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Z国西方的城市中,泗水县是个被大山环绕的小县城,很小很小的县城,即使同为一个正阳市的人士也基本也很少听过这个县名,它的存在感很是薄弱,不过,近几年它有一个一个绰号在市里倒是挺响亮的,它叫老人墓。
它确实是老人墓,而且还是一片活墓,因为它所包容的全是活着的老人,半只脚踏在坟墓里的老人……
言归正传,泗水的无名不仅仅因为它的无为,更是因为它的贫困。
是的,这个县城很贫困,踏着崎岖的山路而行的十三徒对这个感觉尤为深刻,一路行来,十三徒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机动车的踪迹,除了山路不好走车之外,最大的原因便是这个被山围绕的县城里根本没有机动车,十三徒倒是从自己脚下的土地看到了不少小小的蹄印,虽然不知是什么牲畜,但是,可以想象,县城里的出行靠的是什么。
视线中,那些临路而建,或高或低的松垮的土屋如同见到的那些老人松弛的脸庞,布满了坑坑洼洼的斑点,房屋在风中呜咽的声音更是如同十三徒见到的那些老人的呼吸,粗重而凝滞。
十三徒很喜欢用老人来形容这个县城,因为他觉得这个县城很像它所容纳的那些老人,已渐垂暮,生命气息渐弱,除了山路之下那片春麦田。
麦田里,小麦还未抽穗,绿意却是盎然入目,瘦弱身躯随着秸秆逐渐拔高,清风拂来,泛着晨珠的麦叶在正午的阳光中缓缓摇动,抖落了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此时,确实是正午,刚刚攀爬到山顶的太阳却也不燥热,整个县城里还在散发着晨时的潮气。
啊!对了,这个被大山包裹的县城还有一个外号,很少有人知道,除了曾经身在县城的人,它叫亮六时。
很奇怪的名字,却是很应景的喊法,因为这个县城一天最多就亮六个时辰。
关于这点,其实并不奇怪,因为县城被大山环绕,太阳到了正午十点左右才会从山顶露头,更是到了下午四点左右便会毫不留恋的消失在县城的视野之中,所以,它叫亮六时。
名字似乎与狩盟的“三人行”有些类似,不过,究其本质,却千差万别……
十三徒对于道路下方的麦田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未多做停留,那种对于生命的敬意并不能让他停下脚步,因为他更在乎自己的生命……
十三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即使自己依旧身上是衣冠楚楚的黑色西服,眼镜片也依旧明亮,但是,十三徒很清楚自己有多狼狈……很狼狈,因为他现在是在逃跑……
这是很陌生的名词,或许在他小时候他为了躲避父母的责骂,曾经跑出过家,但是,在他长大成人之后,尤其是从遗迹出来之后,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他承认,为了恶魔的诞生,他无时无刻的不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可是,那也只是躲藏,并不是逃跑,即使是现在,属于十三徒的骄傲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着告诉他,他不想逃跑,可是,现实却那么的尖锐……
十三徒仰头看了眼明亮的太阳,镜片下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
这是一个颇为讽刺的开局,他自己在四年前设下了一个局,仅仅只是为了“贪婪”的苏醒,找了几个农村来的人,只是,计划失败了,更是阴差阳错下引发了一场亿万人观看的战斗,数个势力也开始逐渐露头,他也露出了水面,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隐藏成了笑谈。
不过,十三徒并不在意这些,更不会在意曾经见过的那俩人说的话,嗯,其中好像一个是狩盟的议员长,另一个是伪装成狩盟老板的暗行者,很不错的身份,可是,却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道路,合不合作都无关系,只是匆匆的一面之缘而已……
可是……一个人的死亡却将所有的一切拉到了另一条线上。
松井死了,而且死的很惨很惨,当时十三徒在场,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松井就是被人在十三徒面前杀死了,十三徒至今仍然记得那副白色的面具,以及鲜红的“Ω”字符……
于是,十三徒正式的与狩盟有了交点,因为死的是一名议员,不是类似于陈亚音莫离那些可有可无的能力者,所以狩盟很愤怒,因此它的愤怒需要有人承担,只是,狩盟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十三徒知道,所以,十三徒必须要逃跑,他不想自己成为所谓的什么证人亦或是告密者,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改革人……
逃跑,不是跑,一个字的差异,却代表着许多含义,即使是十三徒这么骄傲自恋的人也必须承认,自己是在逃跑,他现在的确很忌惮狩盟,同时也有点忌惮身后追着的那个人,当然,只是有点。
有人逃,必然是因为有人在追,即使十三徒未曾见过身后追着自己的是谁,但是,十三徒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后有人在追,这是很奇怪的说法或想法,但是,实力到了他们那奇怪的境界之后,有什么奇怪都不再奇怪……
逃跑,并不需要自己跑多快,也不需要比敌人跑的快,他只要让敌人找不到自己便行了,十三徒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步伐很平稳,即使他自己认为自己现在很狼狈,但是,外表的从容与洒脱没有任何的改变,与其说这是种虚荣的表现,不如说,这是属于十三徒自恋般的骄傲……
因为自恋所以骄傲,因为骄傲,所以可以随意的将一个计划拖四年,更是因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变得更骄傲,因为他是十三徒,所以他停下了脚步。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与那若有若无的呜咽之声,十三徒脸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脚步轻移,低头深深看着身下的麦田,不!是麦田里的那抹黄色……
黄色是个人影,很小很小的人影,当然,只是虚假的人影,因为,它是稻草人,很小很破烂的稻草人,与绿油油的麦田格外不映衬的黄色的稻草人,低垂着头,双臂大大展开的稻草人……
站在上方的十三徒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稻草人身上满是裸露出来的黄色的草茎,随风摇曳着,顺着草茎逐渐滴落的露水仿佛是泪珠一般,“啪啪”的砸在地面上,有些则是滴落到了下方的麦叶之上,努力的压下了它们上扬的叶条。
“你很悲伤……所以悲伤……”
看着下方的稻草人,十三徒缓缓抽出了肋下的圣经,嘴角诡异的笑容逐渐变得温和,他轻轻翻开圣经,继续低声道:“所以……世人需要承担悲伤……”
风声依旧,呜咽更甚,十三徒嘴角的笑容更重了,意外的惊喜总是不期而遇。一道柔和白光在圣经表面缓缓绽放,稻草人头顶的空中逐渐浮现出了一道黑缝,一条银色的项链逐渐的从黑缝中缓缓下落,直至落到稻草人的头顶,套进它的脖颈……
白光逐渐收敛,黑缝也消失了,风声开始变得沉重,风向更是莫名其妙的发生改变……
十三徒笑着抬起了头,在其东方的天空中,一道人影顺风而来,而在十三徒的脚下,一根黄色的枯草,逆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