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九卿会议众百官大多数一致推举魏裔介为保和殿大学士,兼任吏部尚书。就这样魏裔介终登大清文官极顶,遂可大抒胸意,运筹帷幄,手握封驳之权。其时,魏裔介年仅四十八岁,满头乌发正当壮年,举步投足间显现出一派飒爽英姿。与其同列的其他内阁大员,或银须皓首,或华发苍颜,老态龙钟,与年轻的魏裔介形成鲜明对比。因此众臣给他一美誉——“乌头宰相”。
“魏大人,皇上与四辅臣有请,让您速到保和殿后室面谈。”一小吏报道。
正在吏部新上任的魏裔介急忙扔下手头的公牍,向大内的保和殿走来。
在殿外便听见鳌拜与苏克萨哈高声争执,走入殿内后室四辅臣只顾争执也顾不得魏裔介施礼。魏裔介只有站定静听。
“国朝抗拒郑成功至少需二十万人马在其相望的沿海长期守戒,北边又需大量的军队抗拒沙俄的挑衅。西边还要防止西域各国的入侵,内地也需救助灾情。这样大的耗费从哪里来?国库如今空虚,怎么办?不想一下这卖官的法子,以资国库,以解燃眉之急,行吗?我们只是有选择性的只卖四品以下的官职,且只卖当年需用官员人数的三分之一即可,不会出问题的。”鳌拜用号召的口气断言道。
“鳌大人,既然先帝临走时把朝政托付与我四辅臣,我四辅臣就得为国负责。臣下还是认为,既然打算卖爵筹银,那还是卖六品以下的为宜。因为六品以下所握职权有限,不会对政事构成大恙。四品、五品权似重些,不利国政。”苏克萨哈坚持己见道。
“四品、五品怎么了?四品、五品可以不放其重任。你苏克萨哈就是与别人不同,遇事就愿与我争执。让你出点子,你又想不出妙计,还常多嘴,真是的……”鳌拜瞪大白眼珠子,狠辣辣地蔑视着苏克萨哈。
遏必隆在一旁不阴不阳地看着别人的脸色左右附和道:“鳌拜大人说的有道理,苏克萨哈大人说得也有道理,那就依二位大人所言去做吧。”
鳌拜与苏克萨哈似乎不去理会遏必隆之言,只顾争理。见势还打着咳嗽,脸色发黄的索尼开口言道:“此事关乎国政,非同小可,有必要让太皇太后知道,看她有何之见。”
“她一个娘们家懂得什么?只知装腔作势还可以。让她知道多了只能添乱,没好处!”鳌拜对索尼毫不客气地言道。
听鳌拜这如此嚣张之言,老臣索尼气得面颊腊黄,一时说不上话来,右手捂着胸口连咳数声,歪斜着坐回到后面的椅子上。
魏裔介已来多时,见势忙上前言道:“辅臣大人召下臣有何之事?”
遏必隆首先言道:“魏大人来了,这事还是交由吏部来做吧?”
四辅臣此时都盯上了魏裔介,等待着他的回答。
魏裔介略作沉思并前踱两步,言道:“诸位大人刚才之言下臣都听到了。要问臣下对此有何见解。那下臣就要说,此计甚恶,是祸国乱政之举,万不可取!”
四辅臣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魏裔介,尤其是鳌拜更想不到魏裔介会有悖于自己的思略,以如此无情的话语反驳。
鳌拜双手后揣,双唇紧闭,屏着呼吸并用低沉的声音对魏裔介说道:“魏大人,如今边境多事,本朝军费开支捉襟见肘,这你是知道的,何出此言?”
只见魏裔介不卑不亢,朗声言道:“那就想出了这卑劣之策,诸位大人,这卖官筹响自是衰世苟且之政。以资得官,会使朝政纲纪由此而败坏。本是乱国殃民之举,万不可取。再者,前明灭亡的教训我们不可不汲取。明末农民做乱风起云涌,明王朝穷于应付,因军费无着,便进行了卖官筹响与搜刮百姓,这火上浇油就等于驱使广大百姓投靠反贼从而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这岂不是饮鸩止渴?”
