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信,那简短的几个字彻底将顾维珍的笑意夺走。她稳稳的步伐忽然一下子失去了扎实站立的能力,跌撞地伸手撑住桌面。眼睛刹那间慌乱地不知该看向哪里,亦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这个未知的号码就算不用查她也知道是谁,可问题就是他怎么会有她的号码?一旦这些信息恢复,那么等待她的又将是永无宁日。前几日警察来找她,问了关于他的动向,当时并不觉得出了什么大事情。可他居然会走投无路来找她,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与其说是出事,还不如说他犯了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于是,当务之急她立马向总经理道歉,为无法赴今晚的约道歉。看着席曦城眼底的一丝丝失望,顾维珍当时真的很想一把掐死那个作孽的混账!生活总是这样,在她看到希望的时候,黑暗又猝不及防的降临了。她想要再次抓住光明,就得让黑暗黑得彻底。
这一次,就算死也要和他做个了断。
暗暗地,有些事情开始有了质的变化。我们肉眼看到的表象只是一般意义上的状态,其实真正的事态正如镜子里的世界,全然相反。
“奇怪……”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尹艺赏惊闻外面燕子齐飞的扑朔声,右眼皮却强烈地抽搐了一下。心里很是不安,感觉外面的晴天是假象,云层深处实则暗涌不断。这种坏预兆,她曾经也有经历到过,只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去猜测。
燕子飞得没了影,陆景滕帮忙着收拾她的书本和作业,倒是余光瞥见了她皱紧的眉头,这样焦虑的尹艺赏却是不常见,看着让人很不安。
“怎么了?”
“好像……又要变天了。”
女孩的眼眸暗淡着,却极力想要看得更加澄澈分明。那笼罩在眼眸表层的不舒服的东西,既不是雾气,也不是尘埃,那应该是恐惧。陆景滕听完她说的话,一边拎起她的包,一边牵起了她的手往教室门口走去。他说,“变天了,我们有伞。”
此时教室里还留着三三两两的学生,都有些不敢直视这对光明正大的“情侣”。早恋自从有了学校以来就是头号禁忌,可是就连班主任都没有说些什么。忍不住又怀疑他们的真实性,难以想象尹艺赏这样的女孩子居然会得到这么帅的一个男生的喜欢。不过,自从知道风象喜欢她之后,便也觉得稍许能接受了。
若宛歌坐在位置上,脊背僵硬,双手掐着包包的袋子,一直没有回头望。身边的朋友也颇担心的询问,可是她仍旧一言不发。直到其中一个好友特别懂事的去找了隔壁班的盛安泽,感觉很微妙,即使知道盛安泽与若宛歌不是一对,但是大家也愿意相信他们就是一对。
陆景滕牵着自行车,看了眼走在身边漫不经心的尹艺赏,更加放弃了想要骑车载她的举动。离家还很远,可心思远比路程来得更加的遥远。事实上,陆景滕已然知道了风象留学的事情,只是依旧还在权衡,到底该不该告诉她。
“那天,尹景有告诉你关于凶手的真相么?”淡然的一句话就像是轻轻的抛出了一根橄榄枝,优雅和谐,但是落地的刹那却断了枝桠。
陆景滕拾起那折断的枝桠,冷静的说道:“没有,她不会说话了。”然后轻瞄了眼尹艺赏,细细的观察她的反应。她的脸上有丝不解,但已经没有了害怕。是不是已经在心底接受了自己不同寻常的另一面?
“呵。”然而更恐怖的是,她不仅不害怕,而且居然笑出了声。尹艺赏显然只是勾了勾嘴角,略微的自嘲,迎着夕阳的脸庞温润非常。她侧过脸,挑着眉反问道,“我曾经就说过,尹景违反了游戏规则,她就要受到惩罚。”
那冷淡的神情,轻浮的语调。陆景滕眼眸一敛立马停住了脚步,望着那个纤细的背影问道:“尹素舞,怎么会是你?”
“好久不见,尹景的英雄。”
校园直通道路拐角处的樟树映着剩余的夕阳光,洒落在地上细碎的影子被少男少女踩在脚底下。那抓不住的影,漂浮在脚背上。究竟是人踩它,还是它操控着人?
陆景滕握着车把的手力道忽而加大,他憋在心底的疑问一股脑的全部涌上了舌尖。他已经错过了尹景的答案,难道还得放走尹素舞的标准答案么?“究竟是谁杀了艺赏的母亲?”
“陆景滕,你为什么非要知道?”尹素舞穿着尹艺赏的衣服,脱去了风尘的味道,厚重的刘海在她明亮的眼睛上方,倒是显得有些不适合。
“因为我想让你们离开她,彻底地离开。”话语异常坚定干脆,陆景滕此前的温柔全部颠覆。对待同一个人,却有了翻天覆地的态度。
这话带起一阵风,卷起了尹素舞的长发,旋开来扬在起风中,美得惊心动魄。可惜,陆景滕看不见,他看见的只是尹艺赏那卑微的灵魂被囚禁在狭小的笼子里,她哭泣着,无助着,呐喊着。那样的艺赏,他怎忍放任不管?
