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正德门外。
段飞星的轿子一落地,便有一人到了近前。
“二殿下!臣有急事禀报!”
轿帘掀开,段飞星看到面前的楚骥松,有些错愕。“丞相何事?”
“二殿下,府上的商姑娘是不是不见了?”楚骥松略显焦急的问道。
段飞星心下一沉,不动声色道:“丞相如何得知?”
“二殿下,请借一步说话。”楚骥松用余光扫了一眼别外,暗示道。
“丞相就在此说吧,他们都是本王的信得过的。”段飞星道。
楚骥松迟疑了一下,才道:“二殿下,臣一个多时辰之前,曾去向太子殿下禀报政事,东宫奴才说太子殿下去了城西别院,当臣赶去的时候,看到有一壮汉扛着一个身着白衣蒙着面纱的女子进入了别院,臣记得贤王府的商姑娘最为特别,也是这样的打扮,所以,便急着去王府找二殿下了,守卫说您出府了,臣只得试着等在宫门口,看二殿下会不会进宫来。”
“哦?是丞相亲眼所见?”段飞星挑眉,斜睨着楚骥松。
“是,二殿下赶快派人去找商姑娘吧,不然臣担心太子殿下会对商姑娘不利!”楚骥松状似着急的道。
“嗯,不用了,纤云已经被救回贤王府了。太子劫持、并欲凌辱北燕国郡主,已被北燕三皇子一怒之下当场所杀,本王正要去向父皇启奏此事,丞相也一同前往吧!”段飞星淡淡的说完,便坐回了轿中。
亲信手下抬起轿子便向宫内走去。
楚骥松闻言,震惊在原地,面如死灰。
北燕郡主?商纤云?太子已经死了?商纤云还活着?他们的消息和速度怎么会如此快?北燕三皇子在此吗?
一连串的惊疑令楚骥松身体僵硬,尤其一件事让他开始害怕了,那就是商纤云还活着的事实!
额头上的冷汗不断的往下落,双手握拳,却不住的颤抖着,脑中只想到的是,商纤云会如何对付他?揭露十八年前的事吗?她当了北燕国的郡主了,她……竟然是一国郡主?
高平去而复返,“丞相大人,王爷请您一同去见驾!”
“噢,好,这就去。”楚骥松被拉回神志,忙不失迭的应道。
东和宫内。
东旭皇帝段正德靠于龙榻前,虽面色苍白,精神却看起来好了很多。
“皇儿,你这会儿来见朕,可有要事?”
段飞星脸色沉重,一甩锦袍跪下道:“父皇,儿臣确有急事禀报,请父皇千万不要动气,保住龙体要紧!”
“出什么事了?”段正德疑问道。
“是关于太子皇兄的。”段飞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段天德的表情。
“那个逆子在哪儿?让他滚来见朕!”段正德一听提到段天宇,便怒火中烧道。
段飞星紧了一下眉,低下头,“请父皇息怒!太子皇兄一个时辰前,已经死了。”
“什么?你皇兄他……死了?”段正德一听,急怒攻心,气血上涌,“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父皇?父皇您怎么样?”段飞星忙起身扶住段正德,用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拭着段正德嘴角的血迹。
“你说的是真的?他怎么死的?”段正德喘口气后,凌厉的目光扫向段飞星,“你没有违背誓言吧?”
“父皇!”段飞星“扑通”一声再次跪下,“父皇,儿臣既已发过誓言,决不与皇兄手足相残,便不会违誓。”
“父皇,事实上,北燕国的纤云郡主近来一个多月一直住在儿臣府上。起先儿臣并不知晓她的身份,是在街上遇到皇兄调戏于此女子,儿臣不平,便编造借口从皇兄手中救回此女子。前日,北燕三皇子秦中玉来到儿臣府上,想求见父皇商议两国联兵对抗南阳一事,儿臣才知道,纤云是北燕国安亲王府郡主。”
“今日凌晨,儿臣带北燕三皇子秦中玉和世子秦空逸进宫为父皇治病,中午我们三人回到儿臣府上后,发现纤云郡主失踪了,儿臣即派御林军全城查探,后来在皇兄的西郊别院找到人,是皇兄抓走了纤云,并欲施暴于纤云郡主,被我们即时赶到阻止了,儿臣为救纤云,向皇兄动了手,三皇子秦中玉和世子秦空逸一向宠爱纤云郡主,看到纤云受辱,大怒之下,将皇兄一掌震在心脏之上,当场死亡。”
“儿臣本想带皇兄回宫交与父皇为纤云郡主主持公道,却来不及阻止秦中玉所为,也无力留下皇兄一命。现皇兄遗体儿臣已留下御林军在别院看守,特来禀报父皇!请父皇念在秦中玉救父皇一命的恩情上,不要再追究了,况且,皇兄指使太医下毒谋害父皇,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又凌辱盟国郡主,当真是罪有应得啊!”
末了,段飞星又补充道:“今日之事,假设皇兄未死,父皇开恩,恐怕对北燕国君却无法交待,到时盟国就会变成敌国了!”
