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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童林传》六

话说童林把长大的衣服归整一下,掖好了衣襟,把袖子往上一挽,将辫子盘在头上。

再一看贺豹早把架势拉开了,他站了个骑马蹲档式,嘴咧着,脸上升腾着杀气。还没等童林站好了,贺豹使了个黑虎掏心,拳上挂风,朝童林就是一拳。童林一闪身,啪就把贺豹的手腕子给攥住了:“等一等,贺老师,咱可把话说清楚了,我不愿和任何人结仇。今天这仗,我不乐意打,希望你赶紧收招回去。你不打,我们就是朋友;如果你逼得过急,可恕童林得罪!”“你胡说八道!”贺豹把拳夺回去,另一只拳使了个单风贵耳,朝童林的耳根子就打来了,童林低身闪过;贺豹又使了个勾挂连环腿,奔童林的小肚子就是一脚,童林撤身又躲开了。贺豹连发十招,招招皆空。

贝勒一看,童林怎么不还手呢?

童林心想:父母兄弟都来到了北京,全家团圆,一起过个安稳的日子多好。我何必得罪人呢?仇人一多,三天一登门,五天一比武,这日子怎么能过好呢!可他再一看,贝勒双目圆睁,正盯着自己呢。“童林,你怎么了?狠狠给我打!”“唉,记住了!”

就见童林晃动着双掌开始还招。没打一个回合,贺豹就有点儿吃不消了。童林只轻轻按了一下贺豹的脊背,他扑通一个跟头就摔在了厢房的墙根儿底下,哇地一口,鲜血也喷吐出来了。贝勒一看,高兴得鼓掌喝彩:“嗯,打得好,打得好!这才过瘾呢,海川,你早该这样!”童林心说:您尽看热闹,我捅了娄子能受得了吗?童林赶紧过去,伸手把贺豹搀扶起来。贺豹赌气把膀子一甩,擦擦嘴角的血沫。韩宝、吴智广俩人也赶紧跑过来相搀。“师兄,你怎么样?没伤着吧?”“哎哟,姓童的,我跟你没完!”说着话,他栽栽晃晃把长条包袱打开,从里边拽出一双护手双钩,分双钩奔童林就砍来。韩宝和吴智广一看,也急忙从各自的包袱中拿出单刀,他们哥儿仨就把童林围在了当中。

贝勒一看,这几个人怎么动家伙了?怎么,要要野蛮?他猛地往起一站:“海川,你还不亮家伙!”童林想想不亮家伙不行了,一挥手把双钺拽出来,他就要力敌三人。

说到这儿,咱们得交待一句。前文书中咱说过,双雄镇铁背龟雷春挨了童林一掌之后,他就回到了云南八卦山。到了八卦山,师兄弟就问他:“你怎么回事?看你的气色也不好。”“唉,别提了!我栽了!”“怎么回事?”雷春就把他在双雄镇遇童林交手而败这事给讲了一遍。他把不是都推到了童林的身上,师兄弟们一听,都火了,纷纷要下山找童林去报仇。哪知,他们这么一嚷嚷,就惊动了八卦山大庄主混元侠李昆李太极。李昆是著名的侠客,为人正直,品行端正。他一听这事,就把雷春叫到眼前痛斥一顿:“事从两来,莫怪一方。童林怎么不踢别人的场子,专踢你的场子?听你这么一说,姓童的全不对,可我不信。甭问,你肯定是打着咱八卦山的幌子欺负人了,不然的话,就不会这样!往后不准你再给我招惹是非,快滚下去!”挨了师父的一顿臭骂,雷春也老实了。但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呀。

在雷春的师兄弟当中,有三个最爱惹祸的人:一个叫贺豹;一个叫韩宝;另一个叫吴智广。这三个人偷偷把雷春拉到一边:“雷春,这事完不了。虽说大庄主发了话,但咱可不能听他的,干脆,我们哥儿仨偷偷下山去找这个姓童的,你不是说他家住在京南霸州童家庄吗?我们就去童家庄找他,好好给你出出这口气!”

