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修斯,出来!”随着他的一声喊,那头高大的狼,米修斯,一下从门里窜出来,在阿提斯的身边上蹿下跳,阿提斯带着它向大堂走去。
“米修斯,坐下!”进了大堂,阿提斯就让米修斯坐在地上。
“左将军,能让你的狼站起来吗?”定陶王爷显然很感兴趣。
阿提斯冲米修斯挥挥手,米修斯马上站起来,摇摇头,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这群人。
“这狼真是很高大啊,到底是不一般,哈哈,小王真是非常感谢王子的厚爱,让我今日得见这难得的奇物,现在,也让小王来为王子呈上些乐舞吧,小王平日里喜欢雅乐,今日特带上宫里的乐师和舞妓,为王子跳上一曲助兴。”
大堂里飘起一阵雅乐,一队婀娜的舞妓缓缓步入大堂,跳起了那曼妙的舞蹈。大堂里的每个人都看得津津有味。阿提斯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米修斯也安静地坐在他边上。
然而,阿提斯一直能看见那个宫女的眼睛在看向他这边。
乐停舞止酒杯也空了,定陶王爷与匈奴王子告别,匈奴王子的各位随从一一和王爷行礼告别。
随后,阿提斯带着米修斯回房间,去房间的路上要穿过一条曲折的回廊。忽然,他的身后传来声音。
“请将军等一下!”是一个娇媚的稚嫩声音。
阿提斯愕然的回过头,竟然是那个小宫女。
“将军,你的狼会咬人吗?”小宫女想往前走,却又像是不敢。
“哈哈,我的米修斯听我的,如果我不让它咬它就不会咬。”
“真的?”小宫女的脸上满是好奇。
“我让它走到你脚下,你可以摸它的头,你看它会不会咬你。”阿提斯忽然想捉弄下这个小宫女。果然,这个小宫女听到这句话,脸有点变色。
“你怕了?”
小宫女努力的摇摇头。
阿提斯带着米修斯走近小宫女,等了一会,她终于颤颤地伸出手在米修斯头上碰了下,米修斯动也不动,于是,小宫女笑了。
“真的啊!它不会咬人的。”她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和得意。
阿提斯看着微笑的小宫女,像是一朵花在她脸上开放了,让她的脸变得异常的动人,尽管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忽然,小宫女昂起头看向阿提斯的脸,然后,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的眼睛也能看见东西吗?”
“你看我像是瞎子吗?”阿提斯觉得既好笑又有趣。
“那为什么是蓝色的?”小宫女显然还是好奇。
“为什么不能是蓝色的?”阿提斯更觉得有趣,“因为你有黑色的眼睛,所以你觉得眼睛都必须是黑色的吗?因为你穿着红色的衣服,所以衣服都必须是红色的吗?”
小宫女似乎在思索他的话。
“你多大?”阿提斯问。
“十一岁。”
“你在这皇宫里干什么?”
“不干什么。”小宫女的回答让阿提斯有点吃惊。
“你有名字吗?”
“有,玲珑。”小宫女似乎还想问什么,忽然,后面匆匆赶上来两个太监,一脸的焦急,看到小宫女,才一脸的惊喜。他们奔到小宫女面前,低着头说了什么,然后小宫女就跟着他们往回走。
阿提斯看着他们的背影,走了一段路,那小宫女又回过头深深望了眼阿提斯和米修斯,那嘴边还挂着一丝笑意。
阿提斯半天才回过神,也明白了自己是为那小宫女的回眸一笑而发呆的。然后,他忽然又回想起,那两个赶来的太监似乎称呼着小宫女为公主,但他也不太确定。
“米修斯,走吧!”他拍拍米修斯,也往回走。走了一段,他回过头去,回廊里已经没有人。忽然,米修斯冲那空无一人的回廊嚎叫起来。
“米修斯,停下。”阿提斯摸摸米修斯的头,“你怎么了?”
米修斯低下头,缓步向前。
定陶王焦急的站在行馆外,看到霖江带着玲珑匆匆走来才放下心。
“公主,你去哪里了?”他的脸上若有似无的有丝不悦。
“王爷,对不起了!”玲珑行个礼,“玲珑一时好奇就去见了那头狼,王爷,那狼不会咬人的!真的!”玲珑的眼睛里满是色彩,满是兴奋,整张脸焕发着异样的光彩。
“不!公主,你别这样想,你只见了它一时!”定陶王的眼睛被玲珑脸上的光彩所吸引,那似不悦已早已无影无踪。一旁的霖江叹口气跟在后面。
“公主,我们回宫吧!”
