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户探过头扒拉了一下盛早点的塑料兜,“李师哥,别说他总吃的,就是我天天闻这个味儿都要恶心死了,你们门口除了这俩样没别的啊?那你吃了小半辈子?”
李易欢笑着摇头,“我还吃包子馅饼煎饼肉夹馍什么的,不光吃这俩样。”
康毓波瞪大了眼珠子从办公桌上跳下来,“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带点来啊?”
李易欢摊了摊双手,“咱俩不是提前定下来了么,你就吃这俩,我得信守诺言啊。”
这一个月坚持诺言下来,后果就是康毓波记仇了,到处散播李易欢是西毒,我是东邪,我们俩人加在一起就是祸害死人不偿命的东邪西毒,能活活把一个花样年华的大帅哥变成佝偻的豆腐脑大爷。而康毓波也发誓,早晚有一天,他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李易欢和我的东邪西毒称号,很快就因为康毓波的复仇大计和超高人气彻底叫响了,从东街到西街,从南头往北头,可不只是医院里,凡是康毓波影响所及的地方,就没有不知道的,怎么着,武侠小说里的人物热血复活了?这得瞅瞅去啊,于是妇产科几乎每天外面都围了不少人,拿着相机的,拿着笔和本的,还有闻风赶到的拍不着明星新闻的八卦记者,好歹这也算市井百态啊,总比交不上工要强。
李易欢最初还觉得挺高兴的,不停的跟我卖乖,说他火了,我要是不注点意兴许他就左拥右抱了,他这才评上区级优秀大夫几天的功夫啊,这么快就名扬全北京了?美得颠三倒四,可是过了一把明星的瘾,签名照相一个不少,可是才没三天他就纳闷儿了,怎么凡是找他的没有一个不把我捎上,甚至比关注他还多,上来就是“请问您对于您的太太有什么评价呢,她作为这样的武侠代言人,可否有意和金庸以及古龙作品合作?”
这话问的忒无厘头了,李易欢恩恩哈哈的应付着,趁空就钻进了医院里,抬头看见黄小户,招呼她过来,“怎么回事啊,我区级先进和我老婆什么关系呀,怎么门口慕名而来的都问她啊。”
大批人在门口等着跟你照相啊,我告诉你,你有今天的成就,好好感激一下你哥们儿兼损友康毓波大妈吧,要不是他不遗余力的为你宣传,把你描摹成那么具有武侠色彩的人物东邪,谁知道你李易欢是谁啊,人家市级先进一大把,凭什么来找你啊。”
黄小户的话把李易欢说得不明不白,“我感激康毓波?他有什么好感激的?还破先进,小户我要教育你一下啊,对于工作上你存在误区,我们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在别人眼中多么伟大圣洁啊,先进是对我们努力的工作和谨慎的医德的一种肯定,是无上光荣的,怎么到你嘴里还破破的,你这是没评上区级先进护士的不良情绪吧?”
这是黄小户心中永远的痛,大夫和护士都是靠工龄还有名衔决定增添工资和奖金的,黄小户工龄短,再加上是普通,就一个月两千四的底薪,算上杂七杂八的奖金补贴,才两千九百九十一,黄小户不止一次颠颠儿的跑到院长办公室请求补到三千,都被窝了回来,她还纳闷儿了,就九块钱你这么抠还市级三甲呢。
护士长说评级了就能长,一级三百,把黄小户眼睛都说绿了,钻牛角尖儿似的往上爬,礼也送了好话也说了马屁也拍了,结果俩名额给了护士长一个三楼的护理护士一个,黄小户白花了那么多人力财力和功夫时间,含恨擦肩而过,还落了好几天那些大夫的笑柄,连吃饭的时候都说,笑得差点呛死过去。
赔了夫人又折兵,黄小户和护士长不敢争,但好歹护士里那个名额看在自己这么辛苦的份儿上也不能给别人吧,现在李易欢旧事重提气得她身子都抖了,积蓄浑身力气抬起脚就踩下去,李易欢嗷一嗓子脸就白了,半天都没缓过来,还一度以为自己要落个下肢残疾。
“你踩也踩了,总得告诉我到底因为什么我一夜之间成名人了吧?”
黄小户恶狠狠的回头,“东邪西毒就是你们俩,北京城打着灯笼再难找到第二对,你们神雕侠侣夫妻伉俪,到了阎王跟前接着闹腾,最好跟孙悟空似的把生死薄都勾销了,我们轮番谢你大恩,多漂亮的姑娘都烧给你,活着的时候碍于西毒威严不敢出轨,死了总得做鬼也风流不是?”
