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后,他们才听到树木簌簌作响,随即煜棋从林中飞跃而出,稳稳落在他们身边,手里提着两只山鸡。
“我们怎么拔鸡毛?”萧虹肚子饿得难受,看到山鸡很开心,但随即又困惑地问。
“我们换个地方吧,我在那边山窝看到一间木屋,也许是有打猎的村民曾经住过,里面有一些生活用具。”煜棋语气还是淡淡的。
“那我们快过去。”萧虹忙扶着太子起来。
煜棋迅速转过身,大步走在前面。太子从地上捡起装有骨灰的瓷瓶,在萧虹的搀扶下紧跟上去。
山路崎岖,煜棋走几步后,还是停了下来,回头叮嘱道:“你们小心!”他伸出一只手牵住太子,然后太子牵着萧虹,这样才很快顺利走到山窝里的小木屋。
木屋里果然有石锅石盆,还有一个简易灶台,煜棋扶着太子在石凳上坐下后,出去找来一些柴禾,还是用利箭与石块相撞点燃柴火。萧虹忙捧了一些雪在石锅里,烧水杀鸡。
两人一齐忙乎着,却什么话也没说,直到将鸡肉烤熟,大家各自分了一块,吃饱之后,煜棋才从太子身边捧了骨灰瓶,凛然问道:“父王,请您将昨晚的真相告诉孩儿吧,您说的话,孩儿一个字也不信!”
太子低着头,保持沉默。
“您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隐情,连儿子也要瞒着?去世的人不是常人,他是皇上!是我皇爷爷!他的生命关系到整个燕兴国的兴衰存亡!作为皇孙,我有权知道真相!也许您是想在某个强敌面前退缩,从而保全我,但您这种退缩是不对的!是自私的!您不能为了保全孩儿一个人,而不顾全燕兴的子民!”煜棋见太子沉默,回避他的话题,口气有些强硬了。
太子抬头,冷冷看着他,问道:“大胆!你这是在质疑孤吗?”
看着一贯温润慈祥的父亲此刻脸色如此冷峻,煜棋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王——”
“闭嘴!孤说了,这件事情不允许你再问,再提起!”太子厉声打断煜棋。
萧虹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们父子,用手悄悄拉拉煜棋的衣袖。
煜棋粗暴地甩开她的手,气愤地瞪着太子看了几秒后,转身狂奔离去。
“煜棋!”萧虹赶紧去追。
“站住!”太子喝住她,“你追不上,也不要去追他!”
萧虹只得焦急站在原地,探头张望,煜棋已消失在黑暗里,不见身影。
“别让柴火灭了。”太子说着,已站起身,去找柴禾。
萧虹默默返回小木屋,用树枝将火苗扒拉得旺一些。
太子抱来一捆柴禾后,坐下来,看着火苗发呆。
“太子殿下,我们回宫后,还不知慕容楚会逼着我们做什么呢,如果真的危害到燕兴的江山社稷,您是不是要重新考虑?”萧虹忧心忡忡地问道。
太子怔怔坐着,沉默半响后才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慕容楚的目标无非是皇位,而他的皇位原本不过是孤王应该坐上去的,孤王对权利没有半点欲望,如果他承诺以后将皇位传给煜棋的话,孤王愿意妥协。”
“可是——”萧虹觉得不妥,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和太子一样,都不想让煜棋一生在屈辱中度过。
“萧虹,慕容楚临走时还落下一句话,说回宫后拿你有大用处,孤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不知他想拿你怎样。”太子道。
“他和常倚梅一样,都知道我心里在意煜棋,所以他们已经抓住我的软肋。”萧虹眉尖紧蹙。
太子站起来,遥望暗夜里如怪兽一般隐约起伏的山峦,思虑良久后,回头对萧虹道:“萧虹,走出山谷之后,你就逃走吧,孤这里还有一块玉佩,你拿去当铺换些银钱,隐姓埋名找个生计,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下去。”他一边说,一边已经从腰间取下玉佩,递给萧虹。
“太子殿下!我不离开你们!”萧虹忙推开他的手,连连摇头。
“我们猜不透慕容楚想利用你做什么,为了他不祸害你,你还是离开吧,如果有缘,他日自会再见。”太子坚持抓住萧虹的手,把玉佩塞在她的手心。
“我不!太子殿下!我不怕他!我就是要回去和他斗到底!当初慕容煜枫和青阳子那么狠,不也给我灭了?”萧虹坚决说道,把玉佩重新系好在太子的腰间。
“但你之前对付他们的招数,再来对付慕容楚,可能不行了。”太子烦恼地看着她。
“但我还有遁地符,最少没人能奈何得了我,殿下,您别劝我了,我不会离开您,更不会离开煜棋身边,不管多大的风浪,我们一起回去面对。”萧虹很坚定地看着他。
太子见她这么说,只得作罢,不再劝她离开。两人继续围坐在篝火前,将火熊熊燃起取暖。
萧虹因为大病初愈,又舟车劳顿,不一会便疲乏欲睡,太子温和道:“你若是累了,就靠在孤肩上休息一会吧。”
萧虹早已视太子为父亲一般,困倦之下,也没有太多忌讳,乖乖地挨着太子坐下,靠在他肩上安然入睡。
煜棋奔跑一段,停在一处悬崖,对着崖底一通狂吼泄气,然后跌坐在地,烦闷地把头发扯得乱七八糟。
“嗷——”远处传来的狼哞惊醒了他,他猛然站起,想到太子和萧虹都没武功,万一遭受野兽侵袭就糟糕了!