就这样,哥儿仨偷着下山,赶奔童家庄去了。来到童家庄一打听,说童家一家子都搬到北京去了,他家大儿子童林在京都雍亲王府做事。哥儿仨一商议:我们不能白跑呀,干脆,咱再上北京找他去。他们本想找见童林,先好好揍他一顿,然后,再给他放点血。哪曾想见童林一伸手,自个儿吐了一大口。

接上文书,童林用双钺一比划,低声对他们三人道:“旁边有风紧,你们快撤吧!”这三人一想,自己不是童林的对手,急忙收兵器,跳出圈儿外。“姓童的,你等着,这事没完!爷走了!”说着话三人飞身而逃。

童林看他们果真走了,收兵器来到贝勒爷的面前。“混账东西,便宜了他们!海川哪,要不是你在,我非砸折他们的狗腿!”“爷,回屋休息吧!”“海川,我告诉你,往后再遇上这样的东西,你可不能手软。咱们该恭敬的就恭敬,不该恭敬的就不恭敬。这样的贱种,就应往死揍!打死他十个八个都没关系。”“是!”贝勒休息咱不提。

单说童林,回到家里,也没敢和二老提这事。吃完了晚饭,童林就陪着爹娘和兄弟上街看灯去了。书说简短,此间无话。

正月过去了,平安无事。日子一长,童林也就把这事给忘了。可他哪儿知道,大祸就在眼前。

怎么回事?原来,这哥儿仨根本就没走,他们在前门外找了一个小客店住下,韩宝和吴智广请来个郎中给贺豹治病。贺豹在床上趴了半个多月,才能下床行走。哥儿仨一商议,我们怎么办?若是返回八卦山,见了师兄弟如何开口呢?约友报仇,可在北京又没有朋友呀!三个人想了好几个月,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转眼就到了四月份。

这一天,哥儿仨又聚在一起商议了一阵儿,终于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三人要夜入皇宫作案,栽赃陷害重海川。康熙五十四年四月初三的这天晚上,贺豹在店房守摊儿,韩宝和吴智广俩人就偷入了皇宫。俩人进宫里一看,这院子这么大,作什么案呢?他俩边走边想,走一宫过一殿,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大殿的跟前。借屋中的灯光一看,门匾上写着“安乐宫”三个金色大字。他俩一琢磨。这安乐宫大概就是皇帝住的地方吧。想到这儿,俩人爬上后窗户台,用舌尖舔破窗棂纸,往里一看,就见在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个长条桌,一个老太监正往桌子上踅摸。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在灯光下直反光,是什么东西,他俩没看清。

书中代言,康熙皇帝在位期间,四海平定,国泰民安。康熙皇帝是位有道的明君,每年他都要到各地出巡,今年也不例外。他看现在是春天,就打算到承德去狩猎,宫里宫外忙了一个多月,才准备就绪。这安乐宫的主管胡老爷,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他一看皇帝马上就要动身了,便彻夜不眠地为皇帝准备佩戴的珠宝。今天晚上,他把给皇帝准备好的这些金银首饰摆在桌上,对着账簿挨个地查点。查点完了,老头满意地点点头,离开安乐宫,去请皇帝前来过目。

韩宝和吴智广一看老头出去了,韩宝就让吴智广在屋外放哨,他自己蹑足潜踪,进了安乐宫。来到桌前一看,嗬!桌上放的全是价值连城的金银首饰,在翡翠鼻烟壶上,光宝石就有一百多颗;再看,一个赤金的盒子开着盖儿,里面放着一对镯子。韩宝心想:这可是个宝贝呀!他拿起来对着灯光一照,镯子里头有一条小龙来回游动,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里头流水的声音。韩宝把这对镯子重新放入盒中,用旁边放着的一把小金锁锁住,然后他从怀中拽出一个包袱皮,包好了小金盒子,系在腰上。韩宝抬头一看,靠左边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宝。韩宝眼珠一转,坏水儿就冒上来了,他来到桌前,提笔略加思索,写了四句话:

一把单刀亮堂堂,

五湖四海走江洋。

盗走宝镯暗自喜,

捉拿童林问端详。

韩宝用砚台把这张纸条压住,转身出来了。

韩宝、吴智广俩人溜出皇宫,又回到了店房。这时候贺豹正等得着急,忽见他俩挑帘进了屋,贺豹赶紧问道:“怎么样?”“胜利归来了!哥哥,让你开开眼。”韩宝乐呵呵地把包袱打开,用小金钥匙把小金锁打开,掀盖儿将镯子拿出来送到贺豹的眼前:“哥哥,你瞅瞅这是什么?”贺豹看罢,赞不绝口。看完了镯子,韩宝又一五一十地把他们怎么进皇宫、怎么入安乐宫讲了一遍。贺豹问:“后来呢?”“后来我给皇帝大人留了个纸条。你就听喜吧,这回让姓童的吃不了兜着走!”韩宝把他编的那么四句顺口溜给贺豹念了一遍,贺豹听罢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贺豹忽然又觉着不对劲:“兄弟,咱们可惹了大祸了!越入皇宫,盗取国宝,这要让皇帝知道了,非把我们几个给剐了不可!”韩宝一听:“剐就剐吧,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只要姓童的死在咱们前头,死又何惧?”按下他们哥儿仨不说。

单说康熙皇帝,他正在宫中听众多的官员汇报,就见安乐宫的胡主管面带笑容进了屋,“皇上,您喜欢的宝贝我全准备好了,请皇上过目!”康熙皇帝一高兴,起身就来到了安乐宫。

进了安乐宫,康熙向桌上一瞧:“嗯!”他发现桌上没有自己最喜爱的鸳鸯镯。“怎么没把我的鸳鸯镯拿出来?”胡太监闻听就是一愣,他赶紧来到桌前,又一查点,可不是吗,鸳鸯镯不见了。当时把胡太监吓得差点拉一裤子。“啊!”胡太监心里说,刚才还在这儿,怎么不翼而飞了呢?“这……这这……”他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镯子。正这时候,就见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一张纸条,战战兢兢走到皇帝的面前,“皇上,这儿有张纸条,请过目!”康熙接过纸条一看,他是勃然大怒!稍微平静了一下,康熙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字迹。他心想:抓住童林问端详,童林是个干什么的?

第二天,康熙决定不去热河了。他迅速传下圣旨,命顺天府破获此案,捉拿盗贼童林。

皇上传旨捉童林,那还不容易!京都之内人人皆知雍亲王府有个叫童林的教师爷。

咱单说顺天府的两个官人,一个叫张智,一个叫张清,他俩是顺天府的八班大都头。接到皇上的圣旨,这俩人一合计,听说这个叫童林的盗贼就住在雍亲王府。那还了得,谁敢上雍亲王府里去办案呀!没办法,他俩就去请示顺天府的知府怀塔布。

怀塔布听了张智和张清的禀报后,自己也觉着为难。怎么办呢?他想来想去,灵机一动,决定先去雍亲王府拜会贝勒,跟贝勒把这事情说清楚,然后再想捉人的办法。

怀塔布主意已定,带着三班人马就奔雍亲王府去了。快到王府的时候,怀塔布起身下轿,派人把自己的名帖呈上,求见雍亲王。贝勒也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一听怀塔布要求见自己:“他来干什么呢?”贝勒自言自语道,“让他进来!”就见怀塔布正冠抖袍,迈方步,跷脚尖,屏呼吸来到书房,躬身施礼:“奴才给爷磕头!”胤禛一摆手:“起来吧!”“谢爷的恩典!”“落座讲话。”“是!”怀塔布平身坐下。贝勒问:“怀塔布,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是为何事?”“啊……奴才斗胆包天,回爷的话!”“哎,不要吞吞吐吐,有话直说。”“是!爷,您听说了吗?皇宫大内安乐宫出事了!”“噢!出什么事了?”“万岁皇帝的国宝翡翠鸳鸯镯被人盗了!”“哟!谁偷的?”“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已发现了一个重大的嫌疑犯,这人姓童,叫童林,听说在您府里当教师爷。皇上严旨切责早日破案,奴才不得不前来跟您打招呼。您看这……请爷明示!”胤禛听罢,不禁一怔,“怀塔布,你有什么根据说这个贼就是童林呢?”“回爷的话,奴才死也不敢胡言!这里有盗宝人留下的字迹,请爷过目!”