李易欢这才恍然大悟,康毓波那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
可是他的噩梦远远没有结束,这个称号遍地开花,顷刻间传到李西卡要报考的小学报名老师耳朵里,那天把李易欢羞得真是头一回想到了死。
这事儿还得从我那个极品婆婆奇葩老太太这儿说起。
老太太总是自己自诩为爱新觉罗皇门之后,什么光绪是太祖溥仪是表大爷的,反正过去百十来年了,也没法求证,老太太眼瞅着没人拆穿,说得越来越邪乎,看着李西卡也犯了愁。
“想我一代皇室之后,我的孙女怎么能在普通小学和那些老百姓生的孩子一起上学呢,不行,这有辱我皇室风范,去北京朝阳区第一贵族小学上学去,多少钱让她爸偷去也得凑够了。”
我和李易欢愁眉苦脸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敢情最后还是推在他身上,老太太就是动动嘴。
不过要说皇门之后,其实确实有点沾亲,李易欢听自己老爸还在世的时候说过,李易欢亲妈的表姨的前夫的姐姐,在皇宫里是珍妃认的干女儿,勉强给冠个称号是个和硕小公主,死了之后也葬入了公主陵墓,但是尸体没有,被外国兵俘虏到了国外,就剩下衣冠冢了,而老太太抓住这点不松口,说得满世界人尽皆知,有时候街坊邻居看见李易欢就一半真一半假的打趣,“哟,这不是末代皇帝溥仪干女儿的表侄女的前表弟媳妇儿的妹妹的儿子么。”
李易欢对自己前面的一连串封号听得都脑袋疼,尴尬的笑着点头,赶紧灰溜溜的跑了,可是老太太反而特别受用,别人越大声喊她越来精神,弄得天长日久的都没人记得她到底叫什么了,就是那一套“溥仪干女儿的表侄女的前表弟媳妇儿的妹妹”。
李易欢以为老太太也就是寂寞难耐了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转天就付诸行动了,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拿着招生指南,直接奔了第一中心小学门口,人山人海的家长围堵得水泄不通,也是,输人输阵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家长都挤破了脑袋恨不得把孩子扔进去,人家小学打出来的招牌也牛,“六千块钱的入门费,去不了欧洲看世界杯,到不了泰国看男人妖,却能把孩子送进来,一脚踏进了清华园,进了我们学校的孩子,长大不离婚,工作准升职,选择第一中心小学,你们理想的天堂。”
老太太排了一天都没挨上个儿,回家就不乐意了,嫌李易欢和我这个当儿媳妇儿的不上心,年轻力壮的不去抢占有利地形,让她一个老太太去拼命,我也不敢说什么,压根儿就不搭理这茬,李易欢说妈这不是您自己愿意的么,就普通小学那莫非就没有成才的?
老太太梗着脖子把宣传标语跟李易欢一说,气得他鼻子窟窿眼都合上了。
直接能进清华园,这不是纯粹胡说八道么,中间还隔着初中和高中呢,神童啊跳槽能跳六个年级?
我和李易欢硬着头皮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好一阵劝,老太太就是死活听不进去,最后我们俩人面面相觑实在没辙了,一致服软,得,明天正好周六,报名最后一天了,带着孩子和红包亲自去一趟,为了家庭和谐也得让老太太如愿是不?尤其老太太那句“不听我的我就爱新觉罗家法伺候!”把我们俩吓得魂飞魄散,老太太都神经了,逆着她搞不好真就小命玩儿完了。
转天我们带着李西卡面无表情的去了小学门口,还是乌央乌央的人山人海,都压眼睛眶,好不容易到了个儿李易欢赶紧先把红包递过去,面试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老师,戴着眼镜穿着小裙,人模狗养的,看见钱眼睛都亮了,还得装模做样的在报名表上填,“叫什么啊?”
李易欢以为问他自己呢,赶紧恭恭敬敬的点头,“我叫李易欢,我孩子妈叫顾洁,孩子叫李西卡。”
女老师不耐烦的抬起头,“问你们家长了么,告诉我孩子叫李西卡就成,家长不着调给孩子名儿起的还挺洋气的。”
女老师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抬头,扶了扶眼镜框,“你们家长叫什么?李易欢?顾洁?您是不是中心妇产科的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