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向南霁云的两支青铜长矢当真是快绝无伦,邢捕头与他又正处在疗伤的紧要关口,心神不及转圜,这一愣之下,长矢已是自南霁云的虎背贯穿而入,炸出一团明黄光华。
这青铜长矢的主人邢捕头是识得的,自己来到这座破旧古刹正是为了寻他。此人名唤盖通,乃是长安附近不世出的散修高手,论及功力,与自己亦在伯仲之间,为人又极是豪雄,真是为幽司添砖加瓦的理想人选。自己能够在他的地盘上出手疗伤,亦是对其人品有充分的信心,谁曾想这一位竟是如此鲁莽,见到一丁点阴煞血气,便是出了杀手。南霁云若是万全之身自然也吃得住他这一箭,可如今五劳七伤……
“停手!这是南霁云!”这一箭吃已是吃了,当务之急是不要再让南霁云中什么后招。邢克法呵斥声中已是运上了真元,虎吼摄敌的同时,铁尺瞬间挥出两记,劈在那两道长矢之上。
他这两击挥劈,实已用上了九成劲道,只求暂且将这箭矢压下。
隔空御器施展变化之时,最怕的就是沛然大力震荡周遭灵机,使得法器与御器之人的联系弱化。邢捕头这一招出手,根本不虞有失,心神已是重向南霁云探去,偏生那两支长矢只是被他铁尺上的劲力炸开了数尺距离,便又重回正轨,于虚空中划出一道精妙弧线。
盖通的功力又有精进!邢克法心中暗叹一声厉害,铁尺之上再加几分力气,便又要出手,却听得那厢南霁云咳嗽一声,道:“不妨,通哥儿没有恶意。”
“哦?”邢克法闻言心中一定,这才细细一瞧,却见得那两支长矢之上,各挑着一滴暗红色的血滴,长矢上的灼灼华光正与那血滴相互侵蚀。邢克法略一计算,这两个血滴已是南霁云入体血气的八成有余,只这一瞬,竟是全部被盖通引了出来。
那血滴出自柳木大棺,猛恶非常,竟是自生出阴损煞力想要污损长矢之上的灵光。可再猛再恶却也有个限度,如今它“孤悬海外”,借不到扛棺巨汉与柳木大棺中的血海的力道,终究是被那长矢灵光灼烧殆尽。
“老邢,你这进退可是失了分寸,我与你们虽不常相见,却也有了五六载的交情,又怎会识不得天衍云气与火炼罡劲?”那盖通将两柄长矢收回,仍是悬在两臂之侧,显然是已然习惯如此运使法宝。
“盖兄,我也是看友人伤重,心生急火。更何况这伤了南大侠的鬼修与在下的一个仇家似有干系,我怕他伤及小徒……”
“哦?老邢你在百里坼身边没有布置?”南霁云却是惊疑,按理说邢克法为人最是谨慎,不可能不打些万全主意护持百里坼。
“我本想沈漠被你追捕,分身乏术,是断然使不出什么精妙手段的,而那位沈姑娘种种暗杀、斗战的套路也极熟稔,有她在,即使遇到什么硬手,保命也是无虞……”
南霁云一时语塞,脸面也是憋得通红。邢捕头对自己如此信任,自己却栽在了这小辈的身上,还将百里坼与徐襄陵两个小子置于如斯危险的境地,这面子算是丢尽,日后总也要寻个合适的方法补偿这两个小辈。
盖通沉吟片刻,却道:“不妨,这伤了南霁云的鬼修行动不便,估摸着应该不会堂而皇之上长安寻仇。”
“哦?”那扛棺汉子来到长安一事其实非常隐秘,以邢捕头在京中的眼目,也是刚刚方才得知,这盖通却好像早已知晓。
“二位对这阴煞血气没有钻研,我却是每日在其中打滚儿,自然有些心得。这长安百里方圆,血气若有异动,这古刹地底的那只鬼物是必有异动。你们所说的那位鬼修之前释出柳木大棺中的无边血云疗伤,我便有所察觉,已经前去探过了。但彼此并无冤仇,便未曾交手,想不到还多出了如今的事端。如今南大侠的伤势已是有所缓和,若是邢捕头你不放心,我可以领你前去那位鬼修疗伤的山谷略作探查。”盖通若是解释道。
盖通隐居这座古刹,并非只为图个清静,实是为了古刹之下的鬼物。
当年盖通与其恩师“天南箭火”陈绮行同来长安游历,却适逢这座古刹之中的妖僧招请出一只凶厉鬼物。这鬼物不知源自哪出虚空,全无实体,只是一团灵识浑浊的暴虐血气,威能极强,远非妖僧所能节制,故而甫一出世,便将那妖僧化销殆尽,连带阖寺僧侣一同吞下。天南箭火于散修之中素有侠名,见此鬼物肆虐,便要除魔以卫道。怎料鬼物神智虽差,邪威却强,不及数合便败下阵来。眼瞅着自己与盖通都要殒身血气之下,陈绮行急忙以其真人之身为祭,引动一十八支天星箭强施神通要将此物灭杀。
奈何他法体燃尽,也堪堪只射出十六箭矢,只能将鬼物封禁于这古刹的地下法坛之中,使其不能脱身。自那日起,盖通便借着恩师留下的两支天星箭为修行根基,日日在这古刹里与那鬼物砥砺道法。每当道法精进之时,他便自其封印之上撤下一柄长矢,让鬼物恢复些许威能再行挑战,如是反复,已是七年有余。如今这鬼物身上的长矢只余其三,盖通的修为亦是突飞猛进,只凭借师傅留下的残缺法门,硬是修到距离真人只差一线,。
因为这鬼物本身便是血气所聚,故而其对血气变化极为敏感,前些日子在柳木大棺引动之下,鬼物的威能生生增长三成,着实叫盖通费了好些波折才重新压制,故而他对此事也就有了了解。
“如此甚好,盖兄便引我前去那鬼修疗伤之处探查一番。我听霁云所言,那人的修为,应是比我等强上一线,但我所修法门专辟邪秽,你对付血气亦有十足经验,你我同去应当不难将其压下……纵然他暂时没有对我那徒儿不利,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我也不能让这仇家安心养伤。”邢捕头将外裳留与南霁云穿了,回身向盖通一拱手,道:“如此便劳烦盖兄了。”
“哪里话,我们便去会一会那扛棺人。”盖通回以微笑,人却已如长弓飞矢,一闪便出了古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