贝勒爷看罢纸条,就知这是栽赃陷害。胤禛一看事关重大,不得不作一番解释:“怀塔布,我府里是有个叫童林的人,不过,他向来不干错事,为人正直,品行端庄,更何况他整天守在我身边,怎么能夜入皇宫,盗取我父皇的镯子呢?显而易见,这是栽赃陷害!”“是!爷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不过,皇上要捉拿童林问个究竟。”“怀塔布,你也别为难,该怎办就怎么办。明天我就把童林送到顺天府,但你可不能难为与他!”“是!谢爷的恩典!”怀塔布转身走了。

贝勒爷呢,气得在地下来回直溜,他吩咐一声:“把童林叫来。”

童林在屋里躺着,一听贝勒叫自己去,赶紧起身来到胤禛的书房。童林施完了礼,贝勒口打咳声:“海川那,我告诉你件事,你也别吃惊,这叫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贪官司了!”童林闻听,心中就是一颤!“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胤禛把事情的经过向童林讲了一遍。“冤枉!小人冤枉!”“海川,你放心,我先把你送到顺天府,然后再去求见父皇,和他老人家把事情解释清楚。你暂且先委屈几天吧!”话罢,胤禛吩咐手下人摆了一桌酒宴,给童林压惊。然后又让何春、何吉去账房支了五百两银子,到顺天府上下打点了一下。

第二天,童林起身来到顺天府。怀塔布还真不错,连堂也没升,只让行明师问了问童林的家乡住处,就把他押入了监牢。刚进牢房一会儿,牢头就来了,“哪位是童教师?”“我就是。”“对不起您那,来,把刑具解下来吧。”牢头给童林打开刑具,就把他领到一个特号牢房里边去了。进屋一看,嗬,还挺排场,有太师椅子,有八仙桌,还有茶壶茶碗,床上的被褥崭新。老头儿一再嘱咐童林:“童老师,您在这儿顶多呆上三五天,就能回家享福去了!”童林一想:肯定是贝勒花钱打点了,要不我一进来,非先挨一顿臭打,然后再被投入这黑洞洞的监牢。童林怀着沉重的心情在这儿等待。按下童林不说。

单说雍亲王胤禛,第二天,他修下本章,求见父皇。康熙皇帝照准,允许胤禛进会。胤禛换上朝服,来到皇宫院内。见到父皇,胤禛赶紧下跪请安,然后起身往旁边一站。康熙看看儿子,“胤禛,你见我有事吗?”“回爹爹的话,小儿专为童林一案而来!”“噢。这童林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胤禛向父亲详细地把童林介绍了一番,并且把三寇闹府的事也讲了一遍。他说童林是因得罪了绿林人,才遭到如此陷害,并要求父皇赦免童林出狱。康熙听罢,沉思了片刻:“胤禛”“儿在!”“你先回府听信儿,容父三思。”“遵旨!”胤禛知道父皇的脾气,所以他也不敢再往下说了。胤禛心想,父皇已有让步的意思,看来,事情必成无疑了。

且说康熙皇帝,送走了儿子胤禛,他独自在屋里来回溜步,思索了片刻,吩咐道:“传神力王!”神力王是谁呢?他叫额尔玺,是顺治皇帝的亲兄弟,也就是康熙皇帝的亲叔叔。康熙平时有事愿意跟他商议。见着神力王,康熙把宫中丢失鸳鸯镯的事向他说了一遍,最后又把胤禛进宫所说的重复了一遍。神力王听罢,沉思片刻,道:“陛下圣明,据我看,胤禛所说没有虚假,童林显然背屈含冤。您想,凡作案者,都怕人发现,焉能把自己的姓名留下?在字柬上留下童林的姓名,显然是栽赃。我愿陛下释放童林,让他戴罪立功,捉拿贼寇,寻找国宝。办成了有功,若办不成,咱再另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嗯,言之有理。就按王叔所说的办。”“谢主龙思!”

康熙主意已定,当时降下圣旨,赦免童林出狱,戴罪立功,限他在百日之内捉拿贼寇归案,请国宝还朝。

怀塔布接旨后,命人把童林从牢中押出来升堂。童林心中无数,忐忑不安地来到堂上,双膝下跪。怀塔布往下看看:“下跪何人?”“罪犯童林!”怀塔布问完,又告诉童林:“海川哪,蒙主上圣明,赦你出狱。”童林闻听,不禁一愣,心想:这肯定是贝勒爷使了劲。想到这儿,他赶紧往上谢恩。怀塔布又道:“出狱后,限你在百日之内捉拿盗贼,请国宝还朝。办成有功,办不成你可要小心啊!”“是!小人记住了!”童林又磕了几个头。怀塔布甩袖退堂。童林这才离开了顺天府。

