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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鬼话连篇》把门锁好11

张开右手掌心,剑向怔怔地看见上面黏着干涸的新近血痕。

四个同心圆,以及环间的LUCIFER、BELZEBUT、ASTARO

T……这似乎就是恶魔的称号?圆环内圈中央的五芒星形由于掌纹而歪斜扭曲,细

碎的血痂浮贴在渗着汗水的肤表上,皮破处边缘凸起些微红肿。

——我确实敲了二十下门,也转动了门把。

——就是这个房间的门。

——不是梦。我真的这么做了。

耳边只有织梅均匀的呼吸声,交杂着不远处街道上的微弱车流声。不,不对…

…自那扇铁门后冲泄出来的鬼哭神号,还停留在鼓膜上。

剑向坐起身,粉红色的棉被滑落,离开他袒露的胸膛。抓起丢置在地板上的手

表,现在是下午四点零九分。

——我睡了三个多小时。是因为昨夜的失眠,所以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织梅正熟睡着,胸部美妙的曲线在棉被的覆盖下轻轻起伏。她昨晚同样一整夜

没睡,直到与剑向做爱过后,才放松心情地进入梦乡。

剑向拉起长裤,放轻手脚走向那扇木框残破的门。他直瞪着门上的喇叭锁把,

发现上面确实遗留薄膜般的血迹。

和钟思造、夏咏昱一样。和织梅相恋之后,剑向做了同样的噩梦。

同样的魔法师、同样的赐予、同样的回答……也就是说,剑向从今晚,或是明

晚,或是之后的某一个夜晚起,可以见得到鬼,然后,这些恶鬼会开始攻击他,设

法夺去他的性命。

——我必须镇定。必须镇定。

此时明明没有声音,剑向却感觉门后传来低沉的呼吸声。

“剑向,你醒了?”

醒来的织梅,不必正面看着他的脸,好像就能察觉他心中的不安,语气忧虑地

问着他。回头一看,织梅已坐起身来,正慢慢穿上她的胸罩。

“梅梅,”剑向走近她,不等她扣好胸罩带扣就抱住她。他的手掌轻抚她光滑

的背,希望能借着拥抱情人增加自己一点勇气。“我也做了那个梦。”

“真的吗?”织梅的身体发抖了。

“妳看,我的手上有「破封之钥」,我也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鬼门」。”

织梅无助地看着他的手心。“你答应了魔法师?”

“我没有。不论我们的意愿为何,”剑向力求平静地说:“剧本早就安排好了,

梦境的台词一定是「我愿意」,不会有另一种答复。”

“所以,这场梦是一个陷阱?”

他的声调平板。“没错。像流沙一样的陷阱。”

“剑向……”织梅潸然泪下,“这都是我害的!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妳的错。”剑向重重地吐一口气:“好了,妳一哭我又要心疼啦。梅梅,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谁——究竟是谁——设计了这个陷阱?”

织梅痛苦地闭上双眼,她的头埋进剑向胸口。

“汤仕敬。”

“这就是妳昨天不敢对我说的名字?”剑向问:“他到底有多危险?”

“他来自波兰,”织梅停顿了一下,“是一个黑魔法师。”

“就像夏咏昱那样?”

“不,”织梅颤声说:“汤仕敬已经活了五百多年。”

一瞬间室内空气的温度彷佛降到冰点。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喜剧电影的情节,

也许剑向听了会笑出声来。然而,目睹了钟思造的腐尸、夏咏昱的惨死后,织梅的

话却使他头发直竖。

“妳是说……汤仕敬是十五世纪的人?”

“汤仕敬是他的中文名字。”

剑向忽然想起夏咏昱曾提到那个出现在梦中的魔法师——考内里亚斯。阿格里

帕,就是十五世纪时欧洲著名的巫师……难不成汤仕敬就是这个面目可憎的阿格里

帕?

“去年十二月以前,我还在一家贸易公司从事接待工作。而且,我身边已经有

了一个即将订婚的男朋友,是我读五专时的同班同学,也是那时的同事。我和他两

人很早就想一起到意大利玩一趟,我们存钱、计划了好久,好不容易在去年年底请

了一次长假,坐上飞机到威尼斯开始自助旅行。我和汤仕敬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

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上。

“我和男友预定在威尼斯玩三天,圣马可广场是第二天的行程。那天下午,我

们走过了中央拱门,观赏过威尼斯翼狮、圣马可雕像及天使像后,在总督宫旁的一

家露天咖啡馆歇脚,喝喝下午茶,翻阅刚拿到手的游览手册。

“我喝着一杯拿铁,随性的目光不禁停留在坐邻桌的欧洲人脸上。我发现他正

专心注视着我。只要看过一次那样的眼神,我的直觉就告诉我,这个外国人一定对

我一见钟情了。身边的男友并没有注意到我和别人正四目相对,他自得其乐地摊开

地图,辨识上头的每一个街名。

“果不其然,欧洲人看了我几分钟,终于站起来向我们走近。我的视线在他停

住脚步以前,不曾离开过他的脸,因为……因为他长得实在太俊美了。他的发色乌

黑微鬈、眼睛深邃,身材高大挺拔,并有一个高耸的鹰勾鼻,简直就像是由画里走

出来的阿波罗太阳神一样!

