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峰听着那对话,乐得不停,不由道:“我本以为咱们凉州的女子乃天下最彪悍泼辣的,不曾想,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二爷,您说是不是啊?”
薛永年:“……。”
杜峰见他不说话,只觉得无趣,便催促道:“还是赶紧去香料铺子吧。”突然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杜峰回头,只见跟他来的一个小兵指了指不远处的招牌——天香。
唔,原来已经到了啊。杜峰心情不错,正准备大步走去,却见刚才在路上与人吵得热闹的那江姓男子也走进去,那辆奇怪的马车还停在铺子门口,里面的人又暴躁了:“不许他进去!谁敢放他进去,通通扣掉三个月的月钱!”
那男子无奈地回头:“阿绣,我就是来买些香料,你开门做生意的,怎么把人往外赶。”
开门做生意……
杜峰发现,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果然,下一刻那马车里的女子终于坐不住了,不等下人将马蹬摆好,直接风风火火的跳了下来,冲到那男子面前:“你真是要气死我么!觉得我们薛府好玩是么,我们这儿庙下,供不下您这尊大菩萨!您江公子贵足千万别踏坏了我的地!哦对了,忘记跟您说我这铺子的香料有三不卖,一,不卖姓江的;二,不卖姓江的男子;三,不卖姓江的且喜欢摇扇的男子!”
“你……你这丫头,刁钻古怪,何时订下的这种规矩。”
“现在定的,怎样!”
眼见着二人又要像斗鸡一样吵起来,薛永年终于站不住了,板下了脸,吼了一声:“阿绣!回府去!”
薛锦绣微怔,木木地转过头,那对面站着的可不就是她亲爹么……薛锦绣突然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府里人不是说他出门见贵人了,怕是这几天都不会得空的吗?!
江楼月见身边盛气凌人的小丫头顿时矮了半截,心中畅快不已,走到薛永年身前:“薛叔好。”
薛锦绣也磨磨蹭蹭地喊了一声:“爹……。”
爹,香料铺子,定规矩,开门做生意。
杜峰觉得自己也有些僵硬了,动了动嘴巴,终是问道:“想必这位就是贵府上的六小姐吧。”
薛锦绣一愣:“你是……?”
不待杜峰说什么,江楼月摇着扇子小声道:“看吧,你这凶神恶煞的名声整个长陵城都传遍了。”
薛锦绣瞪了他一眼,突然听见薛永年咳嗽了一声,薛锦绣立刻垂下头,不敢再有多少动作了。江楼月憋笑憋的脸都红了。
薛锦绣见着江楼月幸灾乐祸的样子就觉得烦,碍着有生人在场不得发作,微微行了礼后便带着丫鬟回铺子后院呆着了。
杜峰只觉得自己这次可算是开了眼界,不由又摸了摸腰间的木匣,心道这信到底还送不送?目光顿时落在那个一直在笑的江公子身上。
——总觉得这家伙跟那位六小姐,关系不简单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薛锦绣揉着手里的帕子,难得今天出门,刚出来就遇到了江瘟神!这下好了,竟然被爹爹给撞见了,刚才那泼妇样肯定被便宜爹都瞧的一干二净,啊啊啊啊,这下让她怎么活嘛!
薛锦绣无聊得踢着脚下的石子,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双靴子,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
“你?”薛锦绣颇为诧异,这不是方才爹爹身边的陌生人吗?“你,你怎么进到后院的?!”
杜峰摸摸鼻子,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他也不想擅闯后院,只是如果不这样,他根本就送不了信啊。尤其是俞阎王还再三交代,一定要亲手将信交给薛六小姐,亲眼见她拆开才可。这小小的香料铺子又如何难得住他,命身边的小兵暂时拖住薛永年,他寻个空子便偷摸过来。
杜峰立刻道:“姑娘莫怕,我只是替人送信的。”
谁料薛锦绣立刻就炸毛了:“又送信?!是不是那个姓江跟你串通好了?我说了多少遍了,不收!”
杜峰不由道:“姑娘收过很多信吗?”
