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内心的自我,人终是难以再镇定。
于少峰怒吼着,全身的玄清之气都在暴涨沸腾,如一团烈烈燃着的清色火焰。
只是,这次的玄清之气与以往有些不同,最外层竟还附着有一层单薄的黑色光芒,那团黑气将于少峰整个人再度笼罩,令本来浩然的玄清气显得有些阴森恐怖之感。
于少峰紧攥着双拳,双目直直盯着古天行,眼都不曾眨过一下,或许他害怕稍一放松,便会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仇人便会在眼前消失。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又能有什么话?
于少峰眦紧了牙关,尽管两个人相隔数尺,可于少峰身法飘逸,步伐如若静水鱼跃,轻跨了两步,好似轻描淡写,便已迅捷来到古天行身前。
于少峰紧握的左拳向着古天行腹部全力击去,拳头之上汇聚着强大的玄清之气,势呈排山倒海之浩大。
难言,这一拳含了多少恨!
可古天行面上却未有任何神情,平静的异常,双手只是不动,竟没有任何出招的心思,任由着于少峰的拳头向着自己的腹部击来。
天际昏黑浩大,面对世界的永恒,这一拳竟会如此之慢,可是,拳上的威力不减分毫,如暴雨前那一声低沉的闷雷。
嗵!
一道清色的光芒透过古天行的身体,从他的后背硬生生射了出去,向着海平面飞去,将海上昏黑无际竟照得一线通明,可那束光芒行了不远,能量便消耗殆尽,化成了虚无,海面终又重归昏黑一片。
于少峰面色仍是狰狞,双目若死水般寂静,他身上的玄清之气在不断沸腾着,精神亦是在高度集中,如一头饥饿的野兽****着猎物散在风中的味道。
男子全然未注视眼前的这名仇人,更像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已转向了它处。
眼前,古天行身上竟未有半点鲜血流出,清光破体而过后,身子便产生虚化,慢慢消失,若一粒细小石子击碎了静幽水面上的一弯幻月。
刹那间,古天行便重新出现在于少峰身后数尺的地方,仍是面无任何情感。
于少峰攥紧的拳直直地立在黑夜之中,静静地,静静地,好似在对着苍穹诉说着什么,心中纵有万般怒意,却是无法伤到古天行分毫。
一阵冷风突起,轻轻吹动着于少峰头上的散发,男子死水般的双目未有任何动容。
嗖!
于少峰猛然蹬离地面,身子若离弦之箭射向天空,很快便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唯见,地面之上赫然印出了两个因承载男子巨大跳跃之力而出现的脚印痕迹。
男子凌空轻巧地翻转了身子,双目紧紧注视着下方的古天行,右拳之上玄清气再度汇聚,顿时引得清芒大作,竟可以将这个黑夜点亮。
就是要将这个人,不,是这个畜生的身躯击得粉碎、打得挫骨扬灰,方才解去心头沉积多年的恨。
在这一拳所发出的清芒笼罩下,这两个男人的生命竟都显得如此的渺小。
于少峰如一头凶猛的恶兽,身姿凌厉,呼啸而下,坠地之时,力道未曾卸去,竟引得地面巨响,尘土四扬。
此刻,只见地面之上,压抑许久的能量迸发开来,引得清芒万丈,傲尽天下!
砰地一声,于少峰一拳便击在地面之上,地面登时出现了一个诺大的深坑,而男子周身的玄清之气习卷着深坑产生的破碎石子飘荡在身子周遭,旋转不绝。
这些碎石本身无罪无欲,却无端承载了诸多的仇恨与愤怒,飘零在昏黑的天际之内,无依无靠,似人是魂儿。
最终,那些飘飞的石子皆跌落在地面之上,引得“哗哗”之声不绝。
尘土散尽,最终,一切都重新归于安静。
眼前,竟只有于少峰瘦削的身影和一个深深的大坑,却无古天行的尸体踪迹,甚至连一滴血迹也未曾出现。
原来,古天行在男子一拳将至之际,凭借着敏捷的身法,早已迅速遁走,在相隔深坑数尺外的地方再度停步,静立。
幻界之内,古天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很难读出他心里的情感,他只是静静而道:“好慢的速度,只有这点法力,恐怕还碰不到我。”
这便是距离么?
