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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童林传》十五

上回书说到马彪跟何建都败在穿云白玉虎的手下。刘俊留他们二人两条活命,打算就这样过去,可事情还真没那么容易。就听着分水兽马彪、浪里飞鲨何建喊道:“弟兄们!冲!”人家手下二三百人哪!再看众喽罗兵,呼啦往上一闯,仗着人多势众把刘俊困在当中。泥腿僧张旺一看不行,怕刘俊受了伤,哥儿几个又重新过来了,就这样展开了一场混战。何建和马彪站在树林旁边儿指挥着,高声喊喝:“弟兄们!大家卖把力气,可不能让他们几个小辈跑了!全抓住!把镖车给我劫下来!”另一部分人呼啦冲过去,把车老板儿全给抓住,把二十四辆大车,还有那个少东家,都给逮住了。不但如此,马彪一看这六个小子难对付,吩咐一声:“传钩杆手!”钩杆手是什么?这玩儿可讨厌,是专门受过训练的特种喽罗兵,每人手中捏个大杆子,两丈多长。这杆子前边都有绳套儿,这绳套啊,可不是麻的,全是用马皮和牛皮做的,这杆子上还有钩,专门套人和钧人的。可你打它,你够不着它,因为它这家伙长。它要收拾你,可容易。

一百名钩杆手呼啦啦往上一闯,套脑袋的,套大腿的,连钩带拽呀,而且他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是瞎套的。头一个是泥腿僧张旺,一个不注意,叫人家用钩把后背给抓住了,连衣服带皮肉往怀里一带。“啊哟!”张旺疼痛难忍,摔倒在地,被人家生擒活拿。

紧跟着,阮合、阮壁叫人家绳套给脖子套住了,不勒死,也叫人家抓住。徐云、邵南也被钩抓住,也叫人抓住了。就剩下穿云白玉虎刘俊,说刘俊能耐再大,架不住人家人多呀。人家上边儿套,底下钩,把刘俊累得浑身是汗,最后终于叫人家把腿肚子给挂住了,往怀里一拽,刘俊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几十把钩杆子把他摁住,拿绳子过来把他给捆上了。小哥儿六个一个也没跑了啊。

马彪、何建在旁看着,一瞅大获全胜,这才过来用手指着刘俊:“小子!你服不服?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呸!贼寇,你们不是凭真能耐,你们攒鸡毛凑掸子以人多势众。你就把少太爷抓住,我也不服!”“嘿,不服?好,你有服的时候,一会儿咱进了大寨,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抠你的眼,我看你服不服!押走!”“是!”这回可倒好,让人家一窝子端,连一个都没剩下。

在进山的时候,人家把那黑布拿来了,把眼睛、脑袋都蒙上了。为什么呢?为了保密,怕你瞎看,一旦你活着出来。再给山上漏了底儿怎么办?

刘俊等人就觉着一脚高一脚低,头重脚轻,迷迷糊糊跟着往里走,当然啦,免不了拳打脚踢呀。他们觉着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脚底下坑洼不平,就听见水声哗哗,啊,他们心里明白,大概到了湖边儿了。就听见有人说:“来来来,押上船去!”把他们推到一只船上,有人接押着,荡桨摇橹赶奔太湖寨。至于这水面上有什么情况,谁也看不见哪。

过了约有一顿饭那么长的时间,小船儿靠了岸。“下船!下船!下船!”把众人在船上架起来,高一脚,浅一脚又往前走,这才来到大寨。“站住!”几个人停身站住了。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就听见有脚步声,有人过来把他们脑袋上蒙的黑布全都给撤掉。刘俊他们过了好半天眼睛才睁开,一开始眼前金星乱冒,什么也看不清楚,后来逐渐复原,这才看明白,抬头一看,哥儿几个都在院里头押着呢。

这个院子四四方方,非常敞亮,地下是沙土地,周围是石头墙,这大墙有一丈多高。再看墙上、院儿里、大门口站着很多喽罗兵,一个个横眉立目,手持刀枪,都瞪着眼睛盯着哥儿几个。院子里坐北向南有十间大高房子,别问,这就是聚义分赃厅了。大门敞着,窗户开着,在廊檐下头一拉溜摆着几把椅子,前头放着茶几,在椅子上坐着四个人。

为首正中央的这位能有五十多岁吧,长得细条条的身材,宽肩膀,细腰梁,身上穿着米色长衫,挽着袖面儿,腰裹扎着根绒绳儿,悬着宝剑。往脸上看,此人一张长脸,多少有点儿地盖天的下巴,宽脑门儿,两道浓浓的黑眉,一对大眼睛,狮子鼻,嘴角往下耷拉着,小辫儿飘于脑后,额下一把花白须髯。这人儿最特殊的,脑门子上长了一块黄癣,像烧饼那么大,而且这头发都打着卷儿。众人心里明白了:甭问,这位就是太湖寨的大寨主金头狮子孟恩。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人,哎哟,这位长的这凶劲就别提了;平顶身高能有八尺挂零儿啊,肩宽背厚,膀大腰粗,就好像一尊天神一样,高人一头,大人一倍,短胳膊根儿,大粗腿,面部颜色似铁,黑中透亮,亮中透红,阔口大腮,那胡子长得就像铁丝似的,用手一拨拉,当啷当啷都带响。这个人的脖子后边儿还长出个小脑袋来,比拳头还大三圈的那么一个大肉包。不用问,这个人就是双头蛇吴大兵。

哎,刘俊他们都猜对了,在大、二寨主旁边儿是分水兽马彪马云龙、浪里飞鲨何建,在这四个主的身后头还站着几个偏副寨主。刘俊等人看罢,一语不发,把脑袋一扑棱。金头狮子孟思手拈须髯,盯着这小哥六个看了半天,轻轻把茶几一拍:“下面你们可是飞龙镖局的吗?”泥腿僧张旺说话了:“弥陀佛!不错,正是你家少侠客。我说你是不是大寨主金头狮子孟恩?”“不错,正是本寨主。我说尔等今天被我抓住还有何说呀?嗯,听我几个兄弟叨咕,你们还有点儿不服气?小辈,我不是拿大话吓你们,也慢说你们小小的年纪,胎毛未退,乳臭未干之辈,就是把你们的老师、师伯,甚至再高的高人找来,他也得栽到这儿!”泥腿僧张旺一听把脑袋一扑棱:“哎,我说孟恩,别说别的,今儿个你劫了我们的镖,把我们哥儿几个全抓来,你打算干什么?”“干什么?打算给我们老三金毛海马袁德亮出气。”“你想怎么出气?”“扒你们的皮!宰了你们几个。”张旺闻听把脖子一扬:“你敢?你动少侠客一根汗毛,将来让你赔一根金旗杆。”“哎呀!嗯……”金头狮子孟恩气得哇哇直叫:“小辈,你口出狂言,好大的胆子!你就忘了本寨是干什么的,小名叫贼,连王法都看不在眼里头,杀个人算什么哪?天是王大,我是王二!我出口就是法律,我张嘴就是命令。来人哪!”“有!”“把他们几个给我剁了!”“是!”过来十几个,拿着鬼头刀,把哥儿几个摁倒在地就要下手。