玲珑往前走几步,又回头看了眼那行馆。
京城外的十里长亭,匈奴王子一行人为即将回匈奴的左右将军送行。
喝完了酒,阿提斯和格拉摔破酒碗,跨上马。
“米修斯,跟上!”阿提斯带头策马向前狂奔,格拉和其他随从也紧跟在后。一气狂奔了十里远,突然,阿提斯勒住马停下,他掉转马头,看向身后,那高大的城墙快看不见了。
他一停下来,米修斯也一样停下,回身看着远处的京城,突然,米修斯嚎叫起来。
“阿提斯,你有点流恋了吗?哈哈!”紧跟着的格拉问。
“米修斯住嘴!”阿提斯没有回答,只是又策马狂奔起来,那扬起的尘土弥漫了整条马道。
今年的冬天不早不迟来到了。不过,这个冬天,不再让钗玉害怕,或者也不再让整个清心居内的人害怕。从换了新的掖庭令后,清心居内需要的每样物品再不曾短缺过,甚至是只有多点,尤其是那炭火,不止是上好的,更是及时足量的送来。
整个清心居内的人,只有玲珑不去关心这些变化。晴昕是边念着老天开眼了,边想着靠上三皇子这棵大树,公主的日子到底就好过了。清心居内其他的太监和宫女也都是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
于是,三皇子就非常受了那些太监和宫女的欢迎。而他也来得很勤快。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他也经常来叩门。有时带着些新鲜的时货,来让玲珑品尝,有时是有了什么灵感谱了点曲子来让玲珑鉴赏。有时,不止他一个人,还带了另一个人,傅昭仪的儿子,刘康,这小皇子虽年龄不大,却多才多艺,也喜爱乐律。于是,这叔侄俩一唱一和很是合得来,平日里就走动得多。
而带着刘康上清心居来,却是大太监霖江一意要求三皇子的。宫里人多眼杂,嘴巴也多,说出的一些声音传不到三皇子耳里,却能让霖江听到,虽然说的事情不关他这个奴才,但奴才的命靠着主子撑着,主子要得了什么不好,奴才能逃得了?但既然他这个奴才无法让三皇子从此不去长恩公主的宫,那至少他能找个合适的人来给三皇子避避嫌,只求能挡挡别人的眼睛和嘴。
玲珑也喜欢三皇子带着刘康小皇子来,那是个有礼懂事的皇子,当玲珑弹琴,三皇子吹着长箫,刘康就鼓瑟,那声音也是一样的和谐,让室内环绕着一股温暖的气氛。
整个清心居里的人都喜欢着这种气氛。或许不是所有。
“公主,你现在为什么避着我?”小柯垂首恭敬的站立着。虽然,他已经来到皇宫,来到公主的宫中,但,他能单独见到公主的机会很少,而,他似乎觉得公主也并不希望单独见到他。
公主似乎更情愿和三皇子在一起,弹着琴,那脸上笑得是多么的灿烂,宛如以前在江都王府一样,只是更多了份少女的动人。
“小柯,你为什么这样说?你每天都在清心居内,每天都能看到我,为什么说我避着你?”
“这样的看到,就跟我透过围墙看到那片高高的天空一样,天空又远又遥不可及,中间隔着万千的距离,公主,你明白我说的吗?”小柯的脸上带着忧郁带着点委屈。
“我说过的,小柯,有些事情已经不同了。”玲珑同样的觉得一点哀伤。
“或者,因为我只是个太监,不是什么皇子,不是什么王爷!我也不会弹琴作曲鼓瑟什么的。”小柯带点赌气的说着。
玲珑一听先是一愣,然后气往上冲,她快走几步来到小柯面前,扬起一只手,但是,那手到半空又放下来,她的脸也恢复平静。
“小柯,你退下去吧!你该明白了这里是皇宫。”
“公主,你真的是不同了!如果你刚才打我,我反而会高兴,你又像以前那样了,可是,你没有,你到底是变了!”小柯的脸满是颓丧。
“谁能不变呢?小柯,原来你才这么高,可是现在你就像师傅那样高了,你想,我看着这样高的你,还能把你当成原来那个小柯吗?”玲珑忽然心里有种无奈。“原来,你是个男孩,可是,现在......”玲珑意识到不妥连忙停住,可又一想索性心一横,把心里的顾忌全部倒出来,“现在,我不知道该把你当男人还是女人还是太监......”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真是太傻了!”小柯脑袋轰得一下如遭重击,眼睛里马上涌出泪水,“为什么我没想到这些?我只想着能早日见到你,能每日见到你,师傅说只有做了太监才能到宫里来服侍你,才能每天面对着你,于是,我就急着想做了太监,我真是傻!”
小柯突然跪地,用自己的双手狠命的敲头。玲珑连忙冲过去,双手抓住他的手,“小柯,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公主,你没有错,其实,连我自己也在怀疑自己了,我现在到底是什么人了?我的声音越来越细,我的举止越来越像那些宫女。公主,那天当那个太监要动手的时候,我犹豫过的,可是,我又想我怎么能看不到你,就为隔了这层高高的围墙......”小柯彻底的痛哭起来。
“小柯,是我害了你!”玲珑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都是因为我,你才到了这样的地步,也是因为我,才让你这样的痛苦。以前的小柯是那么的开心,总是对着我笑,即便我骂你,打你,也总是笑,可是,现在,小柯,你恨我吧!”玲珑的脸上滴下泪水。
“不,公主,我永远不会恨你!”忽然,小柯停止哭,“我不痛苦了,也不后悔了,公主,真的!你不需要为我觉得内疚,无论我做什么,我都只想你开心,我从不会想要你为我烦恼,哪怕只是一点点,公主,我已经明白了,我再不会在公主面前说些让你不开心的话。以后,只要每天能看到你,我就满足了。公主,小柯告退了!”小柯站起来,恭敬的行了个礼后退出去。
留下满腹惆怅的玲珑站着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