这一番话言毕,段飞星跪在地上静静的等待段正德消化接受,看着段正德越发苍白的面容,心下纠的更紧了。
“皇儿,你说的这些,句句当真?那个逆子真的做出了这等有失国体,强暴女子的行径?”良久,段正德才轻轻的开口问道。
“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决不敢欺瞒父皇。如今,无论为国为私,我们都没有理由去问罪北燕,是我们东旭错在先,此事,若传出去,我东旭国真是颜面无存哪!而且,若非三皇子秦中玉医术高超,查出父皇因中毒而昏迷,又为父皇解了毒,此刻父皇还坐不到这里啊!”
段飞星面色沉重,二十多年的手足兄弟突然死了,他的心里亦不好受,虽然他和母妃曾受尽了太子和皇后的欺凌,但毕竟是他的大哥,只是,因为纤云,他又恨段天宇,在知道段天宇竟然狠毒到为了皇位谋害自己的父皇之时,他便不想再容他!
而在破门而入看到纤云衣衫尽碎,脸色红肿的模样,那一刻,他也真的起了杀意,所以在秦中玉的那一掌击向段天宇时,他没有想要拦阻,因为,就算他拦住了秦中玉一人,也拦不住夜琛和秦空逸两人,那三人,为了纤云,都是要取了段天宇性命才甘心的!
段正德又静了许久,才面容悲戚的缓缓而道:“朕老了,逆子不孝,弑父弑君,如今被人所杀,也免了朕斩杀亲子的痛苦!传旨,由礼部和大理寺仍以太子之尊位,办理你皇兄的后事,遗体即刻送入大内!”
“儿臣遵旨,请父皇节哀!”段飞星看一眼连遭打击,瞬间苍老的段正德,心下难过,含泪叩拜。
“启禀皇上,楚丞相求见!”一个太监进来轻声禀报道。
“宣!”
楚骥松进入内阁,看到段正德果真如外侍太监所言,已清醒过来了,忙跪拜道:“臣参见皇上,恭祝皇上龙体安康!”
段正德道:“丞相,即刻发下两道旨意。第一道,太子因病突然暴毙,朕已清醒,重新理政,是以,太子之前同意议和割让十洲县于南阳一事,宣布作废。第二道,朕已决定为保江山社稷,向南阳国开战,即日起,令徐州、苍州、登州和汾州四地驻军加紧备战,大将军司徒萧清任副帅,贤王接掌元帅一职,户部、兵部、工部三部筹备粮草、战事所用兵器,各路大军于一月内集中京师。旨到之日,尔等须尽心竭力,但有怠慢失职者,立斩不饶!”
“臣遵旨!”楚骥松震惊之余,忙拱手道。
“圣旨拟好,交由朕亲阅之后,再行下发!”段正德接着说道。
“是,皇上。臣即刻去办!”
“退下吧!”
“臣告退!
楚骥松躬身退出了东和宫。
段飞星一直立在一旁沉默不语,此刻才道:“父皇,您真的决定开战了?儿臣领兵合适吗?”
“皇儿,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你要明白这一仗对我东旭王朝的重要,若胜了,朕便退位,将皇位传于你,到时,你功在朝廷,以次继长,你其它兄弟及满朝文武便不敢再有异议,定能甘心臣服于你,对你日后的统治,百利而无一害。朕,相信你的能力!”
段正德沙哑着嗓音,声音渐弱,“朕是该颐养天年了,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你皇兄一步走错,步步错,朕真是痛心哪!”
“儿臣定当谨遵父皇教诲,不辱父皇对儿臣的期望!”段飞星自信的点头,说完又放柔了声音,小心道:“父皇,事已至此,父皇不要太伤心了,您的身体刚刚解了毒,还需要调理,多亏了三皇子医术高超,否则儿臣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天天为父皇担忧呢。”
“皇儿,你皇兄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也怪朕自小宠坏了他,让他竟然对朕下如此毒手,既然他已经不在了,朕谁也不怪了。对外就宣称他暴病而亡吧,给他留点最后的尊严,免得祸及朕的几个孙子。朕老了,只想安安心心的过完余下的日子,所以,不要查下去了,将太医院涉及到的所有太医秘密处斩吧!”
“父皇仁善,儿臣明白了,儿臣知道怎么处理,请父皇放心。”段飞星点点头,这些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了,这样做,既免除了太子背负的弑父弑君和强暴妇女罪名,又挽回了皇家名声,还有保全了纤云的名节。
段正德因说的话太多,又深受打击,郁结于心,突然大声咳嗽起来,段飞星一急,忙扶着段正德躺下,“父皇您好好休息,儿臣已换了心腹之人照顾父皇的身子,父皇可得按照秦中玉所交待的,按时吃药才好,儿臣盼着父皇早日康复呢!当不当皇帝,现在对儿臣来说,真的不重要,父皇不要再挂心了!”