难以触碰。
于少峰听闻古天行的话后,本应暴躁的情绪竟突然安稳了许多,男子周身奔腾的玄清之气亦变得有些稳定下来,面上的狰狞之态也减少了很多。
可是,他的双目仍是漆黑之色,静若死水。
男子口中默默念道:“时有定位,气无必至,三阳始备,风至而万物生,云变而万物行……”。
这声音轻缓而有序,吐露着天地变化、云羽不止的浩瀚……
于少峰所念文字乃是修隐派所传身法《飞云诀》中记载的心法,这《飞云诀》是修隐祖师根据风动云变的易理所创,深奥亦厉害至极,也可谓是修隐派上乘法术之一。
在一场术法比斗中,无上威力的法术神通故是厉害,可人与人的战斗终属于一场博弈,一场心理的较量。在每场对抗中,上乘的身法也有其重要的意义,迅捷地移动、扑朔迷离的身影,既可有利地躲避对手的法术攻击,又可进行突发的攻击,让对手防不胜防。
随着于少峰口中的低声自语,他周身的玄清之气再度变换,竟化作缕缕清色微风附在男子体表之上。
于少峰现在所用的便是《飞云诀》上所记载的第一式“行云流水”。
传闻,使用这一式身法的人行走速度可提升至好几倍,具体的幅度也是因修行之人功力、资质而异。这虽是《飞云诀》中的第一式,但也是十分厉害,此招式可谓“步履若行云,涉水而不沉”。
这时,只见于少峰步伐未迈,身体却已行出,身后亦是幻化出数条清色波纹,这波纹十分飘洒美妙,如漆黑水面的道道清影,竟成为了这昏暗夜色中最绚丽的曲线。
于少峰迎上便是一拳,向着古天行身子击去。
与上一次不同,古天行周身的气息发生变幻,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透明赤色气墙,将两个人隔了开来。
男子的这一击结实地打在了赤色气墙之上,只闻一声闷响后,便见阵阵清色流波沿着赤色气墙散了开去。
那赤色气墙略略颤抖,便不再有任何变化,却生出了巨大的反袭力量将于少峰弹离数尺,于少峰落地之后,不得不又向后跃了几步,方才缓解掉掉赤色气墙施加在自己身子上的巨大力量,未使自己的身子受到过大的伤害。
于少峰顿感周身一阵深入心扉的剧痛,喉咙亦感发咸,终忍耐不住,呕出了几口鲜血。
夜风凄凄,那缀在嘴角之上殷红的鲜血更显悲凉。
也不知,这血液是温的,还是,早已凉却。
男子心里惊叹着这赤色气墙的厉害,而这面透明墙后静静站立的人更是深奥难测。
孤夜深冷,滴血仇寒。
于少峰双眉略锁,目色仍是漆黑如若一潭死水,周身所盘绕的玄清息外的那团黑气亦是沸腾不止,男子恍若未察觉自身的变化般,用手背迅速拭去嘴角上的血痕,杀气凛凛,如周身咆哮的黑气,不曾衰减。
此时,男子专注的神态好似在细心思忖着什么?
冷冷的寒风撩拨着男子长发的沧桑,那副冷傲与潇洒更是屹立于天地之间,可是,却终逃不出这世界的黑暗。
于少峰周身散出清色的云气风意更加繁盛,双拳之上也是清光爆出,嗖地一声,他再度化成风般冲了出去,唯留几线清色微风驻留片刻,方才散去。
就这样,男子向着古天行的那堵赤色气墙再度奔去。
不曾迟疑。
砰、砰、砰……
一拳、两拳、三拳……
于少峰对着那堵赤墙不停地挥拳猛打,试图将它击碎。
唯见,男子双拳与赤墙的相接处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那阵阵清芒化作了清色圆环,宣泄开来,仿佛在怒诉着那赤墙无情的阻隔。
圆环不断地放大,不断地扩展,回旋在昏黑的天际之间。
男子的脸色渐渐转白,显然,赤色气墙也在不断回应着男子的锤击,向着他施加强大的力量,侵袭着他的身子与脉络。
本来,于少峰仅需要退步便可缓解气墙的力道,可是,眼前的男子恍若疯了般,竟已不顾自己的身子能不能承受得住,只是无意识般机械地挥动着拳头,向着赤色气墙打去。
滴滴鲜血沿着双拳上不断新生的伤口涌出。
殷红的光芒竟然可透过黑夜的掩映。
是什么让人忘记了伤痛?
嗵、嗵、嗵……
响亮的锤击之声充斥在苍穹之间,昏暗的天空之下,只见道道清光突然闪亮,又转而消失、续而再度闪亮……
不知道男子挥了多少拳。
终于,男子被赤红的气墙强大的力量震到了七八尺外的地方,滚落在地。
“哇……”
于少峰又呕出许多鲜血,面色竟苍白若纸,身子仿佛也突然瘦削了许多。
可是,他的心却不肯低头。
只闻,古天行淡淡的声音:“这便是你的所有本事了么,那么,在这里的一切该……结束了!”
滴滴鲜血顺着于少峰的嘴角淌下,绽放在漆黑的地面上,竟会显得如此地萧条。
可是,面对如此凶恶之况,男子心中竟是一抹寒笑,冷冷地回应道:“结束了……”
结束了?
寂静的黑色石剑好似不闻天地间的任何事情,仍静静地矗在古老剑台之上,不时地溢出重重的黑气,好似昏暗世界中的一泉黑洞,如此的寂静神秘。
空中时而响起阵阵响雷,敲打着在这个世界中痛苦着的人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