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军哪见过这个,也听不懂哇里哇啦的中国话,吓得没命地跑,边扔东西边跑,连枪连子弹也扔。侦察连三下五除二就把敌人尖兵解决了,跟着就冲上去顶住跟进的敌人,准备帮第三五四团扎住前面的口子。
敌人大队仍然继续开进。响几声枪有什么嘛,一定是北韩残余部队的散兵游勇。刘玉珠一看差不多了,对着电话大吼一声:“打!”几乎同时,一直举着电话不敢放手的各营连指挥员向自己的下属喊出了同一个字眼儿。
早把枪和手榴弹捏出汗来了的战士们这下可撒了欢喽,机枪手榴弹一通爆响,敌人立刻人仰马翻乱了营。第八连六炮班班长何易清第一炮放倒几个韩军士兵,第二炮就掀翻一辆汽车,燃起冲天大火的汽车堵住了敌人逃跑的路。
这门炮后来作为抗美援朝第一功臣炮,永久陈列在北京“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诸传禹团长一看素的完了该上荤的了,一声令下,第一营、第三营端着刺刀喊着杀声就扑了上去。一通好杀,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剩下的事就是漫山遍野抓俘虏。抓俘虏比打仗还麻烦。韩军官兵们听不懂汉语,不知道中国兵们嚷嚷的是“缴枪不杀”,还以为这是屠宰场上杀猪宰羊时的吆喝,吓得纷纷往汽车下钻,往树丛里躲,怎么招呼都不出来。中国兵们只好一个个掐着脖子逮住双腿往外拖,很是费了些劲。所以后来大家学朝语积极性都挺高的。
一个急风骤雨式的歼灭战,从打响到基本结束,不到20分钟。我不出手,敌不知觉;出手一击,风扫叶落。
挡住敌后续部队的第三五四团第四连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未放进来的敌人不断发起猛攻,但均被第四连用刺刀手榴弹机关枪顶了回去。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第八班在与冲上阵地的敌人白刃肉搏中全部牺牲。敌人始终没有跨过这个门槛。
中午,只剩下敌人先头炮兵部队还和侦察连僵持着。
炮兵们也看出来前面是一支只有轻武器的小分队,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车不熄火,炮未卸架,连弹药箱也没打开,就这么趴在地下等着,等着自己后面的部队上来赶走他们“想象的一小股北朝鲜阻滞部队”。
不曾想等来的却是邓岳招呼来的第三五三团第一营、第三营,他们没吃上肥肉正窝着火哩,团参谋长邢维邦急性阑尾炎手术刀口未愈,疼痛难忍,就让警卫员推着往前冲。
这阵势谁能挡得住?接下来打扫战场清点核实:此次战斗共毙敌325名,俘敌161名,缴获汽车38辆,火炮12门,各种枪163支。敌人番号是韩军第六师第二团第三营和加强的炮兵分队。没赶上参加战斗的第三五二团却牢骚满腹。团长罗绍福曾当过邓岳的班长,倚老卖老地冲着邓岳冒了火:“打仗了,师里事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球!”邓岳对着老班长两手一摊,“敌人也没给我打招呼嘛。再说啦,一碟小菜,喂得了你们这么多饿狼吗?”不过瘾?
吃着碗里想着锅里。温玉成一看两水洞和云山打起来,按捺不住就想趁热打铁,让第一一八师和第一二师夹击温井,彻底解决韩军第六师第二团。彭德怀接到温玉成的报告却心事重重。敌人如此骄狂,一个团一个营就敢开着汽车坦克乱跑,分兵把口显然是不行的,看来毛泽东的变更作战方针的决心确实英明正确。但敌人战线拉得这么长这么分散,也使原预定在温井、熙川歼灭韩军2~3个师的计划难以完成。况且我军已与敌人正面接触,难以继续保密……
于是,彭德怀从温玉成的报告中提炼出另一个思路:以军、师为单位分途迎敌,各以歼击敌1~2个团为目标。毛泽东于次日批准了这个方案,并通报了楚山、云山、熙川的敌情变化,对各军行动也作了具体指示。志愿军首长再度变更决心和部署。25日当晚,第四十军老军长、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赶赴第四十军,直接指挥温井战斗。26日0时,第一一八师和第一二师对温井之敌进行对进合击。凌晨2时许,战斗结束,大部歼灭韩军第六师第二团。这时大家才了解到韩军第六师第七团已于两天前从温井北上,经桧木洞、古场到达鸭绿江边的楚山了,还向中国境内开枪开炮。当天,毛泽东的电报也确证了此事,并让彭德怀速作处置。彭德怀一听那还得了,当即决定第一一八师撤出温井,回师楚山,配合第五十军第一四八师,歼灭韩军第六师第七团。第一二师和第一一九师由韩先楚指挥,仍在原地准备打增援韩七团之敌。第一一八师迅疾回师楚山。10月27日,韩军第六师、第八师各两个营向温井扑来。这时,北京的毛泽东、大榆洞的彭德怀、温井的韩先楚,三人都想用楚山、古场韩军第六师第七团钓条大鱼,演一出围点打援的拿手戏——至少6~7个团吧,所以当日没怎么搭理当面之敌。可连遭痛击以后,韩军也学乖了:这可不是北韩那些散兵游勇,而是一支新上阵的生力军,咱还是小心为妙,蹲这儿别动,瞅瞅再说吧。只有朝鲜人民军一支部队,在3辆T-34坦克支援下,向敌人发起反冲击,但冲过清川江后就再没有回来。壮士一去不复还。