他沿着来路,施展轻功,转瞬又悄无声息回到小木屋外面,当他看到萧虹和父亲依偎着坐在火堆旁时,痛苦地止住脚步,后退到一棵大树背后。
萧虹的身子动了动,似乎这个姿势累了,父亲将她横着抱在怀里,枕在他的膝盖上躺好,然后脱下自己的斗篷,为她盖上。他的动作轻柔,脸色慈爱,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
“我不喜欢小正太,我喜欢成熟稳重的大叔。”
萧虹的话又在耳边回荡,煜棋颓然靠在树上,暗自思忖,莫非萧虹喜欢的是这种如父一般的感觉?
看着他们面前的火堆烧得很旺盛,估摸着野兽也不会来袭击他们,他缓缓转身,默默离开了,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返回去一些,找了个避风点的山窝,坐在灌木丛里的地上练功。
但他试了几次都静不下心,伤口也阵阵疼痛,他停下来,将包扎伤口的绷带扯掉,让伤口露在外面,冷风刺激,伤痛更甚,却让他的心痛得到了些许缓解。
他再次试着运行内力,但脑海中依旧忽而是萧虹的笑靥如花,忽而是她的冷冷拒绝,忽而又是她和父亲相依相偎,忽而又看到皇爷爷在火堆里痛苦挣扎,种种幻象接踵而来,他只觉气息停滞,一口热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后,昏倒在地。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到天边拂晓时,雨越下越大,将昏晕的煜棋淋得像是一具毫无血色的死尸。
太子看着天边有了曙色,把萧虹唤醒,两人把昨晚吃剩的鸡肉用树叶包好,然后用瓦罐收集了火种后,迎着雨一起出了小木屋,携手从崎岖的山窝出来,走上大道。
“太子殿下,煜棋真的一个人走了吗?”萧虹四处张望,希望煜棋能突然出现,她不太相信,煜棋会在深夜把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抛下不管。
太子站住,回头张望一番,林子里除了哗哗的雨声,没有任何动静。
太子没有看到被灌木丛遮住的煜棋,无奈地笑笑,说道:“也许在前面某处等我们吧,快走,雨下得这么大,今天我们要尽量走出山里,找个客栈歇息才好。”
两人相携着沿着山路走往前方,逐渐不见身影。
中午时分,雨停了,深山里面不知从哪里出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个妙龄女子,当她看到地上有人生过火的痕迹后,勒马停住,下来查看,她身后跟着的人也纷纷下马。
“大寨主,这里有个人!好像死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那被称为“大寨主”的姑娘回头看过去。
“好像还有气!”
“小蝶,到底死了没死?”那大寨主蹙眉过去,蹲下身子问道。
“还有气,没死。”被“大寨主”称为小蝶的姑娘摇头。地上的人正是昏迷的煜棋,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大寨主伸手,掐住煜棋的手脉,凝神听了一会,然后查看一番他的伤情,说道:“是走火入魔,他的伤不是昨晚受的,也不致命,但由于没有包扎,又露天淋雨,伤口很可能会恶化,导致丧命。”
“看他面目很是英俊,不像是坏人,大寨主救救他吧。”小蝶仔细看着煜棋的面孔道。
那大寨主转头等着她,斥道:“谁告诉你面目英俊就是好人了?我娘一直说我爹是天下第一坏人,可我爹俊着呢。”
小蝶掩嘴笑道:“夫人那是说的气话。”
“不扯这些了,我们先把他带回山寨吧,再耽搁下去,可能真的会没命了。”大寨主白了小蝶一眼,说完站起身,径直去了她的马旁,一跃上马。
“回山寨!”她马鞭一挥,将马掉头,往一条山路驶去。
小蝶看上去娇小,却是个练家子,她弯腰抱起煜棋,轻快走到自己的马匹旁边,将他横放在马背上后,上马紧跟在大寨主身后。
进寨子的路很奇怪,左绕又绕,错综复杂。那大寨主走在最前面,走一段思索一会,又掐指又皱眉,似乎是在计算什么。
“大寨主,夫人又布了新阵吗?”小蝶问道。她和那一众跟随的人马全都紧紧跟在大寨主身后,生怕落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