“男友终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抬起头来,也看到了这个外国人。但外国人

根本无视于他的存在,只对我一人轻轻点头致意,告诉我他的中文名字叫汤仕敬。

“原本我以为我的目光,只是在异国与当地的帅哥萍水相逢,如同欣赏一件艺

术品般产生一点点心神荡漾而已,想不到他真的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话……”织梅

喘了口气,“更让我讶异的是,汤仕敬的中文讲得十分流利,他没有丝毫迟疑,竟

直接向我示爱,要我马上跟他走!

“他说话的口气非常笃定,让我和男友都吃了一惊。男友随即要他别开玩笑了,

结果汤仕敬竟然冷酷地说:「你不想活了是吗?」我以为……我以为汤仕敬想动手

打人,虽然我的男友在学生时代是篮球校队选手,比汤仕敬还高了半个头,然而,

我却发现汤仕敬的眼神变得很怪异,就好像……好像他只要动用一根手指,就可以

杀了我的男友一样……

“看到这种情况,我感到十分不安。我立刻拉开了男友,并要他和我一起回旅

馆去。而汤仕敬并没有跟上来。我们回到房间后,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的冲突罢

了,但万万没料到……就在当晚我正要与男友就寝前,我发现窗口外——汤仕敬就

站在对面的建筑物屋顶上!

“剑向,你知道吗?我们的房间在七楼!对面的建筑是一栋罗马风格的商业出

租大楼,总共有九层楼,而屋顶……屋顶的设计是尖塔型,汤仕敬就穿着黑色的长

袍,站在尖塔上,那里是爬不上去的!”

剑向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吓呆了,因为汤仕敬正望着我,对我微笑。虽然拉紧了窗帘,但我一整晚

都睡不着。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男友,只是自隔天一大早不停催促他,赶快整理好

行李离开威尼斯。

“我们下一段行程是马耳他岛。原本那是我期待已久的行程,因为我好喜欢达

许。汉密特写的《马耳他之鹰》,但等飞抵马耳他的首都法勒他以后,我发现自己

根本无心游览,一直感觉汤仕敬就跟在我们后面。

“第三天参观塔西安神殿遗址时,汤仕敬出现了。这一回男友忍不住了,他狠

狠地揍了汤仕敬一顿。没想到汤仕敬说,我男友终于遭到诅咒,他会在十二小时内

丧失性命。男友对此嗤之以鼻,并警告他不要再跟踪我们。

“结果……结果……我的男友当天傍晚在旅社附近的郊道上,拿出随身携带的

瑞士刀用力割断自己的喉咙。”

织梅彷佛因回想起可怕的记忆而泣不成声,“汤仕敬……汤仕敬又出现了,他

引燃火苗,在我的眼前焚烧我男友的尸体……我……我根本无法阻止他!汤仕敬还

一面阴狠地对我说,他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任何阻止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时我真的好害怕,连拔腿逃跑都做不到……我也想象不到当时为什么会有

这样的勇气……我告诉汤仕敬,我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听了十分高兴,又恢复了我

第一眼见到他时的和煦笑容。

“接下来的一个多礼拜,汤仕敬和我住在华沙,又告诉了我关于他更多的过去。

他说他在年轻的时候曾经爱上一位侯爵夫人,最后被驱逐出国境。于是,他愤下决

心拜师学习黑魔法,就是为了要报仇,夺回他的爱人。十几年过去了,他终于回国

杀了侯爵,但没想到侯爵夫人对他的记忆已然模糊。他不断向夫人证明自己的爱,

夫人却由于丧夫之痛,最后也跟着投水自尽。

“汤仕敬捞起夫人的尸身,陪侍一旁直到尸体完全腐烂。笃信灵魂转世论的他,

再度下定决心钻研更高深的长生不老之术,开始了他永恒的追寻之旅。

“我听了才渐渐明白,我与那位侯爵夫人的容貌可能十分神似,他活了这么久,

就是为了要找到那位名叫佩特芮丝的侯爵夫人。我对他的恐惧,不知为何竟混杂了

一点同情。

“但,当某天我看到他所收藏的侯爵夫人肖像画以后,才发现我和她根本就不

像。我总算完全知道了——汤仕敬已经疯了!”

“从他搜集的剪报资料中,我终于发现他似乎不断地在残杀热恋中的年轻男人。

这些男人遍及世界各国,和我男友的死法一样,手法极端残酷却又毫无脉络可寻,

所以最后全成为悬案。我不知道那些被他盯上的女孩子最后都怎么了,但我认为自

身的处境同样十分危险,于是,我偷偷思考脱逃的计划,在他离开家的某一天,一

个人搭机回到台湾。”

剑向紧紧地拥着织梅,希望能止住她的哀伤。“妳是说,汤仕敬跟到台湾来了?”

织梅点点头。“回台湾的十天后,我在汉神百货遇见他,他威胁我立即跟他回

华沙,否则会继续诅咒我周遭的亲友,我吓得昏厥过去……我想我的记忆就是在这

个时候丧失的。不过,他在威胁过我以后,并没有继续跟着我。

“我虽然丧失了记忆,对他的恐惧却仍然深藏在潜意识里。我害怕得睡不着觉,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的脑中就浮现他站在尖塔上盯着我的景象……我先后遇见了思

造和咏昱,但即使他们很爱我,给我充分的安全感,我还是害怕,而且,他们后来

也都真的被杀了,我才完全了解,汤仕敬很可能在什么地方又施了诅咒,让我身边

的男人都死于非命……如此一来,他可以不需要跟着我,他算准了我一定会去找他

……”

“妳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吗?”

