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叫了一声,似乎在极力躲避着回忆,停顿了一会又说:“后来……后来打了雷,不!先是闪电,那闪电照亮了天地,再后来,我醒了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昼伏夜出,周围的人都死了,或者成了我这样。”
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不敢摸自己的脸,红的白的,血、脑浆……”她大叫起来:“我知道我早就死了,我知道我是鬼,是僵尸,我连自己都害怕自己,我想死,可是怎么也死不了。这座山上冤气太深,诅咒太重,死去的人变成了僵尸,若非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便继续行尸走肉地存留在这世上。我脖子上的洞,是上一回自杀时留下的,可我还是死不了。我害怕,我害怕极了,可是我没有勇气再死一次。但是……你的刀!你的刀竟然把他们都杀死了,他们真的死了!真的是死了!看到他们死,我开始向往,所以求求你……求求你也杀了我吧!”
“我的刀,是先祖留下的,斩妖除魔非它不可。”那军官冷冷地说。
西泠雪脸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语昙,心神开始恍惚,原本她是想求那军官不要杀她,现在,她看着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悲伤席卷而来,心像被揪着一样的难受。
语昙那白骨毕露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她听到她在用那依旧模糊不清地声音反复念着一个名字——“斐然”。
她想,这一定是她未婚夫的名字。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昏沉的月光,依稀见到那年轻的军官举起了弯刀。那一瞬,语昙忽然放开了捂着脸的手,残破的头颅迎了过去。
那一刀,凌空劈开尸体。浓稠、墨黑的污血随着倒地的身体缓缓倾泻出来。肮脏、恶臭、污淖,而囚于尸首的灵魂,终于得以解脱,它从黑色的胸腔飘出,宛如绿萤,袅袅上升,围着那男子转了三圈,似是感谢,又似是道别,随后才飘走、消失。
只是,空气中似乎还在流淌那个名字——斐然。
西泠雪踉跄了一下,扶着车辕筋疲力尽地靠在马车上。仿佛有什么事情冲上心头,眼睛陡然睁开,欲语又停。
那人从衣袋里,拿出一块绢帕擦拭着刀,弯刀重又归鞘。问她:“两位姑娘深更半夜出门,这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