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忆的眼泪顾太太没有错过。母子连心,自不久前阿忆大病一场之后,顾太太就觉得女儿虽然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骨子里却和她还有顾维之疏远了。发现这一点之后顾太太心痛难耐,又不敢告诉顾维之,只能加倍的关怀阿忆,怕她是因为入宫一事对家里生了嫌隙。直到这一刻,当阿忆因为她的话留下感动的泪水,顾太太觉得自己和她之前的距离重新拉近了。
顾太太脸上带笑,随阿忆坐好之后,就一边用揽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一边絮絮叨叨说了一些阿忆离开后府里发生的事情,没等阿忆开口询问她为什么过来,顾太太就将太后懿旨的事情说了出来。
阿忆一听,心头猛地一跳,知道事情要不好。今日晨起,她就直觉今日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并打定主意今日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哪都不去。阿忆知道自己的直觉一向灵验,生怕待在院子里还有不妥,还特意回想了一番自己昨夜和柳慎之间的相处。确定没有露出马脚,阿忆才微微放心。谁知,直觉竟然如此精准,这一回也不例外。她昨日才和皇帝见过,今日顾太太上门就已经不利于她隐瞒身份了,没想到更糟的事情还在后头。太后竟然在这个时候宣她入宫!
一旦她入宫,太后必会想方设法让她和皇帝见上一面,到时候,她就算有心隐瞒身份,也做不到了。一旦她的身份被皇帝知晓,那么结局可想而知。不管如今的她多么让皇帝沉迷,两人毕竟只相处了一夜,没什么感情根基。为了江山,皇帝必定会让乔深娶了自己。那么,她之前准备的复仇大计,就没有了意义。早知如此,昨夜就该手刃那个昏君!阿忆双手握拳,指甲掐进肉里,都毫无知觉。她知道,这宫,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的。
顾太太见阿忆没什么反应,心里叹了口气,生怕女儿心中不情愿。她其实也不想和阿忆分离,可事到如今,再想后悔已经不行了,于是劝道:“我的儿,你放心,太后这一回只是召见你,并不是让你入宫的意思。要知道,你现在还不满十五,咱们家这位娘娘谨慎的很,不会落人话柄的。才见一次就留你在后宫,免不了被人说吃相难看。所以啊,太后必然会先让你回家,等一个月后你笈笄了再入宫。”
阿忆哪里还能听这些,满脑子都是身份揭穿之后,大仇不能抱的愤恨。顾太太摸了摸她的脸颊,见她还是没反应,不由有些着急。对阿忆,顾太太没办法,可那些下人,她却不用客气。见阿忆还是不理会她,顾太太心中迁怒,拿眼睛横在一旁伺候的胭脂。
胭脂一瞧顾太太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要不开口打个圆场,怕是讨不了好。好在她天性聪明,脑子一转就想出了一个主意。于是,在顾太太的怒视下只好将昨晚打雷的事情说了一遍。顾太太一听,那还得了,女儿房里竟然没人守夜,刚要发怒,阿忆就开口了:“太太,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不耐烦人多,才打发她们的。胭脂晚上也过来了,只是女儿实在不耐烦,才不要守在屋子里的。”
女儿求情,顾太太哪里不依。她拍了拍阿忆的手,这才作罢。这时阿忆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实在有些不同寻常,连忙打起精神,又和顾太太说了几句话,竭力表现自己刚才只是一时闪神。不一会儿,顾太太带着过来的一个嬷嬷就过来来报,说是瞧着天色不好怕要落雨,问顾太太是否要启程。
顾太太有些犹豫,她想让阿忆歇个午觉在回去。阿忆心知再拖延也改变不了她入宫的现实,因此开口劝顾太太启程。阿忆坚决,顾太太唯有妥协。因此,一行人将阿忆带来的行李收拾好,便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当然,回去之前,顾太太也没忘派人去和庄头打招呼。阿忆想着心事,回去的路上,便一直靠在顾太太的肩膀上,蔫蔫的不想说话。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一旦自己的身份瞒不过去,那么入宫之日,就是她手刃皇帝之时。因此,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要求顾太太掩盖身份。只是一想到行刺之事,阿忆就觉得实在对不住顾太太和顾维之。她占了他们女儿的身子,不能尽孝,害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了,还有害他们背负不忠弑君的罪名。
这样想着,阿忆就觉得心里发酸。时间再短,阿忆也还是将顾太太当成了自己的亲戚。
谁知,老天爷看她可怜,竟然主动帮了她。阿忆和顾太太刚进府里,就从门房哪里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安亭侯乔深来访。一时之间,阿忆脑子飞快转动,一个不用入宫的法子出现在阿忆的脑海中。
乔深不是想阻止自己入宫吗?那正好,自己这就去成全她!
