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终是慢慢的席卷了杭州,此时松风书院内却是灯火通明。
于谦、应默林、李二虎三人居中而坐,芳班的畜生和余下的一干人等三三两两的坐成一堆,皆舍弃了小杯,换了大碗,一轮弯月落在酒碗中,形成一个美丽地倒影,微微闪动着。
三人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于谦大声笑道:“小哥,老夫一生识人无数,只有你最为特殊!虽然年纪小,但本事却一点都不小!”
应默林也附和道:“正是。此次能完胜万山书院,李木,你居功至伟,我代表松风书院敬你一大碗!”
李二虎谦虚道:“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自己还不清楚吗?哈哈,现在我们是同一条战壕里面的战友,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干!”
“愁闲如飞雪,入酒即消融。好酒如故人,一笑杯自空。”于谦朗声一笑,三人手起碗空。
李二虎擦了擦嘴,知道今晚不醉不能算完,赶忙趁着清醒的时候,道:“于大人,那朱子洲平时在杭州作恶多端,不知道强抢了他人多少钱财,还请于大人还杭州安家一个公道!”
于谦点点头,道:“这些老夫心中有数,小哥便放下心来。若不是小哥提起,老夫倒是忘了一件大事!”
李二虎见于谦答应,心里也是安定了几分,道:“于先生还有何事,不妨直说。”
于谦抚掌笑道:“好!小哥快人快语,我也不便隐瞒。这次,老夫是受人之托,向小哥借用一人。”
李二虎疑惑道:“我孤家寡人一个,于先生莫不是开我玩笑?”
于谦笑道:“小哥又在说笑了,杭州近日来出现一个以保民安康为宗旨的天地会好像深受百姓好评啊——”
晕,原来是打天地会的主意!
李二虎也不隐瞒,哈哈一笑,道:“于先生要借何人,直说便是!”
于谦道:“展昭。”
李二虎心里一紧,试探道:“展昭?”
于谦点点头,道:“正是展昭。”
李二虎又问道:“敢问于先生,你是受谁所托?”
于谦道:“原本此事告诉小哥也并无不可,只是相托之人觉得无颜面对小哥——”
展大人!一定是展昭的父亲!将展昭交给于谦,展大人这是怕展昭有什么意外啊!
混黑社会毕竟不是什么出路,李二虎点点头,笑道:“无妨,明日我告诉展昭随于先生一起走就是啦!”
于谦和李二虎相视一笑,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应默林自顾自的喝了一大碗,已有三分醉意,道:“李木,你中午出的上联,老夫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对出工整的下联,心里实在是不痛快,趁此良辰美景,你便说出下联吧!”
于谦也是神色一喜,道:“小哥,莫非你能对出下联?”
这些文人骨子里都有那么股傲劲,你要是不说出来恐怕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李二虎哈哈一笑,道:“墨泉二字,原本真的是千古绝对,但我中华人才辈出,已经有人对上。虽然不甚工整,但却可以一观。”
于谦搓着手掌急不可耐的道:“小哥,快说,快说!”
李二虎道:“焃鐄(hè,huáng)”
于谦一愣,小声道:“焃鐄?老夫愚钝,此意何解?”
李二虎笑道:“墨泉,是黑土白水之意,焃鐄却是赤火黄金之意!”
确实有些勉强!
于谦笑了笑,道:“世间的万物本来就是不够圆满的,倒是老夫有些过于追求完美了。”
李二虎点头道:“于先生看的如此清楚,真是叫李木长了见识。李木便先干为敬!”李二虎说完,端着大碗仰脖倒进了口中!
于、应二人哈哈大笑,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李二虎心里高兴,刚想站起身与芳班畜生们互动一下,却见松风书院外一大汉疾步走近。
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同时一愣,为了不打扰外人休息,松风书院今日早早的关上了大门,这大汉是如何进来的?
疑惑的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那大汉准头端正,鼻如悬胆,四字阔口,浑身不经意间散发出一股杀伐之气,让他们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虽是满腹疑惑,却不敢阻止大汉的步伐。大汉左右环视了一番,猛然见到李二虎后,眼里似乎已经看不到旁人,直直走到李二虎身前,抱拳道:“属下急风第一骑有要事禀告!”
李二虎一愣,急风等人平时找他都是在夜深人静之时,难道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吗?
李二虎不敢大意,低声道:“王大哥请说。”
急风第一骑戒备似地看了看于谦,又瞅了瞅应默林,没有说话。
李二虎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于谦笑道:“王大哥,这位便是介绍你等投到辛老将军麾下的于谦于大人,难道你不认识吗?”
于谦?急风第一骑脸上一喜,嘴上却道:“恕小人眼拙,但除了小姐与公子,小人绝不能轻信任何人!”
李二虎叹息了一声,有些责备的看了看急风第一骑,对于谦道:“于先生,这位便是急风三十六骑中的带头人——王颖武,王大哥!”
于谦眼中一亮,欣喜的打量了一番王颖武,连连点头道:“王将军面目英武,日后必是大将之才!”
王颖武谦虚的笑了笑,道:“于大人过奖了。小人能跟随公子与小姐左右,为国为民尽一份力,与愿足矣。”
李二虎嘿嘿一笑,对王颖武道:“王大哥,你这么急着赶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王颖武见李二虎并不背着二人,知道必是自己人无疑,再无犹豫的道:“公子,我急风斥候在百里外的小重山上发现大量青龙帮众行踪,展公子特命小人前来问询,是否对其进行攻击!”
