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路过一段海滩有不少岩石,我知道再往前一点就能看到一栋全岛最大最华丽的别墅。这栋别墅是两年前建造的,是唯一一栋有半座房子在海面上的建筑。因为岛上有季节性的台风,为了抵御暴风雨以及被海水腐蚀的地基,当时听爸爸说来了专门的设计师勘察地形,还请了一整个施工队,花了将近大半年才建成。不过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见过房子的主人。从落成到今天,只有人定期从岛外来打扫,却没见人住过。这栋楼成了我们小岛的神秘建筑,很多大人都会讨论主人的来头,作为小孩的我们,有人传言说是吸血鬼住的房子。我当然是不相信的,房子的主人可能很有钱,有钱到等房子建成的时候都忘记这里还有他们的产业了,毕竟我们这里并不是什么富庶的旅游景点。
车子沿着弯曲的公路前行,很快就看到那栋巨大的建筑。房子的正门面朝公路,大铁门内有非常华丽的前院和喷水池。白色的外墙,能看到屋顶的全玻璃日光室。后半座房子以水泥柱支撑悬在浅浅的海面上,还有一个平台式后花园,连接着靠船用的小码头。花园下面是清澈见底的海水,以及海底雪白的沙。
爸爸说要在这里建这样的房子是很不容易的,在我还小的时候海边还留有几栋像这样直接建在海面上的房子,但都吃不住每年的台风,被海浪卷走了。
我也好奇房子的主人是谁,怎么看都应该是个王子一样的人才配得上这么华丽的房子吧?
想着,我剥掉棒棒糖的包装纸,把糖含在口中。嗯!柠檬的香味,很适合刚下过雨的清新!
虽然自己看不到颜色,但我读过很多描写颜色的书本。柠檬是黄色的,草莓是红色的,还有绿色的苹果和橙色的橘子。如果颜色也能有味道该有多好?这样就算看不到,我还是可以凭香气分别。
棒棒糖还没完全在口中融化,巴士已经停在了学校门口,我背起书包和赵叔叔道别后,便下车走进学校。取了画具跑到学校的顶楼,这里能看到最靠近的整片海滩。雨后的天空有很多形状奇特的云,还有原本还有些透明感的海,今天也变成了墨黑色。
画画的时间是快乐的,早上完成了易变的天空和海,放学后我一个人又去顶楼把其它静物勾描完成。在画那栋豪宅的时候,我竟满脑子都是公主王子的画面,一直到天空变了色,才发现时间不早了。
错过了班车就要等半个多小时,怕爸妈着急,我干脆抄近道走路回家。谁知道才离开学校不到十分钟就开始飘雨,这才想起妈妈早上说过会变天。幸好她在我书包里塞了件雨衣。我找了个屋檐披上后继续赶路。
雨势渐渐变大,我有些后悔没在学校等巴士了。绕过一条有些泥泞的小路,我又看见了那栋大房子。走了几步,那房子里突然亮起了灯,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猜应该是来清扫的工人。没多在意,拉紧雨衣后加快了脚步。
房子在视线中慢慢变大,而房子旁边的大堤却牵住了我的目光。
大堤上站了两个人,从背影看是男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迈。年轻的那个穿了件白色衬衫,和我分不出颜色的牛仔裤。他身后的老人头发接近花白,应该是一身黑色。年轻人看着海,右手好像夹了根烟,仔细一看,他左手受了伤,绑了石膏挂在脖子上。雨把他不知染了什么颜色的头发打湿了,风又吹乱了那湿湿的头发。老人手上拿了两把伞,一把撑在年轻人的上方,一把为自己挡雨。两个人似乎没有交谈。
他们是谁呢?我好奇,却无暇多逗留,雨越下越猛了。路过大房子的时候,我看到后花园的小码头边,不知何时停靠了一艘快艇。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即便穿了雨衣还是湿了半身,免不了被妈妈数落。洗完澡出来,看到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她所有的指责都成了一阵风自耳边吹过,我饿坏了!
晚饭后我回房间写作业,隔壁家的林阿姨来串门,我才知道今天下午大堤上的两个人可能是谁了。我完全没心思写作业,竖直了耳朵听门外妈妈和林阿姨的谈话。
“我听说了,今天坐船来的那两个人不是父子!老李说他们下午去他那儿买烟了,他听到老的那个叫小的‘孙少爷’。”
这大嗓门的是林阿姨,接着说话的是我妈妈。
“是主仆啊,这家人果然来头不小。听说那船很贵的,不知道要来住多久。”
“我告诉你噢,那个小男孩好像是不良分子哎,好象是在那边城里打架生事,被家里人送来避风头的呀。”
“不会吧?我听说他要在这里上学的啊,我要关照我家澄澄在学校小心点。难怪了,我听说他满身是伤,真吓人。”
之后的谈话我听不清了,她们好像去了另一个房间,因为我爸爸要看新闻。
不良少年吗?想到下午看到他们的情形,我不禁失望了一下,原来大房子里住的不是白马王子。
果然新来的住户在我们的小岛上一夜间便成了话题。便利店的李阿伯,还有巴士上的阿姨婆婆们,无一不在谈论。就连一起上学的男生,都在捏造故事吓唬几个女孩子。
“吸血鬼的电视看过没?都他们那样,身边跟个老管家。你们小心点,吸血鬼就喜欢女孩子的血。”
我听了在一旁偷笑,哪儿来一个手上绑石膏的吸血鬼?那这吸血鬼未免也太撇脚了,连小小的自愈能力都没。但其他几个女生好像还真将信将疑,毕竟大房子闹鬼的传言在小孩子的圈子里流传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本来以为那个不是王子的“孙少爷”在第一堂课时就会被带来,结果所有有好奇心的同学都落了个空。
新住户搬来第一天,他没来上学。
放学的时候和大家一起等巴士,才想起早上买的棒棒糖还没吃掉,随手从书包外侧口袋里掏出。是蓝色的棉花糖口味。书上说棉花是白色的,有些棉花糖是粉红色的,那为什么做成了糖果和冰淇淋之后就是蓝色呢?
“雨澄姐,你每天都吃不同颜色的糖啊?”
我转头看向站在我旁边的女生,她叫陈小雅,比我小两岁。记得前两年她还是个会和男生嬉闹的小女生,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会故意对男生摆架子不理睬,就连用的头绳也不再是稚气的熊宝宝,改而换成了透明的小水晶。
“不是不同颜色,是不同口味哦!”我开玩笑地纠正她。她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连忙转移话题。
这个岛上的人都很善良朴实,自从小时候的意外起,各家各户都教育子女要对我多谦让,不能捉弄取笑我,所以在学校我从来没有受过不公平待遇。反倒是好事总被推在第一个,坏事总有好心的同学挡在我面前。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残疾。虽然没有特殊待遇我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我还是很感谢他们。不过正因为这特殊的待遇,让我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我没有天生丽质的容貌,对颜色没有辨别力让我连衣服搭配都力不从心,向来都是妈妈帮我挑选。她的眼光在同龄人看来,是有那么点老气和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