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庄东二十里外,迎圣驿站。
天色渐渐亮开,东方天际渐渐露出一抹鱼白,在雪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得亮。
马蹄声踩踏雪地,嗖嗖声不断响起,纪炎耳朵一动,放下手中的尸首,抬头朝前方望去,见到前方天际几个黑影,随之意念一动,施展出火眼金睛,一眼被认出了是非熊卫的人,沉痛的心稍微得到了一丝丝地缓解。
嗖嗖嗖——
几次眨眼的功夫,一行非熊卫共七十二人纷纷落地。见到地上停放着一排尸体,一共二十人,除了两个村野装扮,其余十八人却是清一色的非熊卫服装。
其中一个还被割去了人头,正是非熊卫总都统血毅。
七十二人见到此状不无骇然,多少年了,非熊卫从来就没有执行任务而死的,这一次十八人竟然全部死了,还有他们向来敬重的总都统血毅大人
竟然被割下了人头。
这是奇耻大辱啊!
“血大哥!”
“血大人!”副都统李牧直接跪下,嚎声大哭。
李牧跟其他非熊卫不同,这些非熊卫中除了李牧外都是周天子收养的孤儿,他们的家或遭受灾难,或遭受仇杀,或被家族遗弃……
总之都是没有家的孤儿,从小便被传授修炼功法及刀剑之术,他们的心中唯一的忠心就是周天子,这也是他们活下去唯一的信仰,但是有一天血毅的出现,让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叫‘兄弟’的情愫。
但是李牧并不是,他是半路出家的,还是带艺入的非熊卫,在入非熊卫之前,更是一名江洋大盗,被流放于恶魔岛之上,恶魔岛是传说中的人间地狱,进去的人从没有活着出来过,但是李牧是个例外,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从恶魔岛出逃之后震惊周王朝,血毅受命追捕了他十八天,最终在佛顶山击败了李牧,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血毅居然没有杀他就地正法,反而在周天子面前保举他进入非熊卫,周天子也不知道为何还真答应了。
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一个秘密,在佛顶山大战之后出现了一位高僧点化了李牧,被高僧点化,李牧仿佛一醒初醒,而那位高僧便是观世音菩萨的一具法身。
还别说,进入非熊卫后李牧的确洗心革面,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屡建奇功,很快便被血毅提拔到副都统的位置。
血毅给了他第二条生命,从此的每一天都过得坦荡荡,昂首挺胸,无愧天地。
看到血毅死了,还被人斩了首级,那种痛苦,那份仇恨,如丧考妣一般。
……
七十二人一个个心中充满了恨意,同仇敌忾。
“兄弟们,听我号令!肃立!”李牧抹了抹眼泪,从地上爬起,大声喊道。
听过李牧的话,一个个也都擦去眼泪,爬起,迅速一排排地站直,就跟一根根木桩一样挺拔威武。
“脱帽!”
一个个脱去头上笨重的钢盔,露出一个个脸孔的真容。
李牧也露出了真面貌,铁青的脸色凶煞的目光,就如同一头青面兽,右侧脸上还有一个“囚”字烙印,那是他做江洋大盗时破狱前留下的。
非熊卫有规矩,除了总都统外,除非面前周天子和兄弟死去要脱去头盔外,其余时间就算是睡觉也得戴着头盔。
这个规矩让血魔宫很难渗透非熊卫,因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究竟长什么样,同时也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被仇家报复。
总都统不受此条约束是因为能坐上非熊卫总都统位置的,无一不是周天子的死忠心腹,无一不是绝顶的高手。
七十一个非熊卫不用李牧继续说,便一个个齐刷刷地取出佩刀。
左手齐握右手的佩刀,佩刀嗤啦一拖,左手手掌和四根手指指节便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鲜血滴在大地,大地染成血红的一片。
这是非熊卫特有的‘血祭礼’仪式,关于这种血祭礼仪式,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非熊卫杀人过多,下了阴间会被小鬼欺负,兄弟们的阳血可以护住血毅的灵魂,令小鬼不敢近身。
第二种说法是血盟是最尊贵的契约,自古便有歃血结盟之说,意为生生世世的兄弟。
不管是哪一种,抑或两种都是,这些非熊卫都希望血毅在另一个世界可以过得开心,不再受痛苦折磨。
剩下的仇恨,就交给他们吧!