“不动老子也要收拾你!”等得不耐烦的彭德怀冒了火。28日,彭德怀令韩先楚指挥第四十军发起反击作战。经过两日激战,该敌大部被歼灭,光第三五八团就抓了700多个俘虏,还缴获了20多门美式榴弹炮。可惜缴获的汽车没几个人会开,好容易让俘虏和会开车的师团干部开出几辆,就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把其余大部分炸毁了。“没文化没技术不行哟!”彭德怀听说此事直摇头。
第一一八师的战士们一听说韩七团冲到了鸭绿江边的楚山,还向鸭绿江对岸开枪开炮,气就不打一处来:奶奶的,你他妈的还蹬鼻子上脸了,再放你一马,你还想着到哈尔滨吃生鱼片不是?骂骂咧咧的旋风部队脚底一阵旋风刮往楚山。29日拂晓,前卫团第三五三团在龙谷洞以南将正在南逃的韩七团兜头截住。
原来,韩七团团长林富泽上校听说韩二团在温井被歼,慌了手脚,正带着队伍回窜逃跑。
当日中午时分,邓岳率师主力赶到,迅速对敌达成包围。
邓岳心说还等什么第一四八师呀,人多好种田,人少好过年,好容易沾点荤腥,还是紧着咱的肚子吧!
当晚就大打出手。
战至30日清晨,将敌人基本解决,还俘虏了一个美军少校顾问。跑得飞快的韩军士兵大都藏到林子里去了,志愿军也没工夫去搭理他们,留给人民军和老百姓吧。
几天后,在龟头洞和球场的志愿军第一一九师和第一二师,也各自搜捕了三五百名韩七团逃兵。
这是唯一一支,也是最后一支到达鸭绿江边的韩军部队。
第四十军打头阵,从战略角度来说,揭开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的序幕;从战役角度来说,为志愿军主力完成战役展开夺得了先机;从战术角度来说,达成了歼灭战,振奋了民心士气。这是个三喜临门的胜利。后来,经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建议,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批准,将打响第一枪的10月25日,确定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入朝参战纪念日”。
笔者在写作本书的时候,正值1998年抗洪抢险,笔者从电视荧屏上的松花江嫩江大堤上又看见了这支部队。还是那么风驰电掣,生龙活虎。
当他们得胜凯旋的时候,哈尔滨数十万群众自发拥上街头,夹道欢送这支不断增添历史荣誉的英雄劲旅。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里,珍藏着一卷有着23万哈尔滨人民签名的巨幅白布,上面写着哈尔滨人民——不,写着全国人民对他们的评价:
“中流砥柱”。
第四十军,今天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集团军,雄风长在。
眼瞅着第四十军歼灭战打得热火朝天,第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心里直挠痒痒。
虽说自己的部队几天前也在鹰峰洞和敌人交过手了,而且第一一五师第三四四团打的还是步兵第二十四师的美国鬼子,可那都是防御战,拼消耗,没什么油水,一点儿也不过瘾解馋。
尤其是前两天遇到的事,更让他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刚踏上朝鲜国土,军参谋长沈启贤就遇到了一位朝鲜人民军将军,将军通过翻译对沈启贤说:
“贵军士气高昂,但武器不行。”
“我们对战胜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充满了信心。”沈启贤答。
一路上遇到的人民军军官和士兵也问:
“你们来了多少人?”
“很多很多。”
“有飞机吗?”
“没有。”
“有坦克吗?”
“没有。”
“有大炮吗?”
“不多。”
“这些都没有,要打美国鬼子?那不行!那不行!”
再反问这些人:
“你们从哪里来?”
“从洛东江边。”
“到哪里去?”
“新义州、满浦集合。”
娘的,不就是美国鬼子吗?咱不光要摸摸它的老虎屁股,还要抽它的筋,放它的气,揪下它脑袋当球踢,扒下它虎皮给咱彭总做把太师椅。让它知道知道谁是武松!