泥腿僧张旺这家伙鬼点子特别多,心里一琢磨:完了!难道我们几个人就交代到这儿了?家里头连信儿都不知道啊!啊呀,你说死得多冤!跟他们说好话不行,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生而何欢,死又何惧呢?嗯,哎……眼睛一转就有主意了。“弥陀佛!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住手!”金头狮子一摆手,喽罗兵退下。“张旺!有话你就说吧!”张旺一阵冷笑:“我说大寨主,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看犯不着动这个。你刚才张嘴说,给你的老三金毛海马袁德亮报仇,袁德亮怎么啦?是死了?是打官司了?不就是在擂台上比武较量吃了点儿亏吗,那他怪谁?就怨他平日经师不到,学艺不高啊。打仗没好手,骂人没好口,有胜就有败,这不奇怪。你是堂堂的大寨主,抓住这点儿不放未免有点儿妇人之见,叫人可笑。再者说了,你是当山大王的,我们是保镖的,咱们都是吃绿林这碗饭的,人不亲,义亲,义不亲,祖师爷还亲哪,只是干的行当不同罢了。你也没把我孩子扔井里去,我也没烧你的大寨,用的着玩儿命吗?我可不是威胁你,你把我们哥儿几个杀了,完的了?完不了!我有师伯,我有老师,我有三亲六故,现在都在杭州哪,只要我们人头一落地,那边儿马上就得开锅,不得找你来报仇?你能安安稳稳在这儿坐着吗?即使这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刚才讲了,天是王大,你是王二。这帮人儿来了都栽了,有没有官军哪?有没有法律呢?倘若发来大队的人马攻打你的这太湖,我想你这弹丸之地何堪一击?你呀,办了一件糊涂事。可我决不是向你求饶,也不是服软儿,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小哥儿几个保镖是受了我老师和师伯的委托,你们有什么事跟他们二位去说,跟我们小哥儿几个说不着。可你们抢镖,我们就要护镖,双方之间就要发生争斗,这也是人之常情,无所谓谁得罪了谁。孟恩,你是英雄还是狗熊呢?”“嗯,英雄怎么说?狗熊怎么说?”“你要是狗熊妇人之见,你就动手把我们杀了。再过二十多年,爷们儿还是这么大个儿。死,没什么可怕的,要怕死,就不吃这碗饭,就不干这行。你要是个英雄,你会那些有能耐的,你别在我们身上撒气,你讲话了,我们胎毛未退,乳臭未干,是小孩子,你就是把我们搬倒了,把我们杀了,你能立什么功呢?你又算得了什么英雄呢?你要真是个英雄,你把我们哥儿六个之中放掉一个,这可以吧,回到杭州飞龙镖局去送信儿,让二位老侠客来,你要跟他们交涉,再把他们搬倒了,你那才叫英雄。不然的话,你就是狗熊!”

张旺可够厉害的,这张利嘴啪啪啪这么一说,把金头狮子说得没词儿了,二拇指乱转哪。这家伙合计起来了。

穿云白玉虎刘俊一听,张旺真能说,干脆我也帮帮腔。刘俊把头一抬:“对了,方才我师兄说的一点儿也不假。孟恩哪,你敢吗?你有那个胆子吗?你敢放掉我们一个人儿回去送信儿去吗?”这明明白白的是激将法呀。孟恩思索片刻,一阵冷笑;“哈哈哈!好!好一招激将法!佩服!佩服!但明知道你们说的是激将法,这个当,本寨还要上。不错,我会的就是老匹夫侯廷和侯杰,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儿没多大关系。这样吧,暂时让你们几位委屈委屈,在我这儿呆两天,我把其中一个放掉回去送信儿。我看张旺啊,把这事儿就交给你得了,我也不怕你跑,你回去把这信儿给我捎到,你回去告诉侯廷和侯杰,本寨就给两天两夜的时间。哎,他要来了,一笔勾销,没有话说;他要不敢上我的太湖寨,讲不了,我可要下手,把这些人质一个不剩,全把人头砍掉,扔到太湖喂王八!你听清了吗?”“弥陀佛,我全记住了!”“把他放开!”就这样把别人给留下,把泥腿僧给放了。

张旺活动活动四肢一挥手:“哎,我说,我的兵刃得给我呀!你们留着家伙有点儿不仗义。”“把兵刃给他!”独龙铁拐交给他,给别到身上,回头冲那哥儿几个一抱拳:“各位,你们先受点儿委屈吧,用不了两天,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满天云彩驱散,咱们回头见啊!”说完了又转过身来对着孟恩:“麻烦麻烦送我出山吧。”孟恩点头叫过喽罗兵,照样儿先拿绳子把他捆上,眼睛给他蒙上,拿只小船送出太湖。

等他脚沾了地,眼上那蒙眼罩撤掉,绳子取掉,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人家那只船就回太湖了。你看在大寨里头,敌人面前,泥腿僧摇头晃脑,满不在乎,而今剩下自己了,顿感万分凄凉啊!眼泪围着眼圈一转,心如刀绞一般:曾几何时我们哥儿几个押着镖车,说说笑笑,那多高兴;顷刻之间落到这步田地!我得快送信儿去。

这回马没了,就凭着他两条腿的功夫了。泥腿僧施展陆地飞腾法,用十二个字的跑字功,拼命往杭州跑。按理说这种功夫不乐意叫人看:夜行术,这得夜深人静没人看见的时候才施展这种方法,现在情况特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你看他,往下一塌腰,膝盖撞前胸,脚后跟儿打屁股蛋儿,鹿跃犬行,穿庄过寨。老百姓一看,过去一个人儿,这是怎么回事儿?谁知道呢!是疯和尚?老百姓是议论纷纷。

他是一口气进了杭州,回到飞龙镖局,可把他累坏了,要再有一段路不到,他就得吐血。进了镖局,正赶老少英雄都在,见着侯氏兄弟说明经过。泥腿僧刚把话说完,二侠侯杰气得啪一巴掌,把八仙桌那桌子腿儿都震折了,壶碗儿乱蹦啊。“好啊!金头狮子孟恩欺我太甚!哥哥,我跟他完不了!”二侠这一叫,飞龙镖局的探子手、伙计们哗就乱了,各挽袖面儿,拉家伙,“跟他完不了!”“跟他拼了!”“踏平太湖寨!”“把他的贼窝子给端了!”

大侠侯廷也生气,但跟二侠侯杰还不一样。他这人越生气,脑瓜里头越冷静。他不发话,别人瞎吵吵,这就叫树根不动,树梢白摇。大侠手拈须髯,二拇指乱转,思索片刻,他感觉到这问题相当严重:看见没,太湖寨跟金龙镖局的勾上了,左右呼应,这块儿立擂,跟我们决一雌雄;那边儿扯我们的后腿,分散我们的精力。真够歹毒的呀!明知道进太湖是一场血战,但是,是非去不可呀。但是他想去,不想让二弟去,他知道侯杰这人性如烈火,办不了大事儿。“二弟!”“哥哥!”“老少的弟兄们都在这儿,没人在这儿打招呼照应不行,你留到镖局替我照看各位兄弟,我去一趟。”“哥哥,你?”“我去,不用说别的了。来呀!给我备马!”大侠侯廷往外一走,童林童海川跟出来了。童林是热心肠人哪,能叫他哥哥自己去吗?况且被抓的五小当中还有他徒弟穿云白玉虎刘俊。从哪方面说,自己也得去。

