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我们没有拘留她的理由啊!”刘凯踱到窗前,打开窗子,一阵清凉的晨风吹进来,他深吸一口气,不无遗憾地说,“那天夜里,她仅仅是去了鲜花舞厅而已,没人看见她和阿云之间有过接触,而阿云本人已经无法开口了。我们仅凭她去过舞厅就拘留她,也太牵强了。毕竟,小挂件上刻着的是‘吴’字而不是‘陆’字。更何况,她把小挂件的来历讲得真实生动,对鲜花舞厅之行也解释得天衣无缝。”
马森坐在桌前,翻看着记录,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她的笔录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可我们就是抓不到把柄。她简直像个泥鳅,在我们的指间游来游去,最终逃脱。”
“也许她真的是无辜的。”刘凯慢条斯理地说。
“不是她,那会是谁呢?”许久,马森没头没脑地甩出一句。
“至少有三个人值得怀疑。”刘凯说。
马森抬头看着刘凯:“除陆雪之外,吴建应该算一个。如果真像陆雪所说,挂件只有吴建本人才有可能带到现场。”
“不错。”刘凯点点头,“还有陆雪口中那个在鲜花舞厅偶遇阿云的朋友。这个人始终都在穿针引线,是他告诉陆雪有阿云这么一个人,从而把陆雪引到了鲜花舞厅。”
“你相信真有这么个人吗?陆雪是个编辑,她可是很会编故事的。”
“这我知道。但我觉得在这件事上陆雪似乎讲了真话。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偶遇’,陆雪无端地在吴建失踪三年后才上门找阿云,就毫无道理了。”
马森想了想又说:“那这人杀害阿云的动机呢?”
“我也很费解。还有,如果出现在现场的人是吴建,他失踪三年之后,突然出现,并有意丢下随身佩戴的小挂件。他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马森默默听着,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三角形,又在三条边上分别写上“陆雪”、“吴建”、“无名氏”,在三角形的中间,画了一个大问号。
“倘若无名氏确实存在,那么,他与陆雪、吴建又是什么关系呢?”马森看着纸上的三角形问。
“无名氏会不会是陆雪的情人?”
马森的眼前一亮,将纸上的陆雪和无名氏用线连在了一起:“这就给了无名氏一个作案的动机。”
“他故意把吴建的挂件留在犯罪现场,目的是栽赃陷害,把我们的目光引向吴建。只是,吴建的挂件又怎么会落到无名氏的手里?”
“他有帮凶。如此想来,案件就变得清晰明了了。”马森用笔将陆雪与无名氏之间的连线加粗,“吴建的挂件是陆雪提供的。这起纵火案是他们二人精心策划的。”
“你的依据是,阿云跟吴建是情人关系,无名氏和陆雪为了报复吴建,合伙杀害了阿云。为了逃脱罪责,他们又设计将罪名强加给吴建。”刘凯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按说这个推理是成立的,可一联系到吴建的失踪,案情又变得更为复杂了。吴建到底在哪儿?是死是活?如果确实是无名氏和陆雪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谋杀了阿云,那么,吴建还有可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听着刘凯的分析,马森的脸上霎时阴云密布。的确,看似明朗的纵火案,一旦与吴建失踪案合而为一,就又变得扑朔迷离了。一想到无名氏和陆雪有可能是连环作案的凶手,他就变得紧张起来。就在刚才,这个两手沾满鲜血的女人还在他们面前振振有词,他们甚至还相信了她的某些辩解,可转瞬之间,她已是十恶不赦的凶手了。这可能吗?
沉默了一会儿,马森问:“下一步,我们该从哪儿入手?”
“严密监视陆雪。三个嫌疑人当中,只有她在明处。如果无名氏和陆雪是同伙,他迟早会露面的。”
马森点点头:“另外,我去找《城市生活报》的田记者,侧面了解一下陆雪在单位都和什么人来往。”
“好的。顺便查清陆雪在翠微花园的具体住址。”刘凯说,“我想再去鲜花舞厅暗访,说不定能从那个叫阿丽的女孩嘴里掏出点儿什么。三年前,我去鲜花舞厅初查时,这个小姑娘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她喜欢吴建。”
“对了,火灾发生时,阿丽在哪儿?”马森猛然想起来。
“她的宿舍与阿云相隔两个门。听说当晚她住在本市的干妈家里。”
“你说这个阿云会不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三年前,我去鲜花舞厅调查时,谈过话的女孩全说不认识吴建,这些女孩中应该就有阿云。对了,让我查查原始记录。”马森起身打开靠墙放着的档案柜,从中抱出一摞卷宗,放在桌上。
刘凯也凑了过去。
“找到了,就是这本!”马森从中抽出一本封皮上写着“鲜花舞厅”四个字的卷宗,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阿云的名字出现在一张原始记录的第六行:我不认识吴建,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这短短的一行字,让刘凯和马森都懵怔了。刘凯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又把那行字读了一遍:“这是怎么回事?阿云、陆雪,她们两人中谁说了谎?”