“在凤山,”织梅说:“他伪称******徒,目前暂住在教会里。”

“我去找他,要他解除这个魔咒。”剑向看了看表,“日落以后,就来不及了。”

“你会被杀的。”

“不去找他,我们一样会被杀。”

织梅握住他的手。“剑向,我和你一起去。”

******凤山分会的弟兄告诉剑向,汤仕敬外出了,现在不在会馆里。剑向立刻

表示希望能留在这里等他回来。接待的弟兄是一个肥胖的年轻人,年纪看起来还不

到二十岁,他的中文说得很古怪,只有自己的中文名字讲得字正腔圆,并没有提出

太多问题,就安排他们到用来聚会或读经的房间等待。

随着一分一秒地流逝,剑向的神经愈来愈紧绷。织梅沉默地坐在身边,两人的

肩头相贴,似乎在传递着彼此的不安。

会馆的地址在曹公路与光远路的交叉口附近,和高雄县警局相对。当他们骑着

摩托车来到土地银行楼上的耶稣基督末世圣徒教会会馆时,橘红色夕阳耀眼但温和

的亮光正昭示着落日正在下沉。

不知等了多久,剑向听见玄关处一阵说话的声音。织梅同时抬头以眼神表达她

的惶恐,他知道汤仕敬已经回来了。

“汤大哥,您的客人……就在房里。”方才接待他们的胖弟兄并没有进来。

一名魁梧、英挺的外国人走进来,他见到织梅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把

门关好,不要打扰到我说话。”

“是。”

汤仕敬果然活脱像是画家笔下的男性神祇,剑向对自己的外貌及身材已经很具

信心了,看到他也不禁深觉相形失色。然而,他的第六感却又发出另一种声音——

即便是神祇,也有作恶多端、满手血腥的邪神。

汤仕敬不在乎剑向的存在,他自顾自坐下来面向织梅。“妳愿意和我回华沙了?”

“不,我不会和你走的。”织梅的表情嫌恶,“我根本不爱你!”

“为什么?为什么?”汤仕敬遽然激动起来,他的样子有如一头暴躁的雄狮。

“我来到台湾以后,有多少女孩子对我一见钟情,但我根本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难道我一点魅力也没有吗?为什么妳就是不愿意爱我?”

“因为——因为你邪恶。你太邪恶了。”

汤仕敬不说话了,他显然对织梅的话感到不悦。然而,剑向并没有感觉到他对

织梅表现出丝毫恨意。

“那妳为什么要来见我?”

“我要你替我解开杀人的诅咒!”

汤仕敬的语气充满嘲讽。“谁被诅咒了?”

“就是他。”织梅看了剑向一眼,他霎时接收到她无限的温柔。同时,他亦发

现她并未提及自己亦遭诅咒的事实。

“妳的新男友?”

“你……你没有权利伤害我深爱的人!”织梅的眼眶中泪水开始泛滥。

“织梅,我做不到,”汤仕敬的嘴角依然笑意满盈,“那个诅咒是解不开的。”

“……你说什么?”

“织梅,我想妳还没有完全了解——我乐意为妳做到一切妳吩咐我做的事。不

过,就算妳答应和我回华沙,就算我有心帮妳解除诅咒,我也无能为力。妳的男友

死定了。”

织梅的泪滴滑离眼眶,直落桌面。她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汤仕敬,你究竟是怎么设下诅咒的?”剑向按捺不住,终于开口发问:“梅

梅的男友在她面前割喉自杀,我多少还可以理解,因为他和你有过肢体的接触。可

是,我……以及梅梅其它的男友,他们根本不认识你,也不曾与你有过任何接触,

我不知道你要如何施咒?”

事实上,剑向此时关注的焦点与织梅完全不同。出于一名刑警的本能,他追踪

这些命案这么久,就是为了要获知恐怖魔法的真相。他其实没有那么在乎自身的安

危。

“你真的有兴趣吗?”汤仕敬自一进来,这时才开始正眼看着剑向。“好,那

我就告诉你。我的恩师,大魔法师考内里亚斯。阿格里帕……”

“阿格里帕是你的老师?”

面对一位活了五百年的人,剑向不由得产生穿越时空的幻觉。

“没错,我是他的嫡传弟子之一。在他生前,曾发明了一种当代最具杀伤力的

黑魔法,名曰「犹大的狱门」——这是恩师替德国撒克逊省省长设计、用来对付政

坛上的叛敌而制作的。凡受此一魔法诅咒,就会招来地狱的恶鬼猎杀。

“魔法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只要在受诅者的手心刻上「破封之钥」,受诅者其

后若以手打开任何一扇门,就等于开启了鬼门关。而刻有「破封之钥」的手心所流

出的鲜血,其腥味则正好成为恶鬼狙击的指标。如果受诅者在开门的过程中敲了门,

就会更容易引来听见声响的恶鬼。

“也就是说,「犹大的狱门」原本就与单纯的「鬼眼通」完全不同。它确实可

以让人看见鬼,但背后的目的其实是在谋杀政敌。为了要让政敌松懈戒心,才以「

鬼眼通」的名义作为引诱,让对鬼好奇的人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遭到诅咒。

“正是因为它的目的是在谋杀仇敌,我的恩师当然不可能去发明一种可以被祓

除的杀人魔法。「犹大的狱门」必须有去无回,这样才能确保仇敌必死无疑。

“根据恩师的研究,就理论上而言,「犹大的狱门」可以说是巫术史上最卓越

的发明之一。首先,受诅者根本无处可逃,只要一入夜,恶鬼随时会环伺在他的身

边。他将因精神紧绷而无法入睡,严重影响到他的一切,包括他在政治上的影响力

;再者,他活下去的唯一方法仅有自我囚禁。他不再有机会通敌共谋或与他人联系,

只能乖乖躲在密室中,等到某天厉鬼破门而入,终结他的性命。很棒的魔法,不是

吗?