童林一抱拳:“哥哥,我跟您去得了。”“贤弟呀,我看不方便。你去爷怎么办?”“这……”童林回头瞅瞅雍亲王,雍亲王也出来了。“大侠,你别管我,我有胳膊有腿儿,我怕什么的!跟老少英雄在这儿。我看你把童林带上吧,有个马高蹬短,海川能给你助一臂之力。”“好了……爷,我谢谢您了。贤弟,上马。”

童林要去,新收的两个徒弟夏九龄、司马良也要跟着。海川一想,这不是杭州擂呀,这是玩儿命的战场,十成占着九成到那儿得闹翻了,那就兵戎相见,脑袋也许掉了!这两孩子年纪轻轻,带着不方便。所以童林决定不带,让这小哥儿俩留下,跟掌柜的在一起,小哥俩嘴撅得多高。别的人也想去,震东侠总觉得带的人多了不方便,因此都谢绝了,就带了四名伙计,让泥腿僧张旺给引路。余者众人全留在镖局听信儿。

按下别人不提,单表东侠、童林和众人为了争取时间,全骑的是快马,一溜烟儿出了杭州赶奔太湖。这一边儿走,张旺一边儿介绍详细经过,震东侠气得真是气攻两肋呀!

咱书说简短,也就是一天的时间,震东侠他们就来到太湖了。来到太湖边儿,然后翘首向湖上观看,因为骑马进不了大寨,他们得找一只船。众人正立马在湖边儿看着,耳轮中就听见啪一声,响箭腾空而起,嘡啷啷啷响起了串锣声,紧跟着在水边儿出现几只小船儿,船上的人都是太湖水寨的。为首的有个头目,分芦苇往岸上看:“嘿哟,我说这不是泥腿僧张少侠吗?你回来得够快的!”张旺一看,还认得我呢。“弥陀佛!不错,回来了!我借你口中舌,传我心腹话:我把救兵搬来了!看见没,震东侠,我师叔童林全来了!请你禀明寨主,早做准备!我们要进山!”“好!各位略等片刻,我马上就去。走了,伙计!”小船一调头直奔大寨。大家在这儿等着吧。

震东侠和童林童海川等了足有一顿饭那么长的时间,忽然听到荡桨摇橹的声音,那只小船,又回来了。船头上站立的那个小头目见着震东侠和童林,躬身施礼:“老侠客,让二位久等了!方才我已禀明寨主,寨主爷们听说二位来了,非常高兴,正在聚义厅前恭候大驾,让我接二位进岛。老侠客,请上船吧!”“多谢!多谢!”

这时候船只靠岸,抛锚搭跳,震东侠和童林、泥腿僧张旺陆续上了船,伙计们把马也牵到船上。那位说不是小船吗?这是比较而言,其实这只船也不太小,装几十个人、几匹马那是不成问题的。等他们都上了船,喽罗兵们撤跳提锚,船只一调头往里走去。

穿过河汉子,穿出芦苇塘,就来到了太湖的湖面上。童海川站立船头定睛瞧看,太湖碧波荡漾,一望无际,这八百里的太湖水天一色,风景格外秀美。再看太湖的水面上无风二尺浪,哗哗哗浪花拍打着船帮,晃悠悠荡飘飘直奔大寨进发。

离着挺远的,童林就看见了在太湖的中心有一座孤岛,看样子占地足有几百亩大小。在岛子的周围,设有水寨渚城,有船坞,有水闸,气派雄伟壮观,再见山尖上飘着三角旗,被风一吹,哗啦啦响,不多的喽罗兵各拿着标枪向水面上了望。

正在这时候,船只从水闸进去就来到了岸边。小头目吩咐一声,抛锚搭跳,然后先下去,冲着东侠一抱拳:“侠客爷,到地方了,请您登岸。”众人下了船,把马匹也牵下来,由小头目领路直接往里走。

这都是盘山道,但是修得非常整齐平滑。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眼前闪出一道寨墙,这都是石头和砖砌的。雄伟高大的寨门左右敞开着,门上有八名精兵守着。小头目把他们领进院里,童林闪目观赏,四四方方一座大院子,一色用青条石镶着边儿,白沙子铺着地;两旁边摆着兵刃架子;迎着面坐北向南是十间房子,由于六月的天气十分炎热,窗户门都开着;在廊檐之下,站定四位寨主,头一个就是金头狮子孟恩。咱们前文书介绍过,孟恩这外表长得不错呀,细高大个儿,宽宽的脑门,四方的下巴,五十挂零的年纪,在脑门上有巴掌大一片黄癣,故此叫金头狮子,另外他这头发都带着卷儿。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黑脸大汉,平顶身高一丈左右,膀大腰粗,肚大腰圆,真好像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圆睁怪眼,连鬓络腮的黑胡子茬儿,一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耷拉在身后,腰系皮条板儿带。这位特殊的是脖子后面有拳头那么大个肉包,颤颤悠悠就好像长着双头的蛇,此人正是吴大兵。在他们的左右还有两人,一个分水兽马彪马云龙;一个是浪里飞鲨何建;在第四个人身后还有十几个偏副寨主,黑白五俊高矮胖瘦等等不一。震东侠一看,赶紧抢步施礼,一抱拳:“各位寨主一向可好?小老儿侯廷礼过去了。”

这就是侯廷的长处,从来不摆侠客爷的架子。你看他这一施礼,金头狮子孟恩慌得不得了,提大衫下台阶,赶忙还礼:“哎哟,真叫小的吃罪不起!今天大驾光临,敝寨真是三生有幸!哈……哎哟,各位好,赶紧往里请。”就像多年没见的老熟人一样,问寒问暖,实质上,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

双头蛇吴大兵也过来说了几句客气话;分水兽马彪和浪里飞鲨何建上来只是龇龇牙。童林一句话也没说,他身后是泥腿僧张旺,鱼贯而行,进了大厅。往正中央一看,五张桌子,五把椅子,后面是八扇屏风,两旁边都是合抱粗的大柱子。再往厅的周围观看,摆着刀枪架子,墙上挂着弓,地上蹲着石墩子、石锁;有几十名彪形大汉站立左右。金头狮子孟思用手相让:“老侠客,请来上座。”侯廷一笑:“大寨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吓死老朽也不敢居中而坐呀!有道是帅不离位。我怎敢违愿呀?”“哈……老人家,你说得太客气了!如此,咱们就随便吧。摆座!”

另外又设了桌子椅子,分宾主落座。侯廷坐了首位,挨着是童林,身后站着泥腿僧张旺,几名伙计都站在门口。金头狮子孟恩吩咐一声:“上茶!”