“血大哥的死,我责无旁贷!”纪炎内心的悲痛一点也不亚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这一次非但没能救了血毅大哥,还害得苏护、苏全忠父子惨死,连累着受这无妄之灾。
“早知道能悟出穿肠剑法,不用惧怕那独臂龙一的分筋错骨手,就不会冒险让苏护父子带走血毅了,那样的话,血毅不会死,苏护、苏全忠也不会死了。”纪炎懊悔万分,可是,很多事情就是无法预料的。
谁又能一直窥探天命,擅长推演的子休道祖也无法完全做到啊,更何况纪炎。
纪炎想起第一次踏上蓬莱仙路时就是血毅大哥的保护,长孙无敌才不敢对自己下手,至今纪炎都感激不尽。
虽然见面只有两次,却仿佛深交了几生几世一般,有时候情分这东西就是如此地妙不可言。
不会因为距离而疏远,不会因为时间而淡却。
就像一坛美酒,随着时间的推演,只会愈加香醇,愈加浓烈。
纪炎走到李牧身前,接过他手中的佩刀,佩刀上还流淌着李牧的鲜血,沿着刀刃流向血槽。
纪炎横刀立于左掌。
左掌一握,掌心、手指都出现一条条血痕,鲜血直流而下。
“血大哥,好走!我纪炎对天道起誓,二十年内一定要为你报仇,颠覆整个血魔宫!若违此誓,人神共戮!”
说罢,天道一震,一道淡金色光影笼罩着纪炎,直到这道天道誓言烙印在纪炎真灵之上才渐渐消散。
纪炎也被天道誓言所约束,纪炎立下此等誓言,众人俱是一振,那可是天道誓言啊!万一违背誓言或者完不成誓言,都会被天道反噬,直接灰飞烟灭。
只有两种途径:成为道祖,用道祖的神体对抗天道,难!灭了血魔宫,更难!
不过这样的天道誓言,纪炎并不会在意,本来对血魔宫就是不死不休的态度,现在血毅死在他们手里,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好!纪炎,你可愿意加入我们非熊卫?”李牧平日里也常听血毅说起纪炎的故事,其实他不知,血毅大多也是旁听而来的,不过这个世上能让血毅挂在嘴上称赞的不多,周天子是一个,纪炎也算是一个,所以耳目渲染,李牧对纪炎多少有点好奇、有点神往。
自己能从恶魔岛逃出已然是个奇迹,纪炎的传说就更加传奇了啊!
今日一见果然没有令他失望,不是因为他的武艺又多高强,非熊卫虽然没有道祖,可是从来不缺高手,而是因为纪炎那份重情重义地真性情!
为兄弟报仇可以立下天道誓言的,这个世上能有几个?能如此的只能说明他把兄弟情意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啊!
这种人就值得拿命去交,李牧从来不是惜命之人,却很注重感情,做江洋大盗如此,做非熊卫亦是如此。
“李副都统,纪炎正有此意想加入非熊卫,以非熊卫的名义为血毅大哥报仇!”纪炎一看便猜出对方身份,其实这对纪炎也并不难,他的结义大哥安郾闳早就给过他一份所有非熊卫的情报,加上脸上有个“囚”字跟他的经历一对应便能猜出来了。
“好!以后你就是我李牧的兄弟,血大人一直想你加入咱们非熊卫,大人要是看到这个场面,一定也就欣慰了。”说道此处,李牧说不出什么滋味,有欣慰,也有惋惜。欣慰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而惋惜的便是血毅血大人要至死才能见到这一幕,如果此刻他在天上看着的话。
“恩恩……”其余的非熊卫一个个点头道。
……
“纪炎兄弟,你真的不跟我一道回车雍城?天子要是知道你堂堂纪炎都愿意屈身加入非熊卫一定都要乐疯了。”李牧拉着纪炎的手道,“纪炎,血大人一早有意让你统领……”
“李大哥!”纪炎不等李牧说完,便打断道,“还有诸位兄弟的意思小弟明白,可是小弟现在还有事在身,待此事一了,便来车雍城找大家喝酒吃肉。”
“等我回来,一定跟大家喝酒闯天下!”
说着,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还能活着回来吗?
“好!”
“好!纪炎兄弟,我们这些个兄弟虽然跟你比起来差一截,可是我们人多,无论什么事,记住!上天入地,不过生与死!我们非熊卫的没有一个是孬种!真有什么难事别撇下我们!”
“对!”
“对!”
“嗯!这八根天方石玉你们帮我带回车雍城给周天子吧,这次也幸好,保住了这八根天方石玉,可惜呀,损失太惨重了!”
“纪炎兄弟,你就自己留着吧,周天子早已下令有能者得之,既然纪炎你得到了,那自然属于你了!”李牧笑道,“再说兄弟你还是元神大帝,将来突破道祖之时一定更加困难,你留着用处更大。”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日弟兄们若有需要,大可开口问我拿。”纪炎一笑,和李牧一个熊抱,趁机将一面锦帕塞进李牧怀中,在李牧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牧听得一振,满脸骇然,不过很快便掩饰过去了。真如纪炎所说,的确是件震惊车雍城的大事啊。
“好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们就此别过吧!”说罢,纪炎翻身上马,直朝雪花岛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