑,笑着道:“林姑娘,难道妙玉的脸上画了花,可以让姑娘盯那么久。”黛玉支支吾吾道:“黛玉冒犯了,黛玉……”黛玉忘了自己旁边还跟着一个湘云,想上去跟妙玉相认,只听湘云道:“林姐姐是大家闺秀,平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见生人。”湘云突然插话,黛玉才发觉自己的莽撞,冒然相认,怕湘云会起疑心。只是湘云未曾察觉黛玉的反常,只到一切是寻常。
湘云见主人以礼相待,又见主人是带发修行,并未真正的出家,通身气派又与黛玉十分接近,心中竟乐开了花,寻思着在妙玉面前提一提哥哥,或许可以促成一段好姻缘。湘云道:“妙玉姑娘年方几何,可觅得人家。”妙玉正色道:“云姑娘,我只是来请你们喝茶,不是来谈这些的。”黛玉道:“瞧瞧,未吃别人的茶便开始给人家做媒,吃了别人家的茶还了得。”妙玉碎了嘴道:“林姑娘这张嘴真是了得,借云姑娘的话来编排我,也不怕将来寻不到夫家。”湘云道:“得得得,林姐姐,我还不是为你好。大哥一门心思的系在你身上,连个妾都不纳,急死了叔叔婶婶。”黛玉自然知道湘云的大哥史苑博喜欢着自己,可是她只能拿史苑博当做大哥,与湘云一样当他是自己的亲人,无一点儿女私情。”妙玉道:“各人有着各人的法缘,就像云姑娘在将来能修成一段美好姻缘,弥补幼时坎坷。”湘云听后,脸又羞又红,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埋了。
妙玉拿出两只茶盏,亲自斟上茶,端给黛玉与湘云。湘云接过一看,不得了,茶杯上刻着荷叶盏三字,竟是唐武曌时期,武则天赏给上官婉儿的物品,再看黛玉的,是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隽着点犀盉。湘云道:“了不得,了不得,妙玉姑娘这还能寻到如此珍宝”妙玉道:“这是家父在我出家时给的,让我可以赌物思乡。”湘云道:“你与我相差无几,你爹娘倒也舍得。”妙玉道:“我自幼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我亲自遁入空门,方才好了。”妙玉又道:“因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叶贝遗文,去岁随师父上京,在西门尼牟院住着。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黛玉道:“你跟我的经历倒是很相似,我自幼体弱多病,从会吃饭起就要吃药。那年,我三岁,家中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出家去,我父母固是不从。家中有一小姐妹,自愿代我化去出家。近年不见,不知她最近如何。”妙玉道:“有缘自会再见。”妙玉说的玄妙深奥,湘云听的迷迷糊糊,全然不知妙玉与黛玉是当着她的面打着哑谜,二人说的是同一件事情。
妙玉将泡了三道的茶再次为黛玉斟上,黛玉品了一口道:“这可是用清晨的露珠煮的。”妙玉点点头。湘云道:“林姐姐是高雅之人,一喝就能喝出,像我这种俗人,喝几杯都喝不出。”黛玉道:“家中那个小姐妹,也爱采集荷花露、梅花上的雪,用来煮茶。”湘云道:“山中高士,我定要见上一面。”妙玉道:“人生之乐,无非弹琴,下棋、看书、作画、煮茗、泡茶等。”
三人一面喝茶,一面听妙玉讲解佛法的要义。湘云听的只打瞌睡,黛玉却是津津有味,不时地发表自己对佛经的见解,赢得妙玉的频频赞赏,言黛玉跟佛有缘。湘云本想喝完茶后回去,但见黛玉意犹未尽,只好在一旁作陪。妙玉见湘云困的不行,好心提议,让湘云去自己的床上躺一会,睡醒了再回去。湘云欣然应允,于是妙玉又让把黛湘二人带进厢房的小尼,把湘云带到自己的房中。趁着湘云离开,妙玉唤来另一小尼,让她在门外守着。妙玉把事情安排妥当,才携了黛玉来到密室。走到半路,黛玉猛然道:“妙姐姐,湘云她无事吧。”
原来,妙玉给黛玉的第一杯茶中,是放了少许安息香,无色无味,不以致人察觉。房中焚着上等檀香,两者混合,定能让人昏昏欲睡。而妙玉给的第二杯茶,恰恰是解药。妙玉有意支开湘云,为的是让黛玉见见林家众仆。
这几个月,林家众仆分几批来到京城,在京城开起酒馆、当铺。
密室内,林府众仆已然聚齐,见黛玉到来,纷纷唤道:“小姐。”黛玉乍见亲人,热泪盈眶,感动至极。林家除了扇姨娘要料理家事,没有赶到,其余的都来了。这次林府主仆相见,一方面是叙话离别之情,另一方面,是为了商议何时将黛玉接出最好。
众人商议无果,争争吵吵,有人提议立即把黛玉接出荣国府,也有人认为这事应该缓一缓,更有人提议,应该先替黛玉讨回公道。最后,林家众仆一致把目光投向站在高处的黛玉。黛玉道:“各位叔叔伯伯,黛玉还想在贾府住一段日子。”众人见黛玉做出决定,便不在强迫黛玉离开,临走之前,林家的仆人嘱咐黛玉保护好自己,等过一段时间再接她离开。
掌灯时分,贾母孤孤单单的斜坐在后堂,望着满桌的菜发呆,。平日里,黛玉等会陪着贾母用晚饭,今日,却因为众姐妹搬入园中,贾母怕累着黛玉等,于是便不让黛玉等来陪她吃饭,而且园中单独有一个小厨房,王熙凤让柳家的看管,黛玉等若是饿了,可以差遣小丫鬟来小厨房说一声,让小厨房独做一份。这不,宝玉刚刚遣了柳五儿向小厨房要了一碗鸡蛋羹。
湘云迷迷糊糊睁眼醒来,不知自己在妙玉的床上睡了多久。见旁边仅有一小丫鬟候着,没有黛玉的身影,以为黛玉还在与妙玉参禅,忙问道:“林姐姐她们呢?”那小丫鬟刚被卖进贾府没有多久,未曾学会服侍他人,见湘云这般问道,心里一急,结结巴巴道:“我去叫姑娘来。”一溜烟小跑,独留湘云在那,慌忙间,那小丫鬟竟迎面撞上从远处走来的妙玉二人。妙玉呵斥道:“毛手毛脚,伤者林姑娘怎么办。”小丫鬟道:“姑娘,云姑娘醒来了。”黛玉听见湘云转醒,趋步进入房中,道:“云妹妹,身体感觉无碍。”湘云不解,道:“林姐姐问的好奇怪。”黛玉道:“无事就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湘云的疑惑轻易掩盖。
湘云与黛玉谢了妙玉的招待,见天色已晚,起身告辞。妙玉一路相送,送至山门口。
黛湘二人依着原路返回,未走至茹古涵今处,便远远的看见两个身影向她们飞奔来。身影至黛玉跟前,才停下,气喘吁吁的说道:“二位姑娘,总算找着你们了,老太太找你们去听戏。”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潇湘馆当差的坠儿与林之孝的女儿林红玉。黛玉不认的坠儿,但却识的林红玉。遂道:“我们知道了,我与云妹妹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