时间不长,香茶沏上。几个人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喀噔一声,都没词了。什么原因呢?谁也不愿意介入正题。怎么说呢?得动动脑筋,所以脸上都显得很不自然。大厅里是一片沉静。

震东侠一想:你不言语,我不能不言语呀。时间宝贵,我在这儿耽误得起吗?而且我那几个徒侄都在你们这儿押着呢。老英雄脑筋一转,首先说话:“寨主爷请了!”“哟,老侠客有话请讲。”

“哎,小老儿侯廷正在杭州天竺街飞龙镖局主持杭州擂的事情,由于分不开身吗,让我几名徒侄送着一只镖赶奔北京。行走路过太湖边界,可能这几个年轻人不懂保镖的规矩,激怒了寨主,因此,寨主爷把镖给扣留,把人也留在山上,把泥腿僧张旺派下去给老朽送信儿。老朽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十分生气,我不是气别的,气我这几个孩子不听话,如果按照老朽的话办事,决不会激怒寨主爷,也不会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情。”

“今天老朽特到宝寨,向各位寨主爷赔礼道歉,请寨主爷息怒。看在老朽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把镖还与我,把几个人放了,将来必有重报。”

您看,震东侠说的这话,软中带硬,硬中带软,听起来,入情入理,不伤人。话的含义吗,我要镖要人,不给还不行。金头狮子孟恩脸一红:“哎,冷……老侠客,您说得太客气了,我把这事给您解释解释。的确是这么回事,您说咱们太湖跟你们飞龙镖局一无仇,二无恨,相反咱们还以友情为重。老侠客对我们哥儿几个不错,逢年过节,派人送礼。人不亲,义还亲,义不亲,祖师爷还亲呢。我们指着什么吃饭呢?还不是指着各位侠客爷赏险吗?反过来侠客爷也想交朋友,行个方便。咱们彼此之间都有好处,何必撕破了脸,双方发生不快呢?可就是这几个少侠客,路过我的太湖有点不礼貌,他们扯嗓子喊镖,公开破坏绿林规矩。这一来,我手下的弟兄十分不满,总认为他们拿老侠客的身份压人。压而不服嘛!所以大伙这才把镖给扣留,把人呢也扣留。但是,您放心,决没有难为他们,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打算借这个理由呢,把老侠客请到太湖大寨,咱们见见面,把这个事说道说道,避免今后再发生类似事件。因此呢,您还真来了!他这个……这个……这……这,哈……”

那位说得吞吞吐吐,是啊,他没理呀。刚才这套叫强词夺理,没话找话。泥腿僧张旺在后边站着,听孟恩说完这个,抢步起身过来:“师伯,我把这事说道说道。”“啊,有话你就说吧。”

“回师伯的话,我们奉命离开杭州,一路上赶奔北京。行走路过太湖边界,我们决没有越轨的事。您刚才说错了,还没有到太湖的边界,我就告给探子手,把镖旗卷起来,停止喊镖,我们悄悄地从太湖边儿通过。方才大寨主说那意思,我们在这儿示威喊镖,此言不实,没这么回事儿,平白无故就被劫了,而且,说的那些十分难听的话,我就不一一细说了。”

泥腿僧张旺还想往下说,震东侠把脸往下一沉:“哎,混账!就是你们找事儿!大寨主跟我交情不错,刚才他说的你都听见了吗?无论从身份,无论从友情,无论从年纪和经验,金头狮子孟恩和双头蛇吴大兵决不是那种人。他能劫咱的镖吗?他怎么不劫别人的?一定是你们这几个冤家做了越轨的事情,还在我面前强词夺理。还不退了下去!滚!”

泥腿僧张旺心里不痛快,心说:我师伯这是干什么呢?你这不是讨好这几个山大王吗?明明是咱的理儿,没往上说。张旺往旁边一退,再也不言语了。

实质上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震东侠他何尝不知道谁是谁非呢?你不这么说,这事怎么和平了结呢?那面摆着个杭州擂还没打出头来,这块儿又得罪一大堆仇人。树敌太多,有什么好处?这就是策略问题。所以震东侠做得不是不对。他把泥腿僧张旺斥退到一边去了,这才说:“大寨主,要这么说,我这几个孩子真的不懂事。老朽亲自前来赔罪。寨主爷,那么你看这只镖怎么办呢?”“嗯……啊……老侠客,我没说吗,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把他们留下,请您老儿来。这不您来了嘛!满天云彩也就散了!来人哪!请几位少侠!”

搭了个“请”字。时间不大,把穿云白玉虎刘俊、灯前无影阮合、月下无踪阮壁、徐云、邵甫全给押上来了,绳早给解开了。

这小哥儿五个等来到聚义分赃厅,迈步进来,哟呵,震东侠在这儿呢,童师叔也在这儿呢,心里可有底儿了。哎哟,就像小孩儿见了娘似的,赶紧过来施礼:“师伯、师叔,你们来了!他们不讲理……”

还没等往下说,震东侠一沉脸:“哎,休要胡言!还不谢过大寨主!快去!”

哥儿几个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强压怒火,来到金头狮子孟恩、双头蛇吴大兵众人面前,赌气一作揖:“各位寨主,多谢了。”

金头狮子孟恩还没说别的,双头蛇吴大兵这小子可不乐意了。方才呀,他就埋怨大哥了,你别看他嘴没说,心里可不痛快。心说哥你这是怎么了?你瞅瞅你又是风,又是雨,人家往这一坐,你就没词儿了!一张嘴巴就把人放了!给老三出不出气?给老三报不报仇?你都忘了。可这阵儿,五个年轻人过来施礼,那种态度,二寨主一看是勃然大怒:“老侠客,我说两句行不行?”震东侠知道这小子是一个刺儿头,从态度上就表露出来了。“二寨主,请讲。”“老侠客,人,我们放了。就像我大哥说的那样,无仇无恨,我们留着他们也没用。但是有一样,这镖可不能给你!”“二寨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什么不给我退镖呢?”“很明显,你看我大哥孟恩忠厚过人,一脸抹不开肉,他不愿意说。我直说了吧,过去是不错,咱们也不会发生这不睦的事,但是我们老三金毛海马袁德亮赶奔杭州去帮着潘龙镇擂,听说在擂台上被穿云白玉虎刘俊、泥腿僧张旺给羞臊得够呛啊,还把人给打伤了,给骂了。有没有这个事?那阵儿你们怎么就没想起太湖的交情?要看到我大哥和我的分儿上,怎么说老三年轻,你们也得高抬贵手,你们不但不原谅,相反羞臊于他。打一个和尚满寺羞,他栽了跟头,就等于我们太湖栽了跟头。现在老三在杭州卧床不起,给我们家里来了信儿。老侠客,你说我们心里有火没?打开窗子说亮话,扣你们的镖,扣你们的人,就是因为这个,给我们老三出气!人呢,暂时给你放了。镖暂时不给,多咱我们老三回来,他认为这个事满意了,愿意和平了结,我们多咱把镖给你;老三要不乐意的话,对不起,我镖暂时先扣在我们这儿。”

震东侠一听,这家伙真不讲理呀。老头儿久临大敌,根本就不上火,眯缝眼听着。等他把话说完了,震东侠才开言:“二寨主,你这一说,我全明白了。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啊,那么太湖既然张嘴说跟我有交情,闭嘴说跟飞龙镖局不错,可是为什么让你们老三袁德亮帮着金龙镖局呢?金龙镖局跟我们做对,你们是知道的,为什么还派人打我们的朋友?为什么暗中下绊子?这又作何解释呢?是刘俊和张旺在台上打了三寨主。你可知道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那三寨主公开站在金龙镖局的立场上,口出狂言和飞龙镖局的叫号,那我们怎么办?那就得应战。打仗没好手,骂人没好口,比武就得有胜负之分。三寨主是因为这受的伤。如果三寨主就在太湖,或者换另外一个场合,我们无缘无故地把他打伤,那怨老朽不对,怨我们镖局不对,怨我们不讲交情,不够意思。可不是那么回事儿!二寨主,你是明白人,就是说轮到你的头上,你作何解释呢?”