刚一出门,童林就见大总管何春、二总管何吉拉着匹马在门口站着。“教师爷,您受惊了!”“二位多会儿来的?”“早上刚起来,贝勒爷就让我们来了。”“爷想得真周到!”“童教师上马吧!”童林骑马回到了雍亲王府。

童林进屋一见贝勒,撩衣襟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参见王驾!”“起来起来!海川哪,让你受委屈了!”“没有没有!多亏爷打点得周到!”贝勒又道:“官司现在才打完一半,父王之意让你戴罪立功。千斤重担,可不容易啊!咱爷俩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走。”“回爷的话,我现在心绪繁乱,这么大个国家,谁知国宝在哪儿,真如大海捞针啊!恐怕百天之内万难做到!”“说的也是。海川,百日之内,你尽力办到;万一办不到,我再进宫费点口舌,求父皇容期缓限。你估计这事是谁干的呢?”“回爷的话,我看一定是贺豹他们干的。他们挨打不服,怀恨在心,找我报仇不能,所以就栽赃陷害。”“说得有理。但是,捉贼要赃,捉奸要双,咱光猜测不行。”“是!爷说得有理!”“我看这样吧,你在山东不是有两个把兄弟吗?干脆,你去山东面见侯氏兄弟,求他们帮忙吧。”“对,爷说得对!我先回家安顿一下,明日就动身前往山东巢父林。”“海川,我跟你一块儿去!”“啊?!”童林就是一愣:什么?贝勒爷是金技玉叶,贵为亲王,跟自己出寻国宝?这怎么可能呢?“爷,您是说笑话吧?”“哎,这么大的事情,我能开玩笑吗?你这次获释,全凭我在父皇面前为你说话,无形之中,我也就成了你的保人。你要把事办成,也减轻了我的负担;你要办不成,我也得担责任。所以,我才决定跟你一起捉拿贼寇去。再则,我也出去开开心,解解闷儿,顺便认识一下侯氏兄弟。”“谢爷的盛恩!我求之不得!”书中代言,雍亲王是不能随便出京都的,得请示皇帝。接上文书,胤禛向父皇告假,说因身体不好,暂在府中养病。他又告诉何春和何吉:“我不在期间,你们每隔二十天给我请一次假,若父皇追问,就说我身体不爽。”何春、何吉点头答应。他俩心里说:贝勒爷的胆子可够大的呀,这要让皇上知道,那还了得!这犯了欺君之罪呀!按下贝勒不说。

咱单说童林,回到家里也没敢说自己吃官司的事,他说要陪贝勒出外办点机密大事。把家里安顿好了,童林又回到了贝勒府。

三天以后,童林和胤禛一起离开了北京。为了行动方便,贝勒装成买卖人的掌柜的,改姓赵;童林装成一个伙计。童林在路上是心事重重。贝勒爷则不然,他看见什么都新鲜,一路上是谈笑风生。书说简短,路上无话。

单说这一天,童林和胤禛就来到了山东清河县。他俩一看天也不早了,赶紧就找客店。童林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镇子,就和贝勒爷向那镇子走去。

一进镇子,就见路边一块石碑上刻着五个大字:清河油坊镇。他俩过小石桥就到了镇子的街上。童林和贝勒正准备往前面走一走,好找个店房住下,就见前边路上围着很多人。他俩走到近前,从人群后头往里一看,原来是个耍把势卖艺的。童林根本无心思看这玩艺儿,贝勒则不然。别看他已四十多岁,有时却像个小孩子,见了什么都想看一看。他一看见这练把势的,就不想走了,向童林说:“伙计,咱们站下看一会儿。”“是!”童林也不敢走了。再往里一看,孤单单、冷清清,就一个人,地下放着一把朴刀,旁边有一个长条包袱。那人穿衣打扮很朴素,面腮蜡黄,大约有三十岁左右,辫子在头上盘着,大褂在地下放着,看样子还没开场。童林和贝勒在这儿呆了片刻,就见练把势的抱拳冲四周一转道:“各位,辛苦辛苦!我是外地人,初来贵宝地,因访友落空,欠下店饭钱,恳请各位,您看完了要觉着不错,就赏我一文两文,我是感恩匪浅!如您身上没带钱,那也没关系,就看个热闹。我这个人拙嘴笨舌,说不圆全,若有不对之处,请各位多多见谅;练得不好,望请各位担待一二!”说着话,就见这人一哈腰,憋足了气,练了一趟大红拳。