“咳咳,你是朕全部的希望了,不要叫朕失望,好好和北燕三皇子商议一下联兵之事,做战前准备吧,朕等着给你摆庆功宴!”段正德强撑着,说道。
“是,儿臣一定打个胜仗回来见父皇!儿臣告退,父皇您好好休息!”段飞星哽咽着声音,使劲儿咬着唇,将段正德的手握的紧紧的。
“嗯,父皇等着你。”段正德欣慰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段飞星坐在床边,又陪了一会儿熟睡的段正德,才慢慢的起身离开。
两道圣旨一下,朝野震动,段飞星被军事、政事、以及太子的丧事缠身,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贤王府。
整个贤王府,已按国丧规矩挂上了白灯笼,大门挽上了白幔,段飞星站在大门口,怔忡了好一会儿,才怀着复杂的心情慢步而入。
进了府,管家已迎了上来,“王爷,您回来了!奴才已按皇上圣旨将府里打点过了。”
“好。”段飞星简单的应着,提步向“栖凤阁”走去,边走边问道:“纤云怎样了?”
“回王爷,商姑娘刚刚才醒过来,秦中玉公子说商姑娘被人下了迷魂药和十香软筋散,迷魂药没事,自己散了,但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秦公子花了两个多时辰才配出来。”管家跟在身边详细报告着。
“好,本王去看看,你不用跟来了!”段飞星说着脚下已加快了步子。
栖凤阁内室中,白荷端来一碗小米粥,走至床边,红着眼睛道:“小姐,奴婢喂您喝一点儿吧。”
“白荷,别哭了,我这不还活着吗?你该高兴才对啊!”纤云扬起一个虚弱的笑脸,安慰着身边的丫头。
“小姐,奴婢们真没用,当时应该死死拦着您的。”雨双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一个下午,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
“雨双,你再哭,我就不喝粥了。”纤云故意拉下脸,佯怒道。
“好,奴婢不哭了,小姐,奴婢扶您靠在这个棉垫子上喝粥好不好?”雨双一听忙止住哭声,但纤云点点头,两个丫头刚把纤云扶着坐好,秦空逸便推门进来了。
“云儿,你怎么起来了?”秦空逸皱眉,快走两步到了床边,看到旁边放的粥,问道:“是要喝粥吗?我来喂你喝。”
“嗯,”纤云挤出一个笑容,“白荷,雨双你们也大概忙了一下午了,下去休息吧。”
“小姐,奴婢不累,让奴婢侍候小姐吧!”雨双忙摆手道。
“小姐,您身边总得有丫头的,这样,奴婢就呆在外面,您有事,唤奴婢们一声就成,好吗?”白荷说着将小米粥递到秦空逸手中,看到纤云点头,便拉着雨双出去了。
纤云抬眸看向秦空逸,只一天的功夫,那张神采奕奕的俊脸便已憔悴了好多,眼眶中隐忍的泪水在此时终于掉了下来,大手紧紧的将纤云拥入怀中,“云儿,云儿,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对不起逸哥哥,云儿又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对不起……”纤云心中酸楚,因为楚骥松,也因为这几个视她为生命的男子。
“云儿,逸哥哥真该死,怎能把你一个人留下呢?我应该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的,都是我的错啊……”秦空逸一想起纤云所受的污辱,便心如刀绞,悔恨万千。
“是我自己要出去的,逸哥哥你别怪自己,是云儿欠缺考虑,一听说夜大哥受伤,便着急的忘了……”纤云泪如雨下,秦空逸的痛苦让她心中愧疚不已,她的命,早已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了。
秦空逸抬起眸子,幽幽的低语,“你就这么在乎夜琛吗?你的聪慧到哪儿去了?以夜琛的本事,谁能轻易伤他?何况他还有那么多手下,你怎么不多考虑一下呢?”
“若不是他,我早已死在柳州了,哪还有今天的云儿?还有上一次,若不是他,你们也就见不到我了,他如此待我,我怎能不关心他?反之,若是你和玉哥哥有事,我也一样会失去理智和判断的。”纤云低声诉说着,说到那两人,便问道:“对了,玉哥哥和夜大哥呢?”
“夜琛还在外面站着,堂哥在喝酒。”秦空逸回道。
秦空逸端起粥,舀了一汤匙,送到纤云嘴边,“不烫了,吃点吧。”
“嗯。”
段飞星到达内厅的时候,看到夜琛和秦中玉,脚步顿了一下。
仍旧哽咽着声音。
“秦公子,夜楼主!”段飞星拱手打着招呼。
“二殿下!”两人亦拱手回道。
“纤云好些了吗?”段飞星问道。
“休息几日就没事了。”秦中玉略微点个头,说道。
段飞星抿抿唇,三人间的气氛有些冷,尤其夜琛的表情,作为杀手组织的头目,原本冷漠的脸,今日因为纤云而变的更冷了。
段飞星叹口气,朝着纤云的房间望了一眼,道:“我去看看她。”
“你没有资格去看她!”夜琛豁然开口,并一侧身挡在段飞星面前。
段飞星蹙眉,眸子也倏的变冷了,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为何?
“为什么,你心里清楚!因为你没有能力保护她!”夜琛挑眉,高傲冷冽。
“夜楼主,我皇兄不是东西,但要不是纤云记挂你,她便不会跑出贤王府,又怎会落入圈套?”段飞星收紧双拳,直视着夜琛,周身散发的是浓浓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