“但「犹大的狱门」最后却被恩师弃而不用。因为,它预设的前提有缺陷。并

不是每个政敌都想要尝试见鬼的滋味,也不会有人傻到让仇家的鹰犬在手心上画下

魔法图样。虽然它的破坏力是如此可怕,但要欺瞒仇敌受诅却困难万分。”

一面聆听的剑向一面渐渐陷入绝望。如果汤仕敬的话属实,他和织梅根本没办

法活命。

相信钟思造及夏咏昱在受诅后均曾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存活下来,但最后终究

都难逃一死。

“我在恩师死后好些年,才从他的遗稿中发现这个魔法的存在。在那个时候,

我已渐渐领悟长生不老术的真义,并渴望继续钻研高深的魔法,有朝一日能超越恩

师的成就,成为一位更伟大的魔法师。

“有了永恒的生命,我开始学习世界各国的语文,研究各种学问,与各地巫术

的重要典籍。我一直试图解决「犹大的狱门」的根本缺陷——我必须找到一种方法,

让这个魔法能够不依赖受诅者意志即可执行。最后,我从人类的潜意识中,找到了

「犹大的狱门」全新的使用方法!”

“人类的潜意识……?”

“就是催眠术、梦呓,以及睡游。”

剑向不禁语塞——他的战栗感重新复苏!还未经由汤仕敬的说明,剑向就头皮

发寒地将他所提到的名词予以充分联想。

“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剑向说话时不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狂颤,

“你先对梅梅下了催眠,要她在睡眠中以梦话向同样处于熟睡状态的枕边人下咒,

然后……然后……”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把这句话说完:“听见咒语的人就会开

始梦游,在睡眠中取刀替自己在手心刻下「破封之钥」,并且开启一扇门,无意识

地自动完成杀死自己的魔法……”

“真没想到你的领悟力这么高,”汤仕敬平静地说:“没错,我要织梅所爱的

男人全部无一幸免,这样织梅才会完全断念,回到我的身边。除了我以外,没有人

可以拥有织梅。”

织梅的表情难以置信,在一旁绝望地拚命摇头。

“你不怕在梅梅回到你身边时,也在睡梦中对你施下「犹大的狱门」?”

“我可以解开梦呓的催眠术。况且,我也不怕「犹大的狱门」,”汤仕敬显得

自信满满,“我可是魔力高强的巫师。”

剑向终于完全理解这一连串恐怖命案的最后真相了。另一方面,他又想到,织

梅之所以也做了噩梦,或许是因为夏咏昱的强力催眠术,在抓回她记忆的同时,一

并打乱了她潜意识的机制,让原本存在她脑中的噩梦,倒灌到她的睡眠过程中……

此时,织梅突然掏出手枪,狠狠将枪口指向汤仕敬的额心。

“梅梅!”

剑向即使发出惊呼,也来不及阻止织梅的行动。

“这么做是没有用的。织梅,”汤仕敬面对致命的武器亦不为所动。“我并不

是施咒者,妳自己才是。不过,就算妳杀了我或举枪自尽,也都于事无补。我刚刚

说过了,魔咒既然已经开始运作,就不可能会停止。这不会因为我们其中谁死亡了

而有任何改变。”

织梅听完立即开启手枪保险。

“我恨你!”织梅噙着泪珠,“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夺走了我所爱的人,我

要杀了你。”

“梅梅,妳冷静一点!”剑向高声喊叫,“汤仕敬,你知道吗?梅梅她也被诅

咒了!”

“什么?”一瞬间,汤仕敬骄傲自负的态势荡然无存,他变得软弱无力。“你

说的是真的?”

“你的魔法会害死梅梅的!快说,魔法到底要怎么解咒?”

“我说过了……我说过了……「犹大的狱门」是绝对解不开的!”汤仕敬的语

气虚无:“我真没想到……织梅,为什么妳不早点告诉我!”

“我的生命比起我所爱的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了我

……竟残酷地杀死这么多人?”

“我一直深爱着妳。”

“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的!我恨你!我恨你——”

眼见情势愈来愈紧张,剑向只能重复他的请求。“汤仕敬,你不是一个伟大的

魔法师吗?快把解法说出来!太阳就快下山了!”

“恩师的魔法是无解的……无解的……无解的……”汤仕敬彷佛开始无意识的

呢喃,“织梅……织梅……妳想杀了我,是吗?好,没关系……假如我的死可以消

弭妳的恨意,我非常愿意舍弃我永恒的生命。只要妳愿意爱我。我爱妳。”

“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我不爱你,我根本不是佩特芮丝!”

