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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伶柠随我们简单吃过中饭后就不再说话,而是神色郑重地思虑着什么,或许是在想下一步的计划。毕竟如今心上人已经成了有妇之夫,搞不好还是个有妇孺之夫,所以若是想要找叶千,还要斟酌一个万全的方式。
我借去万灵泉打水之名暂时支开了百里伏栎,准确地说是支走了自己和百里伶柠,不为别的,只是必须跟她认真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漫步于青树翠蔓之中,脚下的小植物自然退避开,辟出一道天然而成的小路。有了狐妖在石中的指引,迷路之类的问题便也不复存在。虽然小时候总是跟爷爷在大小丛林里混迹,但我竟也从没领略过类似于仙灵谷这样的天然氧吧之风采。果然世界是在变的,人类在进化,环境却在退化。
“是不是想问我,如果离开仙灵谷去找叶大哥,下一步该怎么办?”
百里伶柠平淡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寂静的树林中响起,惊飞了枝头几只午后小憩的鸟儿。
我正想问她为何能猜度到自己的心思,而百里伶柠却笑笑,继续向前走去,纤巧的手灵活地探入水袖中,掏出一块正散发着勃勃生气的灵物。
“这是什么?”
虽然第六感告诉自己,这应该就是木灵石,但我还是试探地询问着。
百里伶柠并没有要把那灵物给我的意思,随意地收了回去:
“你们此行要的不就是这个?可我却发现,这灵物竟有读心之能。所以在我找到叶大哥之前,木灵石就先由我保存。”
这话无异于是在宣告,若是找不到叶千,这木灵石就要陪她一辈子。
我虽想要得到木灵石,此刻却也不敢多规划些什么。人的心与心之间就像是隔着两道上锁的门,你找不到钥匙读懂我,我也找不到钥匙了解你,但上帝锁上两道门,必然会开启两扇窗,这两扇窗就是二人的嘴巴,所以人们可以通过对话表达自己的心意。
此时百里伶柠有了木灵石,就等同找到了开启别人心门的钥匙,只要她愿意,可以通过任何方式来了解一个人。
“找叶千的事容我再想想,毕竟这些王公贵族我也不熟。”
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我尽量放空容量不大的脑袋,但幻境中半人半蛇一事却像一块牛皮糖,越想要忘记,就越甩不掉。
百里伶柠仍然保持着原速,只一句话便勾住了我继续向前的脚步:
“你在幻境中现形的事,我应该跟栎儿说说。”
她的声音不大,我却能清楚地听到。
紧紧攥住手中的水壶,极慢地转过身,这可能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个转身,但心跳竟只打了一拍。
“你知道了。”
在其他人面前,我倒也坦荡,可不知怎的,每每站在百里伏栎身前,便总有一股意识告诉我,不能跟他透露分毫。
百里伶柠早已经慢悠悠凑上我耳畔,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自然知道了。你,不是人。”
要是放在以往,我如果不骂一句问候其全家的话,就是对不起我老沐家的名声,可就在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实让我实在无法再对此加以辩驳。
对,我不是人,可我到底是什么?
“不要告诉他。”我不知道这算是请求还是命令,总之她最后没有向百里伏栎提任何一句。
百里伶柠的脸上绽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不知又是在想些什么,一路上我们没再多说一句话。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在幻境中还好好的狐妖,如今却也一言不发。
在一片沉默中,我与百里伶柠到达万灵泉,万花之仙栩栩如生的雕像仍庄严屹立在泉边。
“原来万灵泉是万花之仙的眼泪汇聚而成的。”百里伶柠没有靠近万灵泉,而是坐在泉边的天然石凳上,单手撑住下巴,做出思考者的动作。显然,她用生疏的姿势暗示我,对于这离开自己一千多年的身体,她还是不太适应。
我仰视着泉边楚楚动人的万花之仙神像,觉得她说的有些不切实际。虽然百里伶柠能够施展读心之术,但一个雕像怎么会有意识,怎么可能会思考?
我摇摇头,揉揉有些许酸痛感的脖子:
“太扯了,这次又是从哪里读出来的?”
百里伶柠指指石凳下的一只发抖的小兔子——是小灵儿。
显然小灵儿还不知道凳上的这位佳人早已换了个魂儿,只是一味地打着哆嗦。
或许是出于女子对万物天然的母性,百里伶柠抱了小灵儿入怀,一手怜爱地抚摸着怀中小兔子柔顺的毛,全然不顾它对她的恐惧。
“小灵儿,别紧张,她不是狐妖,只是跟狐妖长得有几分相像而已。”
我边伸手向水壶中灌水,边为百里伶柠怀中惊吓过度的小兔子解释着。但是可信度恐怕不高。同一副皮囊,若是说只有几分相像,要么就是小灵儿瞎了,要么就是我瞎了。
“沐姐姐?”小灵儿惊慌的眼神在注意到我的存在后突然一亮,蓦地从百里伶柠怀中挣脱。
为了证明面前的白衣女子确实是百里伶柠没错,我从腰间找出那块五彩石,石头并不大,只占半个手心的位置,不过比起刚才在幻境中似乎轻了一些。
小灵儿极为警惕地盯着我手中的五彩石,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而石中却没有丝毫变化。
“不用再看了。”百里伶柠靠在一旁的青石板上,目光投向远方,“狐妖的灵气已经被吸食尽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不是刚刚在路上还好好的吗?不是说她的灵气会在这石中将养的吗?为什么。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五彩石本就是这样,以天地灵力为养料,若是自身灵气耗尽,就会吸食其他的灵。”
百里伶柠面无表情地讲解着,就像在讲解一件古老的物品,对于狐妖的消散不带丝毫惋惜。
“这就是天命。她,逃不过的。”想起初见狐妖时听到的话,我抬头望向远方的云朵。
是啊,怎么也逃不掉的。
一阵萧瑟的秋风拂过,耳边仿佛再次响起狐妖空灵的声音:
“有一个一直被世人遗忘的名字。叫绛荷。”
【我一直在等待自己的死亡。或许天命,或许其他,但他说过,死亡,就是新的开始。】
——狐妖绛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