薛锦绣呆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杜峰又道:“我乃凉州佑威军将士,这信是我们俞大将军的四公子写给姑娘的,望姑娘收下。”
话音落,杜峰就欣赏到了一个女人以最快地速度跑到了一颗树的后面,然后探出了一个脑袋,嘴里还惊讶道:“不!是!吧!真送来了……。”
关于这封“信”,其实是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地……
这要追溯到五年前了。那时候薛锦颜还没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每日都不过是强颜欢笑的度日,薛锦绣默默看在眼里,说不生气那也是不可能的!这世上就有这样一种人,无论自己的兄弟姐妹做得错或对,在她看来通通都是对的,通通都是有理的,这种人有个称号——护短。薛锦绣就有这样的潜质,所以她虽然理智上能够理解俞淑君的做法,但感情上还是原谅不了,她怨恨俞淑君为什么不可以选择一个委婉的方式,怨恨冯意为什么不能再强势一些。同样,也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地阻止了这段感情的发生。
可这些怨恨都是无用功,她不是薛锦颜,她从来就没有资格对薛锦颜的感情指手画脚,所以薛锦绣只能自己生闷气!
那段时间,二房上空的气压总是诡异的,就连一向爱哭闹的盛哥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个姐姐的异常,小心地坐在一旁,低头玩着手里的布娃娃,一声不吭。
冯意走后快两个月的时间,正巧就是薛锦绣的生辰。可她也没有多少心思去过这个生辰,不过是草草应付罢了。谁料到了晌午打算睡午觉时,琼枝拿着一个包裹匆匆而来,说是从凉州走官驿送来的。
薛锦绣眉头一挑,关于薛锦颜和冯意之间的弯弯绕绕,虽然她瞒的很好,但毕竟是瞒不住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好在琼枝连翘以及巧月都是嘴紧的,知道一些也不碍事。也正因如此,琼枝看到这个包裹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送来了,还特意绕开了薛锦颜。
薛锦绣一脸嫌弃地看着它,嘴里咕噜着:“呵,人都走了,还记得往咱们这里上个坟以表哀思么?”
连翘一下没憋住,脱口就道:“小姐,今儿……好像是您的生辰。”
薛锦绣:连翘同学,你不说话不会憋死的!
打开一看,竟是一块十分怪异的石头,薛锦绣拿在手里看半天,也没看出一点端倪来,又在那包袱里找了又找,竟连个字条都没有。薛锦绣彻底黑了脸:“耍我呢?”
刚巧寒梅走了进来,见着屋里又是一阵诡异的气氛,不由站近了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咦,这不是凤羽石吗?”
薛锦绣见不值什么钱便随手扔在桌上,“凤羽石?什么东西?”
寒梅道:“这是凉州凤羽山上的石头,那里的石头十分独特,里面的纹路有的像凤凰,最奇特的便是石头会带着一丝红色,就好像凤凰的羽毛,很漂亮的。”说罢,又仔细看了那块石头,顿时惊叹道:“小姐,你看,这真的是一只凤凰啊,这样的石头很难找的。”
薛锦绣理都不想理那块石头,顿时道:“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寒梅一愣,立刻将东西放下,连连摇头。
——开玩笑,她情商和智商可是杠杠的,没看见琼枝那丫头的脸色都快紫成茄子了么!
如果说第一年,薛锦绣还在猜测这石头到底是谁的,又是要送给谁的。那么第二年,她已经能确定心中所想。
又到了冬天,又是她的生辰,琼枝又拿到了从凉州寄来的东西,打开一看——石头。
第三年,冬天,依旧是生辰,还是——石头。
能将送个礼物都打上浓浓个人风格的人,薛锦绣觉得普天之下她只认识一个!而那个冬天,薛锦颜在雪地里站了一夜,大病一场,只因不愿嫁给江楼月,说到底,她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看到这块从千里之外的凉州寄来的石头,薛锦绣彻底爆发了。拿起了纸笔,开启了咆哮模式。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就像是雪姨附体一样,发了疯的写——姓俞的!你有胆子送石头,你敢不敢写封信来!你不敢,因为你愧疚!你们高高在上的官宦人家,以为一些小恩小惠就能将过去的恩怨抹平了吗?!
结果……
隔了两年,真的送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