震东侠多能说!这一摆理,双头蛇也没词儿了。

“这……嗯……哎呀,老侠客,你不用往下说了。总而言之,我们老三挨了打,这事我们完不了,所以,这只镖暂时先不能给。什么时候给,等研究好了再说。”

震东侠一笑:“二寨主啊,我还有个要求:因为这只镖我们已经签字画押了,必须在指定的日期内再返回。钱我们都接了,你说我们这言而无信,往后我们这镖局还怎么开?不能取信于人,我们这买卖就得关闭,而且经过我们跟金龙镖局的不幸,我们镖局得重新挂匾开张。这头一锅买卖就是五十万两银子,如果这只镖我们保得失败了,往后,我们几百人就得把脖子系起来,这镖局子就无法维持了。二寨主,你这么做,就跟砸我们的饭碗、戳我们的脖子没有什么区别呀!”

“咱这么的行不行?你把镖赏给我,等我让他们把镖保回来,决不能亏待三寨主。三寨主这不是挨了打了吗,我领着几个小徒,见着三寨主,赔礼认错,一定把情给补上。二寨主,你看怎么样?”“不行!”

双头蛇把这大脑袋一扑棱,后面的肉包子突突地直颤悠,怪眼圆翻,生死叵耐。

“老侠客,您不要往下说了,这个事儿,我就做主了。起码这只镖不能给你,等多咱我们老三点了头,多咱你们就来提镖。”“那么,三寨主要是不点头呢?”“不点头啊,这只镖就死了!不给,你们自己想招去。”

就这句话,把震东侠给激火了。震东侠一听,这玩儿太不讲理了,心里有火,脸上还没露出来,拈须大笑:“哈哈哈!请问二寨主,你说话能不能代表大寨主?代表太湖大寨?”“能!当然能了!”“你方才说的不是玩笑吧?”“当然不是玩笑!”

“好!那么我今天非要这只镖,今儿个不给不行!二寨主,你说怎么办呢?”“震东侠,难道说你要玩儿狠的吗?今天我就不给!”

“不!这今天非要!”“我就不给!”“我非要!”

这下吵吵起来了,针锋相对呀。二寨主啪啪把桌子拍得直响。震东侠也站了起来。“给晚了都不行,我非要把这只镖带走不可!”

小年轻一看,呼啦一下这就拽大衣拿家具,搂胳膊,挽袖子,这就要玩儿命。太湖那些偏副寨主各抽刀剑,也要准备玩儿命。

现在是针锋相对,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

大寨主金头狮子孟恩一看火点起来了,压也压不下去了,当然他得向着他这些弟兄了,能胳膊往外拐向着震东侠吗?金头狮子孟恩站起来:“老侠客,息怒。您看看,我们这个太湖大寨五位寨主谁说了也都算。我想把东西给您,弟兄们不服,也偶然。”

东侠一笑:“大寨主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这个……嗯……老侠客,咱们都到院里头,您那练练您的能耐,如果把我们全给服了,那讲不了,说不起,我们败了,就把镖给你,这事算完;如果说您不是我们的对手,这事就麻烦了,这只镖就得按老二说的意思办。”

“哈!大寨主,难道咱还要过这个关吗?难道还要伸伸手不成吗?”“那你说怎么办呢?”

童林一直没说话,但是童林那气是咕咕地往上冒。童海川的脾气多暴啊,一听这话实在压不住了,呼地站起来:“大哥,话说到这儿了,告一段落,没必要再往下说了!各位寨主,不是要伸伸手吗?以武定输赢,姓童的我奉陪!请!”

童林一提大衫,跳到院子里去了,可把这小哥儿几个乐坏了,心说还是我师叔办事情滴水不漏!

穿云白玉虎刘俊、灯前无影阮合、月下无踪阮壁、徐云、邵前全跳到院里去了。

震东侠一看,再压也压不下去了,看来非伸手不行了。老侠客点点头:“寨主爷,恭敬不如从命!老朽得罪了!”

最后东侠也到了院子里头。

金头狮子孟恩一看脸抓破了,没有什么话可说了,这才带着偏副寨主也到了院子里头。

震东侠这伙人在东边,他们山上的人在西边。这就拉开了战场。

震东侠不乐意童林伸手,知道童林火气壮,手还重,把铁背罗汉法禅打得吐血,万一把山上人打得那么重,就麻烦了。所以东侠暗中告诉童林:“海川啊,不用你!旁边给哥哥观阵就是了!”“你……”“我让你怎么办,就怎么办!”

童林一看,震东侠不让自己伸手,没有办法,这才跟着那小哥儿五个在后头观战。这震东侠就要大战四位寨主。

上回书咱说到震东侠要大战四位寨主,把其他的人都让到后面观战。

只见震东侠把袖子一挽,大衫提起来,系在腰带上。东侠把袖面一挽,周身上下紧凑利落,稳稳当当,往东方一站:“各位寨主,既然要伸手过招儿,我请一位吧!哪位先赏脸?”

四个寨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先伸手,原因是什么呢?第一,震东侠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呢,那是大名鼎鼎的东昆仑啊,赫赫有名的人物,哪个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第二,四个人还挺谦让,是大寨主过去好,还是二寨主过去好,这玩儿先后还有别。

金头狮子孟恩心眼比较多,他对东侠既佩服又不服,佩服东侠有名气,是有两下子;不佩服的,他跟东侠没伸过手,无论从年纪上讲和从武艺上论,他有点不服气,但是,一旦输了,这跟头算栽到底了,所以他没敢冒险。等他看了看五寨主浪里飞鲨何建,有主意了,冲着浪里飞鲨何建一努嘴,那意思是你过去。盂恩为什么这么做呢?他知道老五这人不含糊,他跟东侠一伸手,自己从旁边看着,就能有点底儿,能不能赢得了东侠,他心里好说有数。何建一看大哥冲自己努嘴,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不敢抗令不遵。再看他飞身形往前一纵,跳到东侠面前拱手施礼:“老侠客,在下何建自不量力,打算请老侠客指教指教。”

震东侠认识他,哈哈一笑:“五寨主,您太客气了!老朽空有其名,无有其实,既然寨主爷肯于赏脸,老朽感到高兴,不必客气,您就请进招吧!”“请!”

浪里飞鲨唰唰唰亮开门户,两个人二次道声:“请。”何建往前一纵,左手晃晃老侠客的面门,右手一掌奔老侠客当胸打来。震东侠往旁边一闪身,把掌躲开,伸左手,找他的右掌,探右手奔他的心门,嘴里喊一声:“何寨主,您接掌!”