贝勒一看,这位练得还不错,他压低了声音问童林:“伙计,你看怎么样?”童林点头答道:“真功夫!”童林心想:看来这位不经常用武术换钱花,他肯定有困难。

这人练完了大红拳,把头上的汗擦了擦,捡起了朴刀道:“各位,我粗拳笨脚,刚才练得不好,现在我再练一趟朴刀。”说着话,他啪啪一晃朴刀,又练了一趟。他一收着,冲大伙儿抱拳道:“各位,我向大家讨个饭钱,请各位赏赏吧!”他边说边施礼。奇怪的是,一个给钱的都没有。贝勒看了看四周的观众,足有四五百人,可谁都不想花钱,心里说:这地方的人可够吝啬的啊,没有一个懂人情的!贝勒越想越憋气,可就这会儿,只见练把势的那位一晃双拳,又练了一趟小红拳。这一趟拳练得可真不错。据说,这小红拳是明太祖朱元璋留下来的,一共二十四式。这位练完了小红拳,气喘吁吁地对围观的人说:“各位见笑了,天也快黑了,我求哪位给个三文五文!”他苦苦哀求了半天,人们仍然无动于衷。

贝勒见此状,不由得怒气生腾,他分人群挤进来,对练把势的道:“练把势的!”“唉!”这人看看贝勒爷,“您有什么事?”“你练得不错!好,别人不给你钱,我给!伙计,赏他十两银子。”童林听见贝勒发话了,赶紧伸手拿出十两银子,交给了贝勒。贝勒接过银子,往地上一放:“给你,拿去吧。路费、店饭账够不够?”“哎哟!我谢谢您了!”练把势的趴在地下就磕头,“我这两下子不值这么多钱呀!”“咳,你收起来吧!我带得不多,要不再多给你点。”“我谢谢您了!”练把势的千恩万谢,一哈腰就捡那银子。正这时候,就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他一伸脚,就把那银子给踩住了,又一使劲,把银子踩进了地里头。练把势的一愣,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五尺多高的身材,细腰宽膀,白净的面皮,宽脑门儿,油黑的大辫子在身后耷拉着,穿绸裹缎,挽着白袖面,拔着脖子,撒着嘴,真是盛气凌人!练把势的就问:“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小伙子哼了一声:“什么意思?我说你是从哪儿来的?懂不懂撂地的规矩?你连个名姓也不报,就敢跑到这儿来要钱花,嗯?我告诉你,不是人们不给你钱,也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不懂人情。山东是出圣人的地方,我们这儿的人最懂礼,就因为你练得不地道,大伙儿才不给你钱。我不是说大话,从这街上随便拉出一个人就比你强得多!”

贝勒闻听,不乐意了。他把脸往下一沉道:“哼!你这个人来得好无理!银子是我给他的,有话你冲我说吧!”小伙子看了看贝勒,便道:“有话冲你说又怎么着!你是个谁呀?仨鼻子眼——你多出口气?别人都不给,你为什么给?”贝勒乐了:“钱是我的,我乐意给谁就给谁,你干预的着吗?”“当然我干预的着!你把银子捡起来收回去,咱一笔勾销;不然的话,哼哼,你可别找不顺当!”童林一看这位要打仗,赶紧迈步过来,把贝勒护住,对小伙子道:“年轻人,你来得好无理!难道说你要动武不成?”“哎,哪儿来这么个大老赶子?动武又怎么样,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这银子,我不让给,就不能给!”童林一看,遇上地头蛇了,他的火就上来了,又道:“你这个人真不懂情理,我劝你少管闲事,你可别找不顺当呀!”“我打你这小子!”小伙子说着话,朝童林就是一拳。童林一闪身,躲开了这一拳。就见这小伙子连三并四,没完没了。童林一转身,就到了他的身后,抬腿啪就是一脚,那小伙子扑通就趴在了地上。围观的人们哗一笑。这小伙子从地上爬起来,面红耳赤道:“好,老赶,你把我打了,你等着!”他分开人群就跑了。