“哈哈,陆景滕你真是好笑!”尹素舞上前扬起下巴,抬眼直视着陆景滕的眼睛,语气冷若冰霜。“那个答案迟早会出现,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是今晚。但是你一定会后悔,后悔没给艺赏留条后路!”
每一个字都像是死神的镰刀寒气逼人,刀光剑影。陆景滕深感那种阴气,但是他丝毫没有退缩,哪怕那镰刀此刻就划开了他的喉管。
“如果你们真是为了保护艺赏而存在,那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到最后,陆景滕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愤,朝她怒吼了出来。这压抑许久的躁动让空气的流通都受到了阻碍,樟树的叶居然缓缓的飘落了下来。
尹素舞听了这话,没了笑意,表情趋于平静。陆景滕恍然间大悟,抬手扔掉了自行车,掐住了她的双肩,不停的阻止道,“你别走!告诉我真相,你听到没有!?”
西边,最后一抹晚霞没于云层之后。大地,陷入了新一轮的黑夜,光明又要挨过那么多的时间沙漏才缓缓到来。
“唔,景滕?”醒来的艺赏不明所以的扶着脑袋,望着掐着自己肩膀的陆景滕,诧异的问道。但是在见到他一脸的紧张与浮躁,还有那倒地的自行车之后,她渐渐的也明白了。“我刚刚……又去了那里是么?”
陆景滕难过着她想知道真相却一脸的淡然,为什么明明是该不知所措的神情她却只是轻描淡写,这是自我放弃还是自我安慰?
“没事,我们回去吧。”陆景滕松开了她的肩膀,搓搓被他掐得狰狞的衣服,扶起自行车眺望远处叹了口气。究竟那个真相是怎么样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凶手让她们都无从开口。“艺赏,你会恨我把真相查出来么?”
尹艺赏深知自己举动的怪异,对陆景滕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回报了。“我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知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向你一样的对我。所以,请不要说那样的话……”
夜幕下,陆景滕听着这番类似告白的话,也感动万分。想要停下脚步拥抱她,可手机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震动了起来。
“喂?”
“送艺赏回你家,事情有转变。”
徐奕卿一个毫无征兆的电话让陆景滕哑然,这将会是第二次他带着尹艺赏回家过夜了。呵呵,“过夜”这个词说出口还真是有些难为情啊。
“怎么了吗?”尹艺赏转过脸来问,看着他脸色有些不正常,神经即刻敏感起来。“不是珍姨出什么事了吧?”
陆景滕稍显惊慌失措的收起手机,有丝尴尬的问道:“有想要吃我姐煮的方便面的冲动么?”
“嗯?”
于是,陆景滕载着尹艺赏稳稳的骑着自行车改变了方向。
时间已是晚上六点零五分了,珍姨家里多了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就是徐奕卿。客厅里的灯亮着,顾维珍很是坐立难安,但是又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位民警身上。
“这条短信是用那种即用即抛的一次性手机发的,无法定位。但是根据他的短信内容,他绝对还在这座城市。回来找你,应该是想要寻求你的帮助。”
顾维珍听罢,越发的焦虑不安了起来。但是她只能皱着眉头很是紧张的问道,“他究竟犯了什么法?”
徐奕卿站立在窗前,没有掀起窗帘也没有打开窗户,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但是很是严肃的说,“交通肇事逃逸罪以及故意杀人罪,他是重大嫌疑人。如果你能引他出来,倒也是一件好事呢。”
令人震惊的答案,顾维珍刹那间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怎么会突然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头脑立马风暴了一下,似乎隐约记得风和老总曾经说过他财务方面有了漏洞,莫不是破产了?可是不至于那么彻底吧?
“杀了谁?”
“他的现任妻子,也就是Joy。我调查过他的财产状况,在娶了那个女人之后财务方面么就出现了漏洞,且那个女人早已是有夫之妇。想来,是为了骗取他的财产才和他结婚的。纸包不住火,知道了事实真相的曹云东一气之下杀了她。之后,慌乱开车逃窜,中途出了车祸……”
接下来的一些话顾维珍听得头晕目眩,自己曾经的枕边人居然已经沾满了罪恶的鲜血。她起先想要战斗的勇气全然害怕得荡然无存。曹云东要回来找她,是想让自己借钱并帮助他逃跑吧?
“不过你放心。艺赏我已经让陆景滕好好照顾了,你这边我们警方会时时监控着,以确保你的安全。”徐奕卿回身,也坐回到了沙发上,看着她说,“有情况喊我们就好,我会待在客厅的。”
现在这个点上连新闻联播都还未开始,就已经让人联想到午夜的凶残。帘子外面的世界究竟已经到了什么要的地步,以为在室内看见了璀璨的光明亦同看见了外面无限的精彩。殊不知,所有的一切都暗藏杀机,隐于黑暗的阴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