何建赶紧把双臂撤回,使了个推窗望月,往外头一开,紧跟着迈步跟身,使了一个单风贯耳,奔东侠的面门。震东侠使了个左弓藏身,往下一沉,何建一掌走空,紧跟着下边跳起来就是一脚,这一脚来得挺厉害,奔老侠客的小腹踢来。震东侠使了个老虎大坐坡,把他的一脚躲过去,往里一跟步,又是一掌。就这样两个人战在一处。震东侠七十挂零的年纪了,银髯飘洒,谈笑自若。五寨主浪里飞鲨,正在五十来岁,血气方刚,以猛为武,频频发起进攻,两个人打了个难解难分。六小和童林都在旁边看着,这六小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们知道,东侠一败等于大旗倒了,今儿这事麻烦了,但是又觉得不可能,师伯那是赫赫的东侠,怎能败在一个山大王手里呢?童林跟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他对于武术太有研究了,见其外,观其内,见其面,知其心,一瞅就能看出谁高谁低了。他一看东侠打得太稳了,老哥哥身手不凡,那可以说是稳如泰山一般,他跟何建身手不成比例,就好像老朽戏婴儿。你别看何建仗着有把子力气,东侠微微一施展能耐,他就得败北。为什么打了这么半天呢?童林明白,老哥故意谦让他,别给他来个不好瞧。所以童林脸上带着笑容,暗自称赞:老哥哥果然是个侠客的身份!

震东侠虽然容让,那么得有个头绪,能一味老让吗?打到二十五六个回合,就见震东侠拉了个败阵,抽身便走,何建不舍,在后紧紧相随。震东侠一转身,把手一拍:“五寨主果然厉害,老朽领教了!”

东侠那意思:我心里有数了,干脆你见好就收,另换一个得了。这何建怎能明白!他认为震东侠怕他,何建哈哈一笑:“老侠客,你这是什么意思?打仗得分高低、论胜败呀!你我打得势均力敌,未分出输赢,你怎么就不打了呢?来来来!休走,接掌!”

你说这位脸皮有多厚啊!往上一纵,又是一掌。东侠没办法,勉强应战,十几个回合之后,抽身跳出圈外。

“五寨主,这回够巧得了。”“哎,震东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怎么打着打着又住手不打了?原来我没说吗,打仗得分胜负。咱俩连个头绪都没分出来,又怎么不打呢?着拳!”又是一拳,东侠忍无可忍,一瞅,这位狗屁不是,不给他点儿厉害,还真不行,因此两个人第三次伸手。震东侠可不容让了。何建使了个黑虎掏心,拳奔心口。东侠哧溜一转身,让他一拳就走空了。震东侠扬起右手来,轻轻向何建的肩上按了一下,可没使力量啊。东侠知道,把他们哥儿几个任何一个打伤都不好办,就是点到而已吧,也就使了二成劲儿,但是浪里飞鲨何建就觉得这肩上头就像泰山压顶一样,咔啦这小子身子一歪,好险没趴在地上,五官挪位,用手一捂肩头:“哟哟!”这才知道自己不行。震东侠趁此机会,拱手施礼:“五寨主,多谢容让,老朽失手了。”还得给客气话。何建脸一红,二话没说,回归本队。

金头狮子孟恩一看,震东侠果然厉害,不行,我还不能过去,得多看一会儿。他又冲着老四马彪马云龙说话:“老四,该你的了吧!”“遵命。”

马彪可比何建厉害,紧大带子抹帽子,提鞭子,蹦到东侠面前,嘭就是一拳,这一招叫通天炮。东侠闪身躲过这一拳,也不搭话,跟四寨主战在一起。童林在旁边看得清楚,这四寨主是比何建强一些,也强得不太多,干脆不是震东侠的对手。果不出童林所料,老侠客又让他两回,马彪根本不理这一套,继续向前进攻。老侠客不耐烦了,仍然用打何建那一掌拍在四寨主的肩头上,不过有点儿区别,打的是他右肩头,马彪马云龙一咧嘴,退回本队。

大寨主一看,震东侠连胜两个人呢,我光指嘴了,也不伸手,叫弟兄们看着也不好办,想到这儿,金头狮子孟恩一紧大带,收拾好了,来到东侠面前:“老侠客,果然名不虚传!孟恩见高人!”“大寨主,您太客气了!既然肯赏脸,老朽奉陪!”“哎哎,这两下子可行啊!老侠客,您可留情啊!着拳!”

劈过一掌,东侠一抄他的腕子,把掌撤回。东侠往空中一纵,他这一脚走空了。东侠人往下落,掌也发出来,奔孟恩的面门。金头狮子孟恩使了个地滚十八跳,紧跟着使了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二次往里进攻。两个人插招换式,打在一处。童林在旁边一看,这大寨主比那两个可强得不是一点半点儿啊。为什么说呢?大寨主伸手似蛟龙,身如行蛇,腿似钻,拳似流星,眼似电,不但发招稳健,而且掌上挂风,出手不凡,受过名人的传授。震东侠也有感觉,因此加着一百二十分的小心,还得把他赢了,还不能把他打伤了,这个仗不好打呀!三十多个回合,两人并未分出输赢胜败来。

童林一想:我别老不言语,我不是看戏的,我来是帮忙的,让我大哥一个人伸手。虽然哥哥怕我莽撞,也不能因为这个,我一手不伸哪。童林想到这儿,把辫子盘好,袖子挽了挽,掖到带子上,往前大跨了一步:“大寨主,二位先住手!”

两人打着打着,一听这声各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东侠一愣,一看是童林;“贤弟,什么事?”“您连胜两阵,累了,在旁边也喘口气,小弟我替您。”震东侠明白童林的用意,压低了声音嘱咐他:“贤弟,因事而异,不可鲁莽。”那个意思,你手下留情,别打出事来。童林对这个还是明白的:“哥哥放心,小弟心里有数。”震东侠这才下去。再说童林来到大寨主金头狮子孟恩面前,也学着东侠那样:“大寨主,童某不才,愿领教一二,请大寨主赏脸!”

金头狮子瞅瞅童林,心中暗想:听说这小子威震杭州擂,掌打铁背罗汉法禅,我以为这个人多阔呢,闹了半天是个土头土脑的老赶啊!你说他怎么能赢得了法禅呢,老三来信说把法禅打得大口吐血。又一琢磨:这里头可能有原因,铁背罗汉连续胜了几阵,气血衰败,大概没瞧起这个老赶,让他钻了空子,占了便宜,当然也不能否认这小子有一定的本领。嗯,今天哪,不如拿你做个实验品,我金头狮子孟恩今天要能把你打了,我这名望可出来了,另外我也替铁背罗汉法禅出了气了。虽然我没到杭州擂,我也算出了名了。

金头狮子孟恩打定主意,冲着童林一笑:“哎呀,壮士,听说你有两下子,能跟我伸伸手,我也感到挺高兴。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客气,你先出招吧!”童林一笑:“我这人打仗有毛病,向来不先伸手。”大寨主道:“哎,你来到我山上,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客人先请。”“不,我这人就是有个毛病,我不先动手。”金头狮子孟恩一看他不伸手,就压不住了,往前一纵,跟身晃掌:“姓童的,我可得罪了!”