可越想跟美国鬼子打个歼灭战,就越没机会。
按毛泽东和彭总的命令,自己的部队已于29日集结在云山附近,从东北——马场洞地区、西北——鹰峰洞地区、西南——龙兴洞地区对云山的韩一师构成了三面包围,准备与第四十军第一一九师配合予以攻歼。
打伪军就打伪军吧,逮不住老虎就套只狼,好歹也解解馋。
10月30日,吴信泉将作战方案上报彭总,部队也开始抢占进攻出发阵地。吴信泉信心很足,自己的部队除第三四四团在泰川阻击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外,共有8个步兵团参战,此外还有配属的两个炮团火力支援,特别是军火箭炮营,出国前刚装备上沈阳兵工厂自制的土“喀秋莎”,这回也该开开洋荤了。
彭德怀很快批准了他的方案,预定11月1日晚19时30分发起总攻。吴信泉正做着解馋梦,一个电话盯上门来:“坏了,坏了,军长,刚才前沿观察所报告,敌人一个排正在后撤,狗日的是不是想溜呀?”这是第一一六师师长汪洋气急败坏的声音。后来知道,这是美骑兵第一师第八团正与韩军第十五团换防。“看见往后跑的,看没看见往前来的?”吴信泉问。“我刚问了第三四七团团长李刚,没有啊!军长,煮熟的鸭子别让它飞了啊,赶紧动手吧!”一向沉着的汪洋也耐不住了。“好,就打他个措手不及。汪洋,你们做好准备,提前到下午17时开始进攻。”吴信泉心想哪能让你从我手心溜了呢。11月1日15时30分,第三十九军炮兵群开始了20分钟的炮火准备。16时整,第一一七师首先从云山东北方向云山外围高地发起进攻,守军韩军第十五团一部收缩防线负隅顽抗,很快被冲上高地扑进堑壕的中国士兵搅得昏天黑地,没有比画几下,即作鸟兽散。17时整,第一一六师也在云山西北方向发起进攻。按汪洋师长的部署,第三四七团第二营如同旋风般地掠过龙浦洞附近的山涧谷地,挺着亮晃晃的刺刀就与正在后撤的韩军第十二团一个营在公路上杀作一团。路旁高地上的美军官兵看得目瞪口呆。当时在场的美骑兵第八团第一营营长小约翰·米利金少校后来说:当中国军队沿着山脊蜂拥前进时,“整个山坡好像都活动起来了”。很见过些世面的美国大兵也大都没见过这个阵仗。
就在目瞪口呆的美国兵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开起火来那当口,第三四七团主力和第三四八团也从左右两翼向云山城外的龙浦洞和262.8高地发起冲击。霎时间,杀声阵阵,军号震天,昏头昏脑的美军官兵分不清哪是哪谁是谁,只得拼命地向阵前开枪放炮,在山坡上打出一道道火墙,拦住了扑上来的中国士兵。
这节骨眼儿上,军火箭炮营上来露了一鼻子。
12门6管土“喀秋莎”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得阵来,打了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齐放,立马就把云山城外高地变成了一片火海,敌人炮火打出的火墙也很快被裹入淹没在这一片火海之中。
攻击部队乘势攻占云山城外的高地,扑向云山城。这才发现对手原来是美国鬼子。这不正中下怀吗?战士们情绪更加高涨了。来朝鲜想打的不就是美国鬼子吗?现在总算对上号了,可劲儿打吧!正想瞧瞧你们有多大道行呢!咱第三十九军不就是专克王牌的王牌么?吴信泉军长一听对手是美国鬼子,喜出望外!哈,想啥来啥!这手就下得更重更狠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美骑兵第一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少将在指挥部听到了一个炮兵校正机的飞行员从收讯机里传来的声音:“这是我看见的最奇怪的情形,有两列长长的步兵纵队正沿着小路向东南方前进。……我们的炮弹径直落在他们的队伍中,但他们仍然不停地前进。”天哪,这些不要命的东方人。
可惜盖伊将军没来得及看到麦克阿瑟给他派来的慰问团的命运。第三四八团副团长周问樵率第二营进至云山以东的一座公路桥,看见敌人正想撤逃,便大喊一声:“四连迅速过河,切断敌人退路!”第四连赶紧涉水蹚过河滩,冲上公路,用爆破筒炸毁敌人的先头坦克,把路堵住。第四连的战士全是打白刃战的高手,见着美国兵就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捅,吓得牛高马大的美国兵拼命往汽车下面钻。一班副班长李连华冲过河时,发现前面一片开阔地上突然多出了4幢黑乎乎的小房子,这在战前勘察时没看见过啊。他带领战士们摸上去定睛一看。嗨,这个乐呀,原来是4架飞机!这下发洋财喽!他手一挥,3个战斗小组就冲了上去。敌人的守备分队拼命地开火拦阻,等李连华等冲到飞机前只剩3个人了,而且都负了伤。3个人也要打!他们一口气打掉两架飞机上的敌人,最后还从1架飞机的驾驶舱里提溜出一个飞行员。这1架炮兵校正机和3架满载慰问团和新闻记者的轻型飞机,是麦克阿瑟派来慰问和采访美骑兵第一师官兵的。谁知还未来得及与他们的慰问和采访对象照上面,就遇上志愿军的总攻,因临时机场没有夜航设备,没法跑,结果就这么做了俘虏。
连汽车都开不了的土包子们当然更没法把飞机弄走隐蔽起来,只好就地伪装。可不管用,第二天上午飞来8架野马式战斗机,把这些刚发来的洋财全毁了,让土包子们心痛了好些天。
土包子打仗嘛,总要留些遗憾。这是抗美援朝战争中第一次缴获敌人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