练把势的一看,赶紧从地里头把那银子抠出来,来到贝勒面前,双手奉还道:“二位,我十分感谢你们!为了赏我银子,惹你们生气,我实在于心不忍。这银子我不能收,您拿回去吧!”贝勒一听就说:“怎么,你嫌少?”“不不不,我太高兴了,不过……”“甭说别的,这跟你没关系。银子出手就不能再收回来了,你带去吧。”“好好好!”童林又提醒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走的那主也许是搬兵去了,你赶快离开此地吧!”“好!”这位把朴刀捡起来,披上大褂,往前走了两步,又回来了。“请问二位尊姓大名?有朝一日我得了地,一定加倍补报!”童林一指贝勒道:“这位是赵掌柜的,在北京开买卖;我是他的伙计,姓童,叫童林童海川。”“噢,赵掌柜,童师父,好,我铭记在心,永世不忘!”练把势的转身走了。童林也没问他的姓名,但那人的长相童林记住了。这个人到了后文书中,帮了童林好多的忙,以至童林身遭大难不死,都是他帮的忙。按下这主不表。

单说童林和贝勒,从镇子的南头走到北头,问了十几家客店,所有的伙计都说:“我们这儿满员!”这下可把童林给急死了,心里说:怎么,莫非要露宿街头?光我一个人那没关系,可还有贝勒爷啊!不行,说什么也得找个地方。童林又一打听,有人告诉他,后街还有一家客店。

童林和贝勒来到后街一看,果不其然,一座大客房就在眼前,高门楼,高墙大院,院里有牛有马,很有气派。门头上有一块匾,上头写着“英雄把势店”五个大字。童林心说:管他什么店,能住就行。俩人上台阶往里走了几步,童林就冲里面喊:“有人吗?”话音未落,伙计出来了。“唉,二位,住房吗?”“不错,有没有空闲的房间?”“有!”童林闻听,才把心放下了。

他俩跟着伙计进了东跨院儿。这院子相当阔气,方砖铺地,正房三问。伙计推门道:“请二位,看这房间满意吗?”童林一瞅,太好了:纸糊的顶棚、方砖铺的地、四壁雪白;八仙桌、太师椅,还有两张楠木大床,床上挂着蚊帐,崭新的被褥。童林点头道:“很好,我们就包下这院子了。”“好啦,二位请坐,我给你们打水去。”时间不长,伙计提着一桶凉水、一桶热水就回来了。“二位,净净面、烫烫脚吧。”俩人烫完了脚,伙计又给泡了一壶茶。童林和贝勒爷用完了茶,就觉着肚子有点饿。这时伙计进来道:“二位,饭菜已做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用?”“现在就吃。”伙计应声走出房门。不一会儿,伙计就把饭菜给端上来了。童林一看,嗬,好丰盛的一桌酒席!烧鸡、扒鸭、煎炒烹炸,样样皆有。童林心里就纳闷儿:我们也没打招呼,怎么端上这么些酒菜?难道说本地有这个规矩?童林张口又止,心里说:我还是不问的好。贝勒以为是童林要来的饭菜,所以也没多问。两个人是开怀畅饮。

吃完了饭,伙计把残席撤下,又泡了一壶新茶。童林心里说:这桌酒菜便宜不了,我得问个价。等伙计倒水的时候,童林问:“伙计,我们方才吃的那桌饭菜要用多少钱?”“哎,方才的饭菜钱不用您付,我们东家包了。”“东家包了?你们东家是谁?”“是这店房的掌柜的。”“你们掌柜的贵姓?”“姓李。”“能见见吗?我要当面致谢!”“您别急,过一会儿他就来看望你们。”伙计话罢,含笑退出。