“阿云应该是认识吴建的,否则她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马森肯定地说。
“可三年前阿云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谎?阿丽就很坦率地承认自己喜欢吴建,这对她没有丝毫的伤害啊!”
“只有一种可能——阿云的确是吴建的情人。所以在吴建失踪之后,她很害怕与吴建有什么瓜葛。”
刘凯的目光再次落在原始记录上:“还有一点我不明白,阿云既然想撇清与吴建的关系,为什么三年之后,又主动向一个陌生人承认她认识吴建呢?”
刘凯的问题把马森也难住了,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刘凯再次去鲜花舞厅的暗访并不顺利。他隐瞒了警察身份,自称是阿丽的一个远房叔叔,可并没有找到阿丽。
听说是阿丽的亲戚,同宿舍的女孩阿蓉话便多了起来。
“阿丽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住了。”圆脸大眼睛的阿蓉绞着手指,一脸担忧地对刘凯说,“打她手机也联系不上。”
“手机关机还是没人接?”刘凯问。
“有时是关机,有时是无人接听。”
“你能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
阿蓉没有犹豫,把阿丽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小纸条上,交给刘凯:“叔叔,你要是联系上阿丽,让她尽快给我打个电话。我都担心死了。”
刘凯马上答应下来。
“你能记起阿丽是哪天离开宿舍的吗?”他又问。
“你让我想想。哦,对了,是阿云宿舍起火的头一天下午走的。那天她刚好轮休,说是去看她干妈,第二天就回来。谁知,竟一去不返。”
“你知道阿丽干妈的住址吗?”
“不知道。”
听阿蓉这样说,刘凯心里不由一沉:难道阿丽也失踪了不成?
“这事你向舞厅负责人报告了没有?”
阿蓉摇摇头:“说倒是说了,可说了也没用。干我们这一行,本来就挺自由的,哪里给钱多,就往哪里奔。老板也不会太在意,还对我说没准阿丽去了别家。可是,阿丽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呢?跟我说一声也好啊!”
谢过阿蓉之后,刘凯直奔鲜花舞厅领班的办公室。
领班是个二十七八岁、身材高挑、年轻貌美的女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职业女性的孤傲和干练。
刘凯向她表明身份后,才说明来意。
“对不起,阿丽五天前已辞职了。”女领班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
“辞职?五天前她回来过?”
“不,她是打电话辞职的。”
“你这里有通话记录吗?”
“没有。”
“那么,你怎么能证明某个员工是辞职还是失踪了呢?”
“这应该是你们警察的事,我们不需要证明这些,警官。”女领班冷冷地说,“她们既不是白领,也不是政府公务员。一群靠脸蛋和身材吃饭的打工妹,还总是挑三拣四不停地跳槽。她们从不顾及雇主的感受,那么,我们又有什么义务去关注她们离开这里以后去了什么地方?”
刘凯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说:“刚才我去了阿丽的宿舍,她的行李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
“等她找到新的地方,会回来取走的。”女领班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
“好的,如果阿丽回来了,请转告她与我联系,你能通知我一声最好。这是我的名片。”刘凯将名片递到领班手里。
“我会的。”女领班接过名片,连看也不看一眼,就扔进了抽屉。
像阿蓉一样,刘凯多次拨打阿丽的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而舞厅领班那儿也一直没有消息。
看来,阿云之死是阿丽突然离开鲜花舞厅的直接原因:要么是她嗅到了危险在朝自己逼近,所以藏了起来;要么就是她也惨遭杀害了。
如果真是这样,阿云知道什么秘密?阿丽呢?吴建像一根纽带把这两个女孩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只是,吴建失踪三年来,她们都平安无事,为什么偏偏在时隔三年后,吴建失踪案将被打入死档之时,一团死水猛然间被搅得沸反盈天?幕后黑手是谁?原因又是什么?
眼下最关键的是找到阿丽,可她又在哪里呢?
刘凯正苦思着解决办法,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马森的名字。刘凯赶紧接听,急不可耐地问:“陆雪那边有动静吗?”
“这些天,我们的警员猫在面包车里昼夜监视。陆雪的生活很有规律,无任何异常。”
“没发现她和什么人来往?”
“除了一个保姆模样的粗老笨壮的中年女人进进出出地买菜、倒垃圾,没见有人去过她家。”
“你从田记者那儿了解的情况如何?”
“田记者说,这大半年来,陆雪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怨妇,喜欢独处,很少跟人来往。只跟一个一起上夜班的女同事艾思琳稍微友好一些。”
“无名氏没在报社出现过?”
“没有。”
刘凯自嘲地一笑:“看来我们真是出师不利呀!”
“别着急,老兄,耐心点儿,说不定我们会逮着一条大鱼呢!”马森安慰道。
“好的,老兄。祝我们好运!”刘凯沮丧地挂了手机。
外面阴云密布,雨幕低垂,远远有闷雷声不时滚过。一场大雷雨眼看在即。
越过刑侦大队办公楼的矮墙,刘凯可以看到大街上人车匆匆赶路的情形。刘凯正感叹着天气的变化无常,他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阿丽——”他只看了一眼来电的手机号码,便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