“皇上,下臣还要对您讲上一个卖官的笑话,既是笑话也是实例:前明时有个花重金买来个县官的人。这个人从小家境富裕,但不学无术,斗大的字不识一升。说来也凑巧,他的衙门内有三个衙役,第一个衙役的名叫‘金未’,第二个衙役名叫‘卞丢’,第三个衙役的名字叫‘新斧’。
有一天,因公事升堂,他准备先把第一个衙役叫来,商量商量此案怎么办?于是,就先叫起第一个衙役来,‘全来!’,三个衙役听到县官在叫他们,同时步入大堂,‘全来了’。县官见这般情景,知道自己念错了,赶快叫第二个衙役‘下去’,三个人听令又马上退了下去。三人还没有退去几步,县官知道自己又念错了,忙道:‘慢走!你们三个人中哪个是亲爹?’
县官的问话使衙役们哑口无言,他们便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县官,使该县官也目瞪口呆了……”
魏裔介还未讲完,康熙帝、四辅臣和侍从们便哄然大笑起来。
“看来这以资得官,只会闹笑话,害国害民呀,实不可取啊。呵呵——”索尼笑道。
鳌拜焦急地对魏裔介问道:“这道法子若行不通,依尔之见饷银如何筹措?”
魏裔介拱手施礼,慷慨陈言:
一、可省并天下卫所。在设立卫所上(地方驻军)我朝如今皆沿用明制,
于各地设立卫所,理应边驻守,边屯田。可是明末至今屯田形同虚设,卫所的土地租给当地的豪势之家,卫所坐收租税。而卫所的兵又肆意侵渔百姓,成为地方一大害。卫所的士兵长期闲置,又无战斗力。国家供养这众多的卫所官兵,开支巨大。所以臣下认为除运粮卫所及边防卫所不裁外,其余尽行归并相临州县有司管理。这样既不影响国家的安全,又可省出巨额的开支。
二、南方的抗清势力已不成气候。即便是局部有点滴反清武装,我朝可令当地有关部门善言招抚,或可针对郑成功固防险要。这样可把众多的当地不重要的旗兵从南方撤回,也可省数百万供应之费。
三、可合计天下兵食。也就是应预算每年需用兵饷多少,各省的正常赋税有多少,这些赋税是否够当年用兵的费用,若不够再加上兵部的马价银,若仍不够,再动用内府的金银。如果足用即可。不需向民间加派。更不应卖官筹饷。
以上都需令兵、户二部时时会议,这样既保证了用兵的费用,又不加重百姓的负担,也不会损害国朝形象。为民即所以为军,为百姓即所以为国家也。
魏裔介逐条逐句朗朗言毕后,四辅臣还未来得及表态,只听得大殿的正门“吱”地一声开启,孝庄后轻步走来。
“刚才魏爱卿的话哀家在殿外都听到了,所言甚善,切合时务。从魏爱卿的这些谏言中可以看出,这一方面满足了用兵的费用,另一方面又尽量地减少了百姓的负担。维护了国朝的形象。是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国朝不顾形象,把百姓们逼得无路可走了,那这个政权就岌岌可危了。你们做辅臣的要深知个中利害。”孝庄后语重心长地对着四辅臣及魏裔介道。
听了孝庄一番话语,四辅臣不再争执了,鳌拜的表情也不像先前那样强硬了,都默认了魏裔介的建议。
之后,孝庄太皇太后又言:“这事就这么定了。正好趁着四辅臣与魏爱卿都在,哀家还有一事,是关于幼帝择师读书之事。应该马上定下来。再不能像先帝那样了,有人从中作梗,一拖再拖,把先帝耽误得不轻。康熙帝应尽快择师入学,依诸位大人之见幼帝应择何臣为师?”
孝庄后这么一问,四辅臣互相对视,虽不言语却心中有数,似乎都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老臣索尼首先开口:“武的方面,可选满州擅长骑射且有经验的年壮者。文的方面,依臣下之意还让魏大人担任帝师为宜。”
“你们三位意下如何?”孝庄扭脸冲着另三位辅臣言道。
只见鳌拜眼珠子左右滚动,略作思索,遂顺从地言道:“中堂大人之言正合下臣之意。”
“噢,那就这么定了,魏爱卿。”孝庄注视着魏裔介,以命令的口吻对魏裔介言道。
“承蒙太皇太后与辅臣大人的厚望,魏裔介理当在所不辞。必以圣贤之道,儒学之识教授幼帝,使其早有业成,早日君临天下。”
魏裔介慷慨表态后,孝庄即令一旁的康熙帝:“快向魏师傅行拜师礼。”
康熙刚要弯膝行礼,一旁的魏裔介急忙叩头制止道:“太皇太后,皇上至尊无上,哪有皇上给下臣行礼的。下臣教授皇上,那是皇上的天恩赐与下臣。会使下臣荣耀百代,功德载世,这是下臣的福份,是下臣的职责与义务。下臣感恩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