时间不长,就听院里响起脚步声。童林猜测是掌柜的来了,赶紧起身出迎。童林出门一看,八个伙计手提灯笼往两旁一闪,就见从中间走出一位年迈苍苍的老者,平顶身高六尺挂零,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腰板挺拔,双手如扇,一张黑灿灿的面皮,三绺花白胡须在胸前飘忽,剪着股的小辫儿耷拉在后背,上头还系着根红头绳,身穿宝蓝色长衫,挽着白袖面,二目如电,眉如春山。童林一看,就知是练家子弟。他心里说:此人不凡呀!童林迎过去,双手一拱道:“您就是李掌柜的?”老者上一眼下一眼,把童林打量了一遍,答道:“不错,正是老朽。请问客官贵姓?”“姓童名林字海川。”“哎哟,童老师,哈哈哈哈!恕老朽鲁莽,望求担待!”“掌柜的,您太客气了!您设酒宴款待我们,我们主仆实在过意不去。屋里请!”“叨了叨了!”俩人说着话来到屋里。贝勒见是东家,便站了起来。童林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赵掌柜的,这是客店的李掌柜的。”老者谢礼,贝勒相还,三人这才分宾主落座。

李掌柜吩咐手下人:“重新泡茶!”“唉!”伙计应声而去。童林道:“李掌柜,咱们初次相逢,您就摆酒宴款待我们,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哎,这算什么!五湖四海皆朋友,一顿饭菜不在话下。请问童老师,你们二位从何而来?”“北京。”“哟,天子脚下!哈哈哈!”话罢,老者放声大笑。贝勒心想:这位老头儿必有来历。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得问个明白。想到这儿,贝勒爷轻轻咳嗽一声,问道:“老人家,大概您是贵人登门、无事不来吧?”“好,明人不做暗事,因为你们帮了我的忙,所以我才设酒菜致谢。”贝勒又问:“帮忙?帮什么忙?”“我有个小徒弟,姓赵,叫赵青,人送绰号过街虎。他刚才在把势场闹事,让童师父教训了一顿。打得好,你们替我教训了他,因此老朽我感之不尽!叫他进来!”

时间不长,从门外走进一个小伙子。童林一看,正是他打的那位。这小伙子往李掌柜面前站道:“师爷!”“跪下!”小伙子扑通跪倒在地,李掌柜用手指着他道:“奴才,你专门给我惹祸!要不是童老师教训你,还不知你要猖狂到何等地步!快给童老师赔礼!”赵青撅着嘴,冲童林一作揖:“我谢谢童老师!”童林以礼相还:“刚才,我失手伤了你,实在对不起!”

李掌柜让赵青闪退一旁,向童林道:“童老师,我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童林道:“有事您就说吧。”李掌柜继续道:“我这个徒弟,他做得对不对,咱暂且不提。单说他的功夫,我传授他七八年武艺,一般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但跟您一伸手,您就像成人戏婴儿一样。我对这事产生了点兴趣,甭问,童老师一定是世外的高人。恕我冒昧,敢问童老师是哪个门户、恩师是谁?”童林一听,心说:好吗,又问这个,一回答就惹祸。他转脸看了看贝勒,贝勒点点头,那意思是说,有什么说什么。童林便道:“李掌柜,我无门无户,下山的时候,老师告诉要我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李掌柜闻听就是一愣。他又上下打量了童林一遍,道:“童老师,您不以为您的口气有点太大了吗?也许我活得岁数还小,在这六十七年之中,我还没见过一个敢说这话的人呢!”童林心说:坏了,又惹祸了。想到这儿,他赶紧解释。李掌柜抬手拒绝,又道:“童师父,我自幼酷爱武术,也教过几招粗拳笨脚,今天我打算和您过过招,开开眼,怎么样?”童林忙摆手:“不不不,您别听我这么说,我的武艺也拿不出手去,请您高抬贵手!”“不!童老师,今天我非领教不可!我要交个朋友,认个师父!”说话间,李掌柜挺身站起。贝勒爷在旁发话了:“海川,客气什么?既然老人家愿意跟你过过招,你就奉陪吧!”“是!小人遵命。”童林一看贝勒爷发话了,急忙应声跟李掌柜来到了院内。

李掌柜招呼手下人:“掌起灯球火把!”一言发出,从外边又进来几十个伙计,点起了火把,把院子照得通亮,即使掉下根针,也能捡起来。

一切准备完毕,就见李掌柜甩掉长衫,拿了根板带系在腰上,把辫子往脑袋上一盘,身形一晃,就亮出了门户。童林一看,这位真够利落的。他也把长大的衣服闪掉,短衣襟小打扮,紧了紧板带,站在下垂手。

贝勒爷自己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往门口一坐,双手叉腰,他要观战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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