终于露头了!李二虎心里一颤,看了看于谦。
于谦略微沉吟了一会,低声对李二虎道:“青龙帮不过是一诱饵,莫要打草惊蛇。”
李二虎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传令众位兄弟,严阵以待,若是青龙帮胆敢侵犯我天地会,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王颖武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恭敬的道:“是!”说完,转身要走。
却听于谦叫道:“王将军留步。”
王颖武站住脚步,回头道:“于大人还有何吩咐?”
于谦拉着应默林笑道:“我等文人治理国家,却是最羡慕那些在战场上杀敌保国的将军。若是将军不嫌弃我等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便在此与我等畅谈军事,共谋一醉,可好?”
行啊,看来这两个老家伙都有些酒量啊!既然于谦都不担心,我还跟着心个屁!有人陪着喝酒,李二虎更是开心,伸手从地上拿起一个大碗,倒满了酒交到王颖武的手中,笑道:“王大哥,喝了这杯!”
王颖武脸上闪过一丝感动,毫不犹豫的接过大碗,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
好!王颖武的豪气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李二虎更是哈哈大笑,拉着王颖武坐在自己的一旁,与于、应二人推杯换盏。
酒到半酣处,于谦已经有了些醉意,站起身大声道:“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雕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王将军,来与我共此杯!”
想不到于谦竟是如此的豪情!王颖武站起身,敬佩的道:“于大人耗尽一生心血为国为民,颖武代天下百姓敬您!”
于谦不说话,仰脖将碗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应默林起身大笑,道:“于兄豪情不减,今日墨林便与尔同醉!”应默林说完也是将美酒饮入腹中。
这于谦和应默林鬓角虽已斑白,但却仍是书生本色,大碗酒已经让他们迸发出了掩埋在心底的豪气。大笑声中,于谦将碗翻过,手执竹筷,击节而歌:“浩然相对,今夕何年!谁道人生无再少,依旧梦魂中。但有旧欢新怨,人生的事往来如梭——”
唱到动情处,应默林起身抚掌而合:“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这曲似乎在大宋有些名望,在座的学生们不由的起身为他们打着节奏,这两人一唱一和,声声凄凉,眼里似乎有了泪光:“痛饮从来别有肠。踏尽红尘何处是吾乡!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诉离伤,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诉离伤!”
李二虎醉眼望去,这二人都是年少入仕,一个位极人臣,一个隐姓埋名,但却都为国为家在磨耗着自己的心血,表面上虽然风光无限,但几多坎坷,几多辛酸,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他心绪也受了些感染,想起自己地遭遇,心中泛起点点悲凉,猛地立起,快速的击碗,高声唱道:“词嘲墨尽,千情万怨英杰愁,曲终人散,发花鬓白红颜殁!烛残未觉与日争辉徒消瘦,当泪干血隐狂涌,白雪纷飞都成空——”李二虎唱完,举起大碗,一口喝尽,他面色涨红,用力的将酒碗摔碎,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嘴上虽然是哈哈大笑,但脸上却早已落下泪来。
于谦和应默林同时大笑道:“好曲,好曲!”
一时间,或哭或笑,三人竟是醉成了一团。
醉倒的李二虎只觉身子一轻,有人将他扛在肩上,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二虎胡乱的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蒙头想睡。
醉酒的人都知道,酒喝多了,想睡是睡不好的,李二虎只觉得的天旋地转,搞得他心火一阵阵上升,心烦意乱的喘着粗气。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已经散去,整个松风书院都是一片安静的气息。
忽然,李二虎的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一个女子端着一碗泛着清香的东西走了进来。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油灯,见李二虎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这女子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这人,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怎能叫我放心的下呢?”
李二虎眼睛虽然睁不开,但是心里却不糊涂。好像自书院交流赛之后就没看到她了,应采儿这么晚了来找我做什么?
应采儿走到李二虎的床边,看着他安详的脸上犹自挂着一抹坏笑,心里微微一动,玉手轻轻的抚摸到了李二虎的面庞。
挑逗,应采儿这是在挑逗我!二哥心里一动,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应采儿一惊,忙缩回了自己的小手,怒道:“你在装睡?”
李二虎勉强翻了个身,小声道:“肚子难受,想睡睡不着。”
应采儿忙将准备好的醒酒汤端来,道:“明明不能喝酒,为何单选那般喝法?若不是那个王将军背你回来,恐怕你晚上就要睡在场上了呢。”
李二虎迷迷糊糊的道:“都是那小子把我灌的,他不背我谁背我?采儿,采儿,我要亲一下——”
“啪”应采儿脸上一红,打掉李二虎伸出来的魔抓,道:“你这人,醉了也不老实!来,喝点醒酒汤。”
李二虎道:“不喝,反正我在这个世上没一个亲人,死了倒是干净!”
应采儿忙打断他道:“不许胡说!来,坐起来,将这汤喝了,你就不会难受了。”
李二虎奋力摇头道:“你要用嘴喂我,你喂我我才喝,以前甜甜都是这么做的。甜甜,甜甜——”迷乱中的李二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趁着酒劲,竟是抱着枕头失声痛哭!
应采儿心里一颤,泪珠便跟着李二虎一起落了下来,这人平时坚强的紧,谁又知道他心里埋了多少事情!
应采儿顾不上羞涩,轻轻的抓着李二虎的手,柔声道:“李木,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是我让你为难了——”
酒后的人若是哭,最后不要去安慰,因为你一定会适得其反。
感受着应采儿手上传来的丝丝关怀,李二虎更是悲愤不已,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一把将应采儿拉倒在了床上。应采儿手里的碗,毫无预兆的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