“我爱妳,我好爱妳。”

汤仕敬握住织梅持着手枪的右手,扳机跟着扣下。房内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

裂声,汤仕敬的身子随而向后仆倒,他背后乳白色的墙面溅满鲜艳、浓稠的脑浆及

血液。

剑向的机车急速煞止在夏咏昱住处门前,紧抱着他腰际的织梅仍在不断喘息。

赤赭色的血迹点染了她的手掌、手臂、细肩带前襟,以及她苍白的脸颊。

感官中还残留着爆音、硝烟味与汤仕敬脑袋开花的惨状。剑向仍然无法确定,

当时到底是汤仕敬自我了断,抑或织梅在悲愤之余枪杀了他。

完全不在乎交通号志的警告,他们冲驰过数十处惊险万分的十字路口,在黑暗

笼罩天幕以前抵达复横一路的住宅区——已经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了。剑向带着惊

魂未定的织梅,不可能回到三民分局,因为同事们不会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不可能

回到苓雅区的家里,因为没有时间跟他们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也来不及回到织梅

的雅房,因为他已经踢坏织梅的房门,他俩的处境光靠一扇关不住的门是保护不了

的……

只能回到夏咏昱的家,一间主人已遭杀害、尚未被警方找到的空屋。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理由。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理由。

织梅下车以后依然静默,她并没有询问来到这里的原因。也许是她心乱如麻,

根本没有力气询问吧。剑向掏出钥匙开了门,让织梅先入内,然后才跟着进去。他

并把门锁好。

关门前的长缝,透着深紫色的天光。

地板上堆栈着十几封广告信件及各类账单。剑向心中默数,距离上次进来已相

隔十多天了。他看到织梅环顾周身空荡荡的四壁,猜想她是在温习曾经失去的依恋。

虽然不想打断她的思绪,他的理智还是劝他开口:“梅梅,快上楼吧。太阳快

下山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织梅温顺地拉住剑向右手的小指,随他登上阶梯。

“剑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织梅在身后忽然开口:“你选择咏昱家做为我

们生命的终点站吗?”

“不,”剑向并没有回头。“我希望我们都能活下去。”

“但是……杀人魔咒是解不开的。”

“我不相信汤仕敬的话。”

“他是一个活了五百年的魔法师……”

“无论如何,我会设法让我们两个人都活下来。相信我。”

“我相信你。”织梅由身后抱住他。

剑向侧着颈与她的脸颊来回摩娑,他们的鼻息相互交流。“梅梅,时间所剩不

多。从现在开始,妳一定要听我的话,好吗?”

织梅的声音轻轻碰触他的耳根:“我会的。”

剑向带她直上三楼书房。他要织梅检查书房里的每一扇窗是否锁紧,并留在书

房里等他。他随即下至二楼客厅,将电视机的电源线自墙角的插座拔下,亦除去了

连接录放机的AV线,小心翼翼地将笨重的电视机搬上三楼书房。

织梅坐在书桌上,双足悬空轻轻踢着腿在等他。

“梅梅,”剑向说:“帮我把房门锁上。”

她下了书桌,退开一点让剑向将电视机搬到书桌桌面上。织梅走到门边将门关

好,边按下喇叭锁钮边问:“怎么把电视搬上来了?”

“我要看汤仕敬被杀的新闻。”剑向蹲在计算机桌脚下,拉起电视机的电源线,

至计算机专用的三孔插座延长线上插好。

由于在书房中没有装设天线,剑向打开电视时,屏幕上的白点纷飞。但在沙沙

的背景噪声间仍可以毫无困难地辨识出某部台语古装剧的片尾曲音乐。

——快六点了。

剑向与织梅互望一眼,她走过来依偎在他身边,一起收看六点的新闻快报。发

型知性俏丽的女主播坐在主播台后向观众点头问好,计算机动画背景写着“今夜最

新”的标题。

“高雄县凤山市的曹公路今晚五点多发生一起枪杀命案,死者是一名现年三十

三岁,来台传教的波兰人汤仕敬。由于命案现场就在高雄县警局附近,所以死者的

教友在案发后立即向警方报案处理。

“据汤仕敬的教友供称,今天下午有一对年轻男女到教会里拜访死者,他们三

人不知何事在房间里密商,最后并导致言语冲突。听见枪声后,涉嫌谋杀的年轻男

女立刻逃离命案现场,共乘一辆机车扬长而去,目击的教友们都来不及予以阻止。”

新闻快报中避开了现场脑浆四溅的血腥画面,只有警方进出现场的忙碌奔走。

接待他们的那个胖弟兄也出现在电视上,他的神情紧张困惑。

“承办此案的县警局刑事组表示,死者头颅遭枪击严重受创并当场死亡,初步

鉴定伤口位于额头中央,凶器应是小型手枪。警方目前全力从死者来台后的交友情

形进行侦办。进一步的详细新闻内容,请锁定七点钟的晚间新闻……”

电视上的画面转到益智游戏的摄影棚内,坐在台下的观众向自聚光灯下出场的

主持人热情鼓掌。剑向关掉电视。

“手枪呢?”

“在包包里。”

“妳一定要收好。”剑向移身书柜前,目光落在那些主题怪异的书籍上。“梅

梅,妳对夏咏昱的了解有多少?知道他也懂魔法吗?”

“不知道,”织梅垂下头。“我只知道他是个摄影师,生活自由自在。”

“好,没关系。”剑向的语气中并没有流露失望:“我现在要从他的书柜里,

找出让我们都能活下来的方法。”

“那我呢?”

“妳只要在这里陪着我,就可以了。”剑向说:“我需要妳。”

织梅的笑意犹如即将临终。“嗯。”

事实上,面对一整柜各式各样的奇书异籍,剑向完全茫无头绪。他知道从今天

晚上起恶鬼就会开始猎杀他的性命,就像曾经猎杀过钟思造与夏咏昱一样……

剑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让头脑恢复冷静。他必须完全摆脱将遭猎杀的恐惧感,

以冷酷无情的分析态度来进行思考,就像医术高明的外科医师为首开先例的艰难手

术操刀一样。

首先,考内里亚斯。阿格里帕既是夏咏昱十分熟悉的魔法师,在这个书柜里也

许找得到他生平事迹的各项记载。那么,是不是能跟着找到阿格里帕的弱点呢?比

方说,曾经有过哪些挫败,或是,他最后是怎么死亡的?

