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子我的学习成绩出现滑坡,班主任感到奇怪,曾多次找我谈话,超人也多次提醒过我,可是这样的衷告根本无济无事。我不是喜欢沉沦,只是每次想起江海,就有一种心灵被震撼的感觉,那是我第一次这样深刻地去爱一个人,虽然那份爱的实质是地下情感,可是它却唤醒了我心中某种纯粹的情感,我不在乎,地下就地下,只要它是爱,我就心满意足。
好睛朗的天,这些日子在学校里却总是觉得无聊,也许是因为明天就是星期六,后天就是星期天的原因。自从和江海在一起之后,我就最讨厌一个星期中的这两天。星期六和星期天江海的单位都不上班,他呆在家里,我就会觉得他距离我好远,好远,远得让我抓不到,摸不着。于是每个星期六和星期天就变成了我最难捱的两天。
其实我和江海的爱情里唯一不完美的就是他不能时时陪在我身边,他毕竟是个有家室的人,周六江海的家人都要聚会,周日他会陪着他爱人去逛街,从丝绸之路逛到鱼米之乡,不知疲惫的。江海常说他爱人喜欢逛街,其实他不知道我也喜欢逛街。
中午快放学的时候接到姚璐发来的信息。
“新月,中午放学后出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放学后,晓菲约我一起去食堂吃饭,我拒绝了,我说姚璐来了,在学校门口等我,我又问她要一起出去吗?晓菲怔了一下,摇头说不去了。
正午的阳光格外明媚,闪烁着最美的光影,为我迷离,为我缤纷,抬眸望去,姚璐站在街心,快乐地向我招手。
“嗨!”
“嗨!”
我奔跑起来,挽住姚璐的胳膊,兴奋地又蹦又跳。
“在街上走走吧。”姚璐说。
我快乐地说:“好啊,很多天都没有逛街了。”
是的,我已经很多天没有逛街了,那个星期天不期而遇了江海和他爱人逛街,打那以后我就对逛街就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我害怕那个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如果那样,我会就此崩溃。
一路逛街,我和姚璐一路聊天。
“对了新月,告诉你一件事,我快结婚了。”
“天,你没事吧?结婚?和谁呀?”我惊愕,繁华的马路上,我变成一尊雕塑,立在那里不会动了。
视线的侧面正好是一家花店,姚璐拉了我一把,我和她一起面向那家花店,透过宽大明亮的玻璃窗,五彩缤纷的鲜花在眼眸里怒放。百合,我看见了我最喜欢的百合花,它们密密麻麻地裹在浅紫色的包装纸里,在花瓶中开得素雅、温柔、宁静,我变得柔软,倾刻,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夹杂着一缕淡淡的哀愁氤氲在周围。
我的唇边有了一丝笑容,却凄然地说:“怎么这么早就想要结婚?你才多大呀?不会是有人逼婚吧?这个时代还存在地主抢亲吗?”
“没有人逼婚,也没有人抢亲,新月,是我自己想要结婚。”姚璐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说,声音沉沉的,似乎有一座小山压住了她的嗓子。
“真的?”我面向姚璐,那一刻我看到了在姚璐脸上那一闪即逝的忧郁神情。“为什么要那么着急?你才刚刚二十岁,又不是旧社会,干吗要把自己这么早就嫁掉?”
“真的。”姚璐低了低眉,晶莹的眸子里浮现出点点泪光,她叹了口气,又说:“早结婚有早结婚的好处,结了婚就有属于自己的家了,那多好,没有人管,可以在那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随意布置,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看好的不得了呢。”
“你真觉得好?”我突然不知所措,看着那绝美的哀伤从姚璐的眉宇间溢出来,面对这样的她,我的心里禁不住一阵大痛。
“他叫王凯,哪天让你见见他,过过目,他人挺好的,对我很重视,就是年龄大了一点,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知道让着我,知道宠我,知道珍惜我,不像跟同龄人在一起,总是计较来计较去的,而且还不知道珍惜。”
语闭,姚璐又发出一声轻叹,似叹岁月流逝花要残败的无奈。可是我知道她是在叹息我们的青春,那样宝贵的青春在不久之后就会遥远成一种飘渺,我们沉浸在那个虚幻如泡影的世界里,挣扎却得不到解脱。
“那个人多大了?是不是跟江海差不多大?”我忍不住问。
“四十,比我大二十岁,可是他看上去挺年轻的,并且他很爱我,他离过一次婚。”
四十!天,相差二十岁!听起来有点玄,这显然不是年龄与年龄之间的差距,而是时代与时代的远距离跨越,二十岁VS四十岁,那是一种不切合实际的甜蜜憧憬,但我没有说一句与反对有关的话,因为我想起了自己和江海的爱情。
我十八岁,江海三十六岁,我和他之间相差了十八个年头,可是我并没有觉得我和他在年龄上相差很多,江海看上去很帅、很年轻,我觉得我和他就像同龄人,或许姚璐要嫁的那个家伙也像江海那样,那也说不定。
我说:“其实在感情方面年龄不是问题,最主要的就是要看他对你好不好,同龄人又能怎么样?比如于莫凡,仗着年轻气盛,打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嗯。”姚璐使劲点点头,拉着我往前走。“我考虑到的也是这些,他比我大,最起码他知道让着我,他那么大的一个人了,应该不会跟咱们这样的小孩去计较,所以我觉得我要是嫁给他了,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应该都是安全的。”
“也许吧。”我轻声说。
“这可不是也许的事。”姚璐拉了我一把,又站住,很严肃地说:“跟比自己年长的人在一起就是有安全感,难道你和江海在一起没有安全感吗?如果不是为了安全系数相对高一些,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努起嘴说:“我和江海在一起不是因为考虑到安全系数会相对高一些,而是我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
的确是我情不自禁地爱上了江海,至于姚璐说的安全系数,我想我从来没有去考虑过,因为和江海在一起,我根本没有办法去为自己做安全的打算,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他身上所具备的安全系数,全都被他放在了家里。
姚璐听了直摇头,不相信地撇着嘴。
“走吧,你不信就算了,小样,嘴撇得跟瓢似的。”我使劲去拉姚璐,姚璐才懒懒地挪了挪步子。
迈开脚步的同时,我的眼睛禁不住又溜向那家花店,我正恋恋不舍地欣赏着那些百合,就听见手机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音,我知道是江海。
“放学了吧?”江海问。
“嗯,放了一会儿了,你呢,也下班了吧?”