一掌奔童林的面门,童林丁字步往那一站,瞪眼瞅着,掌离着面门不远了,童林连手都没伸,金头狮子孟恩有点纳闷儿,心说:你这是傻子,这眼看都打上去了,你怎么不躲呀!你要不躲,我可不客气了,今儿打你个脑浆迸裂。

其实童林不是不躲,这叫做看火候。童海川心想:我早躲你,换招了;晚躲,打上我了,那能行吗?所以童林看到掌似换上似没换上、眼看打上了还没打上的时候,往下一闪身,探右臂,往外一挂他的掌,伸出右手来,直奔金头狮子的华盖穴就来了。

金头狮子做梦也没想到姓童的掌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厉害,啊,吐气吸胸,屁股往后一坐。童海川这一掌没打着他,可是没等他站稳,童林的第二掌又到了,这叫抽侧连环掌,扬左掌,打他的肋骨,打上肋骨就死了。大寨主还没有站稳,人家的一掌又递来了,说声不好,晃头跳出圈外,脚还没有站稳呢,童林就跟上来了,两手合在一起,使了个童子拜佛,奔大寨主脑袋就砸。金头狮子往外一扑棱脑袋,又一躲,这下可没躲利索。童林那掌啊,正挨在他的肩膀上了。

童海川一想:我大哥刚才嘱咐我了,言外之意,但能容人且容人,打伤了,今儿这事不好办了;再说无仇无恨,我手下可得留情啊。童林想到这儿,就使了一成劲。这一成劲呢,比没使劲差不多少,可是落在大寨主肩头上就重如泰山了,啊,把金头狮子孟恩疼得两腿一曲,好悬跪在这儿。童林趁势跳出圈外,回手一抱拳:“大寨主,对不起,我失手了。”金头狮子脸一红,龇牙咧嘴,左右晃了晃,不错,骨头还没坏。哎哟,要这么说,这姓童的可够厉害的,这肯定是他对我手下留情,不然这肩膀就坏了。从这一点上看,大寨主金头狮子就比马彪、何建高得不是一点半点。大寨主一抱拳:“童壮士,多谢你手下留情!我谢谢了。”红着脸回归本队。

四个寨主败了仨,就剩二寨主了。双头蛇吴大兵气得哇哇暴叫,心说:我大哥败在震东侠手下,这还有说的,却败在一个老赶手下,实在有点不服啊!“大哥,在旁边也给我观敌,我会斗于他!”这家伙紧板儿带,奔童林来,连句话都没说,过来就是一掌。童林一闪身,一躲,他又是一掌,童海川连让他三掌。双头蛇一愣:“姓童的,你怕敌不成?为什么我连打你三次掌,你不还手?”童林一笑:“二寨主,你要问我,就跟你说,咱们无冤无仇,今天是以武会友。我说得对不?”“对。”“好,既然以武会友,为的是什么呢?前题得交待清楚。你们为三寨主出气,我们是找太湖要镖,这对吗?”“对呀!”“那既然这样,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二寨主,假如童某不是你的对手,你放心,五十万两的镖银我们分文不要,打我这说话,双手奉送,你买包茶叶喝。镖不要了,我哥那面怎么办?我想办法给凑这银子去,与太湖大寨没关系。你看行不?”“可以呀!”“那么二寨主,我再问你一句:假如说,我把你赢了,你怎么办呢?”“嗯……”双头蛇想了想,“姓童的,如果说你把我赢了,我甭跟某寨主商量,也不给老三出气了,五十万两镖银如数奉还……把你们送出太湖。姓童的,你看怎么样?”“二寨主,说话算数?”“哟,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话不轻谈啊,我说出来就算数,掉地下有响。”童林说:“来来来,咱们在每人面前打赌击掌。”啪啪啪,两人打赌击掌了。童林一回身,对震东侠、六小说:“老哥哥,你们都听见了吧?二寨主够朋友,我们两人打赌击掌了,他败在我手下,捶三通打三通,绑上镖银,把咱们送出太湖。我要不是二寨主的对手,诸位,这五十万两银子咱可不要了!哥哥你再不乐意,你这银子管我要,跟太湖寨的没关系。”

震东侠心说:你看着没,我兄弟童林也长能耐了。哎呀,双头蛇吴大兵你上当不浅哪!就你那两下子,怎么能是我兄弟的对手呢?这回你是定输无疑了。东侠心中好像在说:这个戏还演得跟真事一样。“童林贤弟,那你真要败了,这五十万两银子可无地方找啊,镖局子可彻底黄了,卖铁都包赔不完哪!”童林说:“那怎么办?我话说出去了,那得算数!”

东侠假意叹息:“好,既然如此,咱们给话做主,我也就认了。”六小心里也有数,因为他们都知道童林的能耐。“师叔,那既然你已经打了赌,击了掌了,咱输了,就得认命了。”童林点头。

双头蛇回头跟金头狮子孟恩、马彪马云龙以及偏副寨主们说:“诸位,我可代表太湖大寨把大话说出去了!今天我要败在姓童的手下,你们就准备鼓乐手,返还银子,有什么事.冲我说!我得对我的话负责。”因为他呀,是山上头一员猛将,论能耐,比金头狮子还高得多。这个大寨主,不一定就能力是最大的,也许本领高,也许他能料理开,人们都服他,所以坐头把交椅;二寨主不一定没大寨主能力大,也许是他因为某某缺陷,也许他是后来的等等原因,坐二把交椅,因此不能用能力来确定名次。就拿这吴大兵来说,能耐、武艺压太湖,谁也不是他的对手,那可以说是一员猛将啊。他说了话了,各位寨主能不听吗?金头狮子孟恩就得站在他的一边,给他做主啊。孟恩说:“二弟,你只管放心比武,哥哥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咱们一定说话算数。”“好,有大哥捧场,我这心就放下了!”双头蛇吴大兵说完了,转身奔童林:“童壮士,这回可以伸手了吧?”童林点头:“那自然,请二寨主你进招吧。”

这小子使了个鸟笼探爪,奔童林面门便抓。童海川看出来了,他使的是铁砂掌。童林往旁边一甩脸,他一掌走空。海川伸左手,一抓他的脉门,二寨主急忙抽梁换柱,把左手撤回,探右手奔童林的心门,童海川用胳膊往外一扑棱,滴溜一转身,他躲在童林身后,蹦起来就是一拳,使了十足的力量。海川往旁边一转身,他一拳砸空。童林转过身,跟他动手,二人打了个难解难分。

可究竟他们俩人谁的武艺高呢?你还用问吗?你别看他叫双头蛇,他觉着自己不含糊,跟童林比他差得远着呢。要说童林的能耐,打他毫不费劲,三招就能叫他趴下。刚才一看大哥侯廷一再容让,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心说:我呀,也跟你穷对付,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再给你来一下,先叫你多美一会儿。这二寨主双头蛇根本不理这一套,哎哟,越打越来劲,觉得自己这两下不含糊,所以跟童林打了三十个回合。后来童林一看这小子没完了,心说:我给你来一下吧,嗖一转身,使出转大树的功夫,童林一使这招,谁都得懵,别说吴大兵了。这小子一愣,眼花缘乱。童海川借着这机会,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一掌,厉声说:“二寨主,对不起!”啪,童林也就使了一成劲,就一成劲,打到吴大兵身上他受不了。别看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的,“哎哟”一声,噔噔噔往前抢了几步,扑味摔了个狗啃屎,这下可把这小子摔着了。吴大兵双手撑地站起身来,当时是恼羞成怒啊:“姓童的,不算!”“二寨主,不算,你说应该怎么办?”“光动拳脚没意思,我还要领教领教你的兵刃!拿我的狼牙川!”喽罗兵答应一声,把他那狼牙川给拿过来了。

再看吴大兵周身上下重新收拾收拾,一拿狼牙川,抽起来奔童林就是一下。童林一看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讲理,讲的是比拳脚,怎么动开家伙了?童林一想:制人得制个服,不动家伙他不让步。童海川微微一阵冷笑,探手从背后哧哧亮出子母鸡爪鸳鸯鉞。童林把双钺往左右手一分:“二寨主,希望你言而有信,动家伙吧!”