剑向查询架上书名,翻了几本书,最后他抽下一本《巫术史与经验科学》。他

翻开扉页,浏览目录,相当顺利地找到一章〈历代魔法师列传〉。

考内里亚斯。阿格里帕(HenryCorneliusAgrippavonNettesheim),一四

八六—一五三五,当代科学家、哲学家、犹太神秘哲学家(cabalist)及外交官。

他一生贡献智慧与心力于科学观察和巫术思维的知识整合上。另外,他曾是律师、

大学的哲学及神学教授、以大使为名的间谍,也曾为麦次(Metz)市民的权益发表

演说,亦致力研究过路德教派改革运动的神学理论。他结过三次婚,在欧洲可说远

近驰名。然而,德国、意大利、法国及荷兰王室都不愿付他薪俸,致使他贫困而终。

阿格里帕年轻时,即离开家乡前往巴黎觐见法国皇帝马科西米连(Maximilian)。

为了施展抱负,他与一群年轻学者及当地贵族组成秘密集团,信奉神秘主义准备改

革世界,并立下互惠誓约,但这个团体却在一次行动中失利而解散。

一五○九年阿格里帕来到都尔(Dole),此地为马科西米连之女玛格莉特(Margaret)

所统辖。透过朋友,他获准在大学担任教职,并讲授劳伊克林(Reuchlin)的犹太

神秘哲学思想。为得玛格莉特的资助,他撰写《女性的高贵》与《女人的优越》二

书。然而,他的犹太神秘哲学,主张除旧约以外的犹太教书籍应全数毁去,却招致

圣职人员的愤怒,所写的书也遭禁止出版。他因而迁往英格兰、意大利等国四处演

说,寻求经济上的支持。

一五一五年红衣主教圣柯罗伊克斯(St。Croix)召阿格里帕至皮沙(Pisa)

并代表该地出席天主教议会。这是他最后一次得到教皇里欧十世(PopeLeoX)欢

心的机会,但最后议会解散,集会也无疾而终。

阿格里帕只好继续在各地演讲、教书。他开始有名,但仍然一贫如洗。一五二

九年,幸运之神终于来到他的身边,他得到各国王室的赞助,在此其间出版了他最

重要的著作《艺术与科学的虚无》,主张人类的思想与行动皆毫无价值。他因这本

书再度饱受抨击,也在无力偿还债务的情况下入狱,一年后释出。

其后,他出版了早年撰写但未能出版的作品《神秘哲学》,影响西方后世的神

秘主义者极深极远。《神秘哲学》与《艺术与科学的虚无》观点南辕北辙,内容阐

述魔法的力量与奥秘,以及心灵、人体、世间万物和巫术的交互关连,并且相信魔

法是探索宇宙真理的唯一方法。

声名狼藉之下,他决定离开德国,搬到葛诺博(Grenoble)退隐,最后死于一

五三五年。

当时传闻甚嚣,与他形影不离的黑色巨犬——名叫“先生”——其实是恶魔的

化身。而在他死后,“先生”及牠的同伴“小姐”也随即神秘失踪,众人才终于确

信阿格里帕生前一直在研究黑魔法。

许多研究魔法的巫师都曾宣称与阿格里帕有师承关系,他为数众多的遗稿则成

为他们收集、钻研的目标。……

从资料上看来,阿格里帕的一生虽颠沛流离,但他的学术地位就像他设计的魔

法“犹大的狱门”一样,简直无懈可击。正如汤仕敬所述,阿格里帕精通当代的科

学与哲学,并整合了医学技术与魔法,堪称神秘学的一代巨匠。如此奇人异士,又

怎么会设计出易于破解的杀人魔法?

没错,最初的“犹大的狱门”确实存在着缺陷,但它难以引人上钩的预设前提,

现已由惮尽数百年心力的弟子汤仕敬完全解决。一流心智接力的研究成果,绝非一

个完全不懂魔法的刑警得以逆转。

剑向对神秘学的了解十分贫乏。他唯一较具自信的,只有因长年接触警务工作

所训练出来的罪案侦查能力而已。对于灵异鬼怪之事,只在好莱坞的电影里看过一

些。即便如此,那些东西可能也不过是编剧为制造效果而胡诌的。

无论如何——电影中的恶魔,会因其所惧怕的事物而遭消灭,这就是所谓的弱

点。电影编剧说,盐、白垩粉、甜酒、红椒及受过神父祝祷的圣水有吓阻殭尸的功

效。再者,如狼人则害怕银器清亮的声音;另外像吸血鬼,他害怕大蒜、十字架,

并在最后粉身碎骨于初升朝阳的日光照射下,然后影片就此落幕散场。这就叫作

“圣物理论”。

自地狱而来的恶鬼确实害怕阳光,但他们只是暂时离去。等到黑夜来临,他们

将再度倾巢而出。况且,阿格里帕身处基督教派林立的时代,仇敌既遭“犹大的狱

门”所害,显然恶鬼们绝对不会害怕十字架……

还有呢?