江海说:“嗯,刚下班,你能出来吗?我去学校接你。”
我说:“我现在就在学校外面呢,和姚璐逛街。”
一听说我在逛街,江海就开始在电话里逗我。“呦,在逛街,除了姚璐,是不是还找了个小伙陪着?”
“你是个坏蛋,你讨厌,哪有小伙,就我和姚璐。”我笑着骂江海。
江海仍然逗我,“就你和姚璐,那多没劲,怎么没再找个小伙陪着呢?好给我加加钙。”
“我哪能干那种事,才不给你加钙呢,天冷了,顶多给你带一顶帽子。”我也逗他,心里乐开了花。
“小样,挺狠呐。”江海笑出了声,他问:“你俩在哪逛呢,我开车过去接你们,既然没有小伙陪着,那我这个老小伙加入你们的行列吧。”
“那好啊,欢迎!”我看了看周围,说:“在百货大楼这儿,你来吧,我俩等你。”
挂断电话,姚璐问:“谁呀?”
“江海。”我幸福地红了脸,“一会儿他开车过来接咱们。”
“哦。”
站在街边,视线里是晃动的人群和来往的车辆,仅仅五分钟,江海的车就停在我们眼前。上了车,姚璐一扫刚才在车下时的凄凉,已经开始没心没肺地跟江海开起玩笑。
“怎么,天天都要约会,我看你干脆找个绳子把新月绑在你身边算了,这样省得她跑了,也便于你对她进行监视。”
“是吗?还能这样啊。”江海开着车,一只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了一下我的手,“那谢谢姚美女提醒呗,我也是够笨的,这么科学的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
“你们俩真讨厌!”
我挥着粉红的拳头向姚璐和江海示威,接下来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暴发出来的夸张的笑声。
倾刻笑声落下,江海问:“你俩吃饭了吗?”
还没等我开口,姚璐已经做出了回答:“没吃,就等你请客呢。”
江海说:“那正好,一起去吃。”
那天,我们三人去了一家火锅店,很幽雅很别致的一家火锅店,红黑相间的墙壁,红黑相间的桌椅,质感强烈的鹅黄色灯光,三人围坐在桌边,服务生端来一个圆圆的铜锅,当火锅升腾起来的热气瞬间变成白雾飘绕在面前,模糊了视线和眼前的景物时,便会让人感到冬天的寒冷被火锅的热气同化了。
江海一边把橙汁注满三个杯子,一边说:“真遗憾,谁都不会喝酒,只能用橙汁来代替酒水了,来,我提议,先干一杯!”
“好啊。”我和姚璐齐声说。
当三个盛满橙汁的杯子交叠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时,我听见江海温柔而磁性的声音穿过淡淡的空气,在我的耳畔幽幽地响起。“新月,祝你生日快乐!”
我几乎呆掉了,错锷而惊奇地盯了江海好久,生日?难道今天是……连我自己都忘了,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江海我的生日啊?
“你——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我的心里冒出好多疑团,迫不急待地问。
江海喝下一口橙汗,很自然地说:“哦,有一回无意当中看到了你的学生证。”
“哇!”姚璐不由惊叹,欢天喜地地呼叫,“江海你好酷,我简直太崇拜你了!来干一杯。”
“是吗?谢谢啊。”江海幽默地说,爽朗地笑笑。
那一刻,我被喜悦淹没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感觉,我出神地注视着江海,此时我的心情在江海和姚璐的笑声中变成了甜甜的奶昔,飘逸出圣代的味道。看着江海,我也在笑,可我的鼻子里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使我直想掉眼泪。
我感激地说:“谢谢。”
江海端起橙汁又喝下大大的一口,忽然他揽过我的身体,贴了贴我的脸,他一直在微笑,淡淡的空气中,他笑容里的灿烂那样真切,仿佛可以让人感到活跃的大自然的气息和天然的灵动粲然。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男人的活法似乎都是沉甸甸的,什么责任,什么义务,什么野心,城府千万重,整日眉头紧锁,那时我常说男人是古板而可怜的,可是江海却说,小丫头,你忽略了男人根本上也是一个男孩。是的,的确是这样,江海就是一个大男孩,有时他也率真,他也温柔,他也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