二寨主并不答话,往前一纵,晃动分水狼牙川照童林的心口就是一下,童林用左手的鉞往外一开,把狼牙川就给压住了,稳稳当当一声冷笑:“二寨主,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是问你,假如说动兵器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你方才说过的话算不算数?”双头蛇哇哇暴叫:“姓童的,你怎么絮絮叨叨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吐口唾沫你就有千钉呢!你还说什么呢!如我不是你的对手,话是前言。”“好样的!”童林点点头。“我就赞成这样的人物!诸位都听明白了吧?那就请你进招吧。”双头蛇吴大兵手持狼牙川冲童林的太阳穴便砸,童海川一扑棱脑袋闪开了。两个人各摆兵刃。要说这个吴大兵,真够一员猛将,这条兵刃重有百斤挂零,抱起来,一两等于一斤,这一百多斤得多大的分量!吴大兵把狼牙川舞动如飞,呼呼挂风,碰上就得完。童林的兵器显得有点吃亏,因为什么呢?童林这对子母鸡爪鸳鸯鉞属于二十四路外的家伙,尺寸短,分量轻,这样跟狼牙川对在一块儿就显得有点不利。打仗讲的是兵刃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软,童林凭的不是力气,凭的是缩、小、绵、软、巧,使用的是技巧的功夫。童海川施展开双鉞的功夫,吴大兵那就相形见绌啦,你看有力气不假,跟童林比在一块儿,差得太多了。

两个人战了有二十几个回合,童海川左鉞奔他的胸口,鉞口奔他的肚子,吓得他用狼牙川往外一分。嗨,其实童林这招是虚的,故意引逗他。他往外一开,来个大敞门,童林正手的鉞就到了。明晃晃冷森森大鉞是直奔吴大兵的嗓子眼,吴大兵再想躲可就躲不开了。这家伙心里一翻个,暗叫一声:完了,我命休矣!他把眼睛一闭,在这儿等着死。童林这只鉞似挨着他、似挨不着他的时候,他手腕一动,又收回来了,打垫步拧身跳出圈外,双鉞交于单手,冲着吴大兵一抱拳:“二寨主,多多担待。”

等双头蛇把眼睁开一看,童林没下手,哟,脸当时就红了,他明白,童林给他手下留情了,不然那一条小命就交待了。他既然明白,一撤梯子,说两句客气话,满天云彩不就散了吗?不,这双头蛇真有个不要脸的劲,他总觉着他这条狼牙川不含糊,刚才是他一时的失手,不行,还得打。

这个东西并不搭话,往前纵,呜又是一川,童林一看,吴大兵这小子太不讲理了,不由得心中不悦呀,这小子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呀,既然要这样不识抬举,那姓童的就要给你放点血了。童林想到这儿,合双钺又跟他战在一起。战了六七个回合,海川一闪身,站在他背后,把单钺一压,奔他的脖子,其实往里头一推,他脑袋就掉了。童林怕引出不好的后果来,强压怒火,把这手腕子一歪,用那钺牙子那尖,正好挑在双头蛇脖子后边那大肉包上头。那双钺锋芒利刃的那个快劲就别提了,往他那肉瘤子上一挨,噗,就这一下,鲜血喷出有三尺多高,给他划了个口子,把双头蛇疼得“哎哟”一声,往前紧抢几步,用单手一按这包,好呀,顺着手缝往外淌血。童海川抬鞋底,把血擦了擦,把双钺往肋下一别:“二寨主,童某失手!”这还怎么打呀?见血了!金头狮子孟恩赶紧过来打圆场:“童壮士果然武艺高强。二弟呀,算了算了,快上药!”其实金头狮子孟恩看见虽然出血了,伤并不重,赶紧把大夫找来,上了止血药、止痛药,拿布给他包上。二寨主再用手一摸,这包可小多了,从今以后啊,别叫双头蛇了,因为这几乎没了脑袋,气得他圆睁二目,怒视童林,一语不发。这时震东侠大伙儿也过来了:“大寨主,打仗没好手,骂人没好口,怨我兄弟一时失礼,请两位寨主海涵,怎么样?伤重不重?”大寨主说:“这没什么!你讲话了,打仗吗,总得有个上下,有个输赢,练成的人出点血,这不足为奇。快到屋里坐。”众人重新进入厅房里,给献上茶。震东侠一看,得趁热打铁呀,夜长了梦多,迟则生变,抓紧这个机会,问金头狮子:“大寨主还记得吗?”“哎,记得,记得。可您不必计较刚才的事,那是个误会,现在开始完了,好不好?镖,我如数返还。我还年轻,有不足之处,望老侠客多多谅解!”这一说可能就完了吗?东侠说了几句客气话,童海川也说了几句。大寨主吩咐摆酒,想款待款待。震东侠再三不从,老侠客心想:得了,你快把镖给我,我离开这是非之地!再喝酒,再出了事呢?大寨主见东侠执意不肯,也勉强吩咐一声:“来,把那些车老板和五十万两银子如数退还。”十几名车老板都在关着呢,一个个都吓得半死啊,家里头算见不着了,没想到仅隔了两天光景,绝处逢生。大家出来看东侠、各位少侠都在,心才落地呀。“东侠客,这是怎么回事呀?”“这是个误会,没事了。咱们马上就上路了。”“哎哟,那可好!谢天谢地!”这时候,银子如数搬运出来了。金头狮子孟恩还让东侠过过数,东侠自然不能马虎,一五一十过,分文不欠,分别装在各个车上。“大寨主,要这么说,时间紧迫,我可要告辞了。”“好,欢迎老侠客往后多来。”说着率领众人相送,一直送到码头边上。金头狮子孟思特意派了三只船给人家护送过太湖,大家分别上了船。东侠转身一抱拳:“青山不倒,绿水常流。今后定有见面的机会,后会有期。”“老侠客,恕不远送,您一路保重,欢迎再来。”说着这三只船荡飘飘离码头,直接赶奔水寨渚城。当出了水寨渚城,就到了太湖的湖面上,童林长出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太湖的水寨,又看看老哥哥东侠手捻银须,哥儿俩是相视而笑啊。你别看没说话,心却想到一块儿了:多悬哪,好险出了人命,好险把这只镖丢了!除非这哥俩来了,软的硬的,软硬兼施,把主事完满解决了,镖银总算没丢,把脸也找回来了。可是呢,震东侠觉得跟太湖算有了裂痕了,别看他们嘴上说得好,心里一定是不满意。怎么办呢?等杭州擂结束之后,我和我二弟还得来一趟,拜望拜望,这样就把仇疙瘩解开了。

老头儿是这么想的。这船直奔东北方向,准备靠岸呢,正走到湖心,冷不丁就听见呼嗖、吱喽喽一响,四面八方发现数十只小船,每只船上配备八名水手,头前有个当头目的,还有六名长枪手,这几十只船上,就不下数百名人哪。为首的一只大船,船头上站着三个人:中间这个正是双头蛇吴大兵,在吴大兵的左右还有两个光膀子的,穿着分水裤,手中拿着分水蛾眉刺,震东侠不认得是谁。一看吴大兵手拿两只分水狼牙川,在船头上站着,东侠就知道事情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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