电影的第二种结局是,神父以死相殉,与恶魔同归于尽。神职人员受有圣灵庇

佑,他们的生命可以驱逐邪恶,譬如最著名的恐怖电影《大法师》。但剑向一点都

不想和恶鬼同归于尽,更何况他也不是神父。

剑向的脖颈发酸,他奋力思考其余的可能性。

对了!还有一种结局:那就是“封HL”!

在《养鬼吃人》里,招来恶魔的魔术方块能开启地狱之门,也能关闭它。只要

将魔术方块转回最初状态,世界将恢复正常。同理可证,阿格里帕所设计的“破封

之钥”,其实也是关闭地狱之门的钥匙!

就在这时,他无意间瞥见身旁织梅面无血色的苍白脸蛋。她的眼睛充满恐惧,

右手紧紧摀住双唇。

“楼下有……有……声音。”织梅气若游丝。

剑向翻动书页的手指曳然停住,呼吸也随之屏止。他也听见了——从二楼的客

厅,传来桌椅的碰撞以及沉缓的脚步声。

那声音并不规律,有如一个跛足的胖子在四处踱步。纵使剑向早知道杀人魔法

的成因始末,他仍旧禁不住感到毛骨悚然:恶鬼真的出现了!

他听见金属磨擦的细微高音,明白二楼暗室的房门被打开然后关上。暗室房门

在夏咏昱死前曾受厉鬼猛烈撞击而变形,绞链的开合声因此格外刺耳。恶鬼果然在

为猎杀行动进行搜索。

接着,脚步声踏上阶梯,沉重的音响开始逐渐迫近。

剑向的心跳跟着一次次慢慢接近的脚步声失律狂跃。他也发现,织梅没有害怕

得躲入自己的怀抱中,是因为她根本害怕得一动都不敢动。

明亮耀眼的日光灯这时突然闪了两下,瞬间即逝的黑暗更增添了书房中诡谲难

安的气氛。

剑向直到脚步声踏出三个阶梯后,神智才恢复清醒。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惊

慌失措!既然已经知道封印应该是可能解救性命的唯一方法,那就不应该犹豫迟疑。

他必须当机立断,在第一时间内找出封印的方法。

——可是……难道阿格里帕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半信半疑的矛盾念头,令他无法镇定地查阅魔法书籍中有关封印的章节。剑向

翻到一页讲述白魔法师如何架设魔法方阵以防止恶灵近身的作法。然而,在书房里

既找不到白蜡烛、血石与野生的榛树枝,他俩也不可能躲在方阵中一辈子。

——夏咏昱试过这个魔法阵吗?这个方阵对恶鬼是否也不起效用?

剑向继续寻找,而脚步声已在三楼楼梯尽头停住。

书房的门把被转动了。但由于喇叭锁已锁上,门把根本转不开,只发出卡住的

喀喀声。不知形体为何的厉鬼在门后试了几次均告失败,然后便一点声响也没有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剑向无法确定厉鬼是否放弃搜寻书房内部,已转向其它

房间。但,霎时间轰然一声,恶鬼自门后开始冲撞,让织梅忍耐不住地大声尖叫起

来。

“梅梅,快!”剑向再也不顾手上纸页的内容,他迅速把书放下,要织梅和他

合力将笨重的书柜推到门后。

剑向的手心冷汗涔涔,好不容易才将书柜推至定位。房门的撞击声随着书柜的

阻挡而减小,但这只能当做暂时性的防御措施,无法使恶鬼的攻击永远停止。

“剑向,我们该怎么办?”

“跟我一起找!我们一定要找出有关「破封之钥」的记载!”

他们不能将书柜上的书全数取下来翻找,否则空柜的重量将无法挡住厉鬼。这

不单延缓了寻找的速度——自背有恶鬼冲撞的书柜中拿下书,亦增加了他们的恐惧

感。

魔法书籍一本一本取下,一本一本放回去,但他们对封印的方法仍然毫无头绪。

剑向在先前浏览《巫术史与经验科学》时,曾看到“西方巫术学家相信,这个世界

由善与恶两种力量所操控、制衡;人类的历史,就是神与恶魔之间永恒的角力赛…

…”这样的句子。换句话说,开启狱门的“破封之钥”纵然无法直接关闭狱门,应

该也存在一个相对的魔法构图。

——只要找出相对的魔法构图,将其以刀刻在手上,就能将地狱之门重新封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书柜里所有的典籍快查遍了,就是没有一本提及到“破

封之钥”。书房门外的撞击声愈加强劲有力,犹如炮弹坠地般砰砰作响,房门随时

都有可能被撞开。剑向充满焦虑,他发现织梅突然停止了翻书的动作。

“怎么了?”

“剑向,没有用的……”织梅哽咽地说:“我们找不到的!”

“不要这么悲观,我们一定可……”

“你忘了吗?汤仕敬说,杀人魔法是从阿格里帕的遗稿中发现的!也就是说…

…没有其它人看过这个魔法,也不可能会记载在书上!”

