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夏已退出圣灵殿,屋子又恢复空荡荡一片,御座上万物之主闭了闭眼睛,继续凝视空中飘渺的雾气。
多久了……多久了……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凝视这些雾气,几亿年、几十亿年、几万一年……时间早已在他头脑中模糊,他忘了自己至今的年龄,忘了这么多年经历的大风大浪,甚至忘了自己的生命起于何时……看尽世间的沧桑,莫说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颗星辰的诞生与毁灭,在他眼中也不过短短一瞬。
他也有心,有悲悯万物的心,可是谁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为何他关注着每一个生物的生死新荣,心系着世间所有事,也不会老?这么多年了,也该厌倦这样的生活,可他的守望究竟该到何时?何时是尽头……没有谁告诉他该结束,他就该一直、一直坚持下去?
他从鼻孔深深呼出一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发自胸臆的叹息,对自己命运的叹息。真是好笑,堂堂的万物之主也会……厌倦……
摊开右手掌,手心上空顿时有蓝光凝聚,顷刻便幻化出一颗一尺来高的圆珠,随着左手的抬起,半空中又出现一个白玉架子,架子中间有一个圆孔,珠子正好可以放在上面。
蓝色的圆珠流转着光华,若定睛凝视,便可看到珠子内部有一株仙葩,仙葩根茎细直秀气,三片心形叶片左右分布,而在顶端,赫然有一朵小花,深靛色花朵在绿色叶子的衬托下更加妖娆,花瓣一片片紧紧环抱,花朵比之叶片更小,但一眼望去却很显眼,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摄魂之力。
——这颗蓝色圆珠就是与绝尘珠、忘尘珠并称天界三大宝珠的皖尘珠。
皖尘珠又称预言之珠,凡是拥有此珠者,便可预知自己的未来。此刻,这位万物之主竟也手握预言之珠,想看清自己的命运?
他把皖尘珠放在白玉架子上,右手继续覆在皖尘珠上,珠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手心一直蔓延至他心底,寒彻骨随。闭上眼,默念咒语,皖尘珠似乎感应到什么,微微颤动,而中间那株仙葩也急剧转动起来,很快蓝色花朵与绿色叶子便混为一团。
他闭着眼,原本空白的脑海中渐渐变成一片蓝色,淡淡的蓝色,如晴天的天空。他知道,他脑海中所浮现的就是皖尘珠的内部,他在一片蓝色的世界里搜索着那株仙葩。
凭着他超凡的法力,很快便确定了仙葩的位置,忽一转念,脑海中已出现那株仙葩。一如透过皖尘珠所见的一样,深靛色的花朵,心形绿叶,还有悬浮在空中的根。他想象自己走到仙葩前,俯下身,采下一片心形叶子,然后,把它含在口中。他觉得口中似乎真的含了一片叶子一般,清凉清凉,又略带酸涩。
传说凡是使用皖尘珠的人都要经过这一阶段,当新型叶片含在口中后,在它又清又涩的味道中便会看到自己的一生,包括从前、如今、未来。然而仙葩一共只有三片叶子,若叶子都被采摘完,花朵就会凋谢,仙葩就会枯萎,而皖尘珠,也就失去了它的灵性,所以凡是通过皖尘珠看到了自己一生遭遇的人都要以十年寿命为交换,作为仙葩的养料,以供它继续生存。
这本就是一次交易。
然而对于上帝这样的神来说,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又谈何寿命?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每次他都看不到自己的未来,甚至连从前也看不透,唯一看到的,就是神殿中孤零零的自己。
这次,该不会又是如此吧?
仙葩与蓝色世界已在脑海中开始扭曲,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副景象:空旷的原野一望无垠,突然天使与恶魔同时降临,随即便开始厮杀,血流漂杵,尸横遍地,最后,一片荒芜。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自己,也没有看到天魔大战的胜负,最后停留在脑海中的景象便是那一片荒芜的世界:冷风吹过,枯叶凋落,而荒草萋萋,几欲湮没视线。
这到底表示什么?上帝缓缓睁开了眼睛,脑海中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最后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