阿忆瞧着身侧的顾太太,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意味来。她要趁着乔深在顾府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和他来个男女授受不亲,污了自己的名声,乘了皇帝和乔深不想自己入宫的心思。一个清白被其他男人玷污的女子,哪怕太后再怎么看重,也不可能入宫了。毕竟,哪朝哪代都没有做娘的招个不清白的女人入宫给自己皇帝儿子戴绿帽的事。
想到这里,阿忆心里一宽。
自己的复仇计划还是可以执行的,只是有些细节要变一变了。她本来打算先攻克了皇帝,再和乔深勾搭的。如今看来,她要先用顾七姑娘的身份和乔深纠缠一番;再另外伪装一个身份和皇帝来一场旷世绝恋了。不过这些有个前提,那就是她必须先找瞒住自己的身份,不被皇帝知道。否则哪里还有机会挑拨这两人,让他们都生不如死。
顾太太听到安亭侯到访,眉毛就是一挑,她不是没听到外面的传言,因此一听乔深来了,脸色就不太好:“我的儿,这一路你也累了,快回你那院子好好休息一番。老太太那里就不必过去了,晚些时候,我和你父亲再带你过去问安。”
顾太太的话正中阿忆的下怀。她笑着应了,说自己确实有些累了。之后,两人便在外院和内院交界的小花园处分开。阿忆快步回到和乐居,打发胭脂去厨房拿燕窝后,就把小红叫到了身边。
小红年纪小,但机灵的很。之前阿忆能狠狠设计杨簪,未尝每天她的功劳。虽然直到现在,阿忆也没有信任小红,却还是吩咐她让她找个机会去找乔深,说自己约他在湖边见面。
小红起初有些害怕,不敢答应。可被阿忆那双乌黑到看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点头答应了。
阿忆见小红答应,也不怕她阳奉阴违去告诉别人。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小红,她也没想过让小红给自己传话。之所以这么做,不过就是想让她去找乔深。毕竟这个小丫头是家生子,探听消息在方便不过。阿忆一个大家闺秀不能亲自出面找人,但却可以跟在小红身后,和乔深来个邂逅。
是的,一开始阿忆并不想和乔深一起落水。她不过是希望和乔深来个私会。
可事情就是那么巧,阿忆前脚派小红去找乔深传话,后脚小红就被一个看着眼熟的老伯拦住了。作为一个家生子,小红熟识府上大部分,可这个老伯虽眼熟,可小红却叫不上他的名字,因此一见之下就有些警惕。
哪知这位老伯一点也不见怪,反而从怀里摸出一块坑着顾字的翡翠来。小红见了翡翠,心头狂跳。然后,那个老伯就开口要他给安亭侯带个口讯,说是七姑娘约他在湖边见面。
顾字翡翠代表族长,是顾维之的代表。小红虽然机灵,毕竟年纪小,加上之前阿忆的吩咐,她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那老伯满意了,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小红不知道阿忆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她也不知道,在见到那个老伯的时候,阿忆就知道顾维之要多乔深出手了。因为那个老伯是顾维之的心腹手下。而顾维之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假借自己的名头约乔深湖边相见,必然是计划好了要给乔深一个天大的教训。乔深三番两次招惹自己,企图阻止自己入宫,到底惹怒了顾维之,只是不知道这教训到底是什么。
不过不管这教训是什么,都不妨碍阿忆顺水推舟。
之后就发生了乔深阿忆接连落水的事情了。没错,乔深落水就是她和小红一起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