这句话重重地击溃了剑向的求生意志。没错,世界上只有阿格里帕与汤仕敬两

人研究过“犹大的狱门”,其中一人死于五百年前,另一人死于今天下午。汤仕敬

看见阿格里帕的遗稿中写到“犹大的狱门”没有解法,而他则深信不疑。因此,

“破封之钥”的相对魔法构图就算存在,也没有人会知道。

一切都完了。

“剑向……剑向……我们都会被杀,对不对?可是,至少我死去时,你在我的

身边。”织梅主动抱住剑向的腰身,彷佛回光返照般活泼热情。

剑向软弱无力地回拥织梅,感觉她依然火烫的美好肉体。他回想起自己从三月

底以来,与这名美丽女子的命运逐渐胶缠在一起,直至今夜永不分离。为了织梅,

他舍弃了前途光明的工作、涉有两起谋杀案的嫌疑,并与她逃亡到这间空屋。

假如夏咏昱和钟思造一样,都采取自我囚禁的方式避难……

那么,他会死在这间屋内。但剑向就不会受到大楼监视录像带的催眠,也不会

无意识地私藏那卷DV带。也许DV带会被其它同事取得,并由项目小组来搜查织

梅的下落。

假如他没有接到戈太太的报案电话……

当夜另一个值班的同事,是个性随和爽朗的立为。他一定听不出戈太太的恐惧,

也不会认真看待她神经兮兮的言行举止。或许他淹杀巨鼠后就结了案,钟思造的尸

体将由其它人在其它时间发现。

假如噬食钟思造尸肉的老鼠只有一头……

这头巨鼠一定会吃到撑破肚皮为止,或是吃得体型大到无法自厨房排水孔离开

三○一室。那么,戈太太就不会抓到两只巨鼠中被赶出三○一室的其中一尾,更不

可能紧张得郑重报案了。

然而,与织梅相遇,他没有后悔。在不断的追寻过程中,他深信这是正确的选

择。剑向不单渴望爱情,更希望能拯救生活笼罩阴霾的织梅。从看完那卷DV带以

后,他就已经决定了。

看到织梅甘愿和自己一起死去,剑向其实一点都不快乐。他反而深觉自己如同

涉过千惊万险的骑士,在寻获美丽的公主后却无法将她送回王城的香闺中。

——如果只有一头老鼠……如果夏咏昱不离开自家……如果大巨鼠不赶走小巨

鼠……

在这一瞬间,剑向的脑中遽然电光火石!

他温柔地抬起织梅既幸福又悲伤的脸蛋,吻着她颤抖的红唇。

“梅梅,我会让我们都活下去的。”剑向的语调强作冷静:“但是,我得立刻

离开这里。”

织梅瞪大双眼,脸上充满不可置信的绝望。

“剑向,你要离开我?”

剑向依然紧拥着她,“我们必须活下去。所以,我只能孤注一掷,赌命试验那

个方法。”

“还能有什么方法?”

“时间不多,我没有办法详细解释……那个方法太危险了,我不能带妳去。”

“我不要!”织梅的神情又悲又气:“你们男人总是这样!神秘兮兮又爱逞英

雄!”

“我不想和妳一起死。”剑向温言说,“我只想和妳一起活下去。”

“剑向……”织梅不再反驳,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身体轻轻分开。剑向站起来,他开始思考离开房间的方法——书房里只

有一扇窗,然而,这里位于三楼,距离地面将近十公尺,如果没有长绳的协助,就

无法毫发不伤地抵达地面。

这里找不到绳子——除了书柜外,房中仅有一部计算机,而所有电线的长度总

和亦不够。

“梅梅,听我说。我没办法从窗户离开。”剑向停顿了一下,“只能从门口出

去。”

“什么?但门外有……”

“我知道。”剑向回答,“听我说。如果我打开门想出去,鬼就会冲进来,这

样我们俩都会被杀。但是,若是妳躲起来,我就能放心地一个人突破重围。”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我可是柔道五段、空手道四段的高手。”剑向安慰她:“我记得在前年年底,

有个兽性大发的疯子也被我制服得乖乖的呢!”

“我怕你会……那,我该躲在哪里?”织梅环顾四周,这里连一个小橱柜也没

有。

“我们把书全搬下来,在墙角堆成一面小墙,妳就躲在墙后。”

“你是说……”

“没错。等我离开后,妳再溜出来把门关上,堵好柜子后把书重新放回去。”

“我懂了。”

“妳一定要等我回来。我希望到时妳可以唱歌给我听。我想听那首歌词有「待

在这里不要离开」的歌。”

“嗯。”

两人不再沉浸于难分难舍的爱恋思绪中,剑向以背将书柜抵住,由织梅取出成

排书籍,积迭在书房一隅。织梅设法将这些厚薄不一的书籍堆成不规则状,但却不

透出任何空隙。

随着书柜重量的减少,剑向感觉到房门逐渐增强的震撼。在门后发动攻击的,

不知道是何种模样的恶鬼?

织梅将书籍堆高成她可躲入的程度,点头示意后随即隐没。剑向调匀气息,接

着就奋力将书柜推开。门后的恶灵似乎察觉房内的动静,他的冲撞也曳然停止。

“呼呼呼……你决定出来送死了是吗?”

门后的厉鬼喘着气沙哑地说。剑向突然有一种不知道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的错

觉。他握紧拳头,准备与未知的恶鬼行殊死斗。

“我现在就出来!”剑向鼓气扬声大喊。

他无法继续犹豫,凭恃一股血气之勇打开了房门。在残破欲碎的门后,很不可

思议地出现了一个服仪端正、长相俊秀的青年,与原先设想的魔界恶灵完全不同。

然而,剑向反而充满恐怖的战栗!

——是他!

剑向在刑事局的档案中看到他的照片不下数十次。剑向从未与他见过面,却熟

悉他的家世背景、求学过程及曾经换过的工作;剑向记得他屋内的摆设、指纹的纹

理、齿模的痕形和他的精神鉴定报告内容。剑向也曾守在电视机前盯着实况转播,

参与他接受枪决的过程。

噬骨饿魔洪泽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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