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外硫火铺天盖地,军帐内宁静无声,只能听到毛笔飞舞跳跃的声音。水溶俯身在案几上,正在奋笔疾书。
“王爷,属下无能,洛城一战,因姑娘相助,莫逍遥退兵葫芦口,消灭莫氏有生力量计划破败。翠微关,藩王亲自领兵,恶战不下……”
写好信,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好,套在藏獒苍鹰脚上的信筒中,放飞。
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不错,早在元春囚禁贾赦、贾政之时,得到风声,真正的水溶早就抽身溜回金陵,留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水溶得力护卫巫淞。
仓颉铁卫易容术天下无人能分辨出来,冒牌的水溶自然是未露出马脚。结果,因为黛玉突然到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城北一战,巫淞领命,为救黛玉,殊死搏击,结果差点命丧黄泉。周身虚脱,小雨来临之时,他终于倒在湿漉漉的土地上。
苏醒是在三天后,巫淞躺在一张土炕上,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粗布衣服,盖着暖和的被子。
“叔叔,你可醒了。”一个年轻男孩站在炕沿边,看着巫淞,眼底闪过一丝后怕。
“孩子,是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姥姥救了你,我叫板儿。”
刘姥姥与板儿原本打算进城的,却遇到昏倒的巫淞,祖孙二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巫淞救回家。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躺就是半个月。身子安好后,巫淞留下一锭金子,心中记挂水溶,来不及道别,急匆匆就走了。老人救命之恩只有来日在报。
跟在水溶身后这么多年,巫淞深深知道,在那看似温润的表象之下,暗藏着一颗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心。这么多年了,不管在外如何光鲜璀璨,但只有他知道,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水溶都是无眠到天明。
心中的苦,到底有多深,没有人能解开。
番邦来袭,水溶领兵奔赴沙场。巫淞毅然决然跟在他鞍前马后,效命。
苦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要知道二十万士兵,对他们而言是个不小的羁绊,如果能借番邦之手除掉,可谓大快人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也没想到,水溶苦苦寻觅,不见踪影的佳人会出现在战场,亲手阻碍了这场枕戈待旦的战役。莫逍遥领兵十五万退兵葫芦口,五万人损失,于帝国而言根本就微不足道,九牛一毛。接连翠微关遭劫,藩王亲自叫阵,屠杀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就因为那个女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致使王爷的计划全盘打乱。
巫淞恨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谁不知道那个女人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就算他跟了水溶十几年,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王爷,王爷……”还在战场上厮杀的蒙德终于按捺不住了,一把撩开帘子,钻了进来。
番邦蛮子如野人一般,带着猛兽独有的狠毒。边关战士不及,死伤无数。
见蒙德进来,巫淞心头咯噔一下,大事不妙。他故作镇静,强颜说道:“战事如何?”
除了真正的水溶外,无一人知道这个“水溶”是巫淞假扮,就算是水溶的心腹蒙德也不例外。只听蒙德说道:“王爷你快拿注意吧!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看着蒙德被血染过的脸庞,巫淞沉默不语。
洛城守军如果不撤离的话,起码能拖住一大半蛮子,翠微关也不会陷入两难境地,没有一点出路。这一切都怪那个女人,王爷为了牺牲那么多,她就这样回报王爷的?
不知不觉中,巫淞早在心底把黛玉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了个遍!
“王爷?王爷?”
“马上去葫芦口。”
扔下蒙德一人,巫淞快步出了中军大帐,跨上战马,命部下集合残存士兵,打着探望黛玉,慰问葫芦口驻兵的名号,披星戴月朝葫芦口方向奔去。
如果踩的没错的话,看到信笺,王爷第一反应肯定是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只要保护好黛玉。既然早知如此,还等什么。何况现今这些散兵,根本抵挡不住蛮子的正规军,还是去葫芦口暂避的好。
黑压压的暗夜兵团潮水把涌来,葫芦口驻兵遭受蛮子偷袭,以为敌军再次袭击营寨,根本不停巫淞解释。流箭砰砰碰,雨点般飞来,巫淞一行愣愣被阻挡在离营寨几丈远之地,分毫都靠近不了。
“营中的人听着,我是水溶,快叫莫逍遥来。”为抚慰军中将士,巫淞并未自bao身份,此时乃非常时期,若主将不在,士兵气势低迷,败局定难挽回。
营寨上负责指挥防御的将领,听此言,不敢耽搁,立马去军帐中请莫逍遥。
“殿下,营寨前有人说是水溶,要见王爷。”
“水溶?”莫逍遥眉心闪过一抹狡黠,终于忍不住了。
床榻上的黛玉面色一滞,手中的水杯跌落在被子上,滚烫的热水全洒在手背上,烫的红红的。
莫逍遥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拿起一旁冰凉的白绢,敷在黛玉手背上,他的心也跟冷冽的白绢一样。
莫逍遥双眼被苦涩与失落笼罩着,看着黛玉,嘴唇微启,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的走开。只不过一个名字而已,黛玉就这般失魂落魄。他早该想到,黛玉不远万里来洛城,定是为了水溶。不管他如何努力,那颗心从来不曾为他绽放过。
是她眼花了吗?那个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男人,迈出的脚步沉重的好似崇山峻岭,他的背影形单影只,散发着落寞。黛玉苦笑一声,原本想说什么,还是没说,任凭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点一点消失。
既然没有未来,又何必给他希望。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是掌管天下苍生的神祗,自己又何必阻碍他前进的脚步!
“玉儿……玉儿……”水溶一进大帐就跑向黛玉所在的帐篷。虽然他巫淞恨不得那个女人去死,但是现在他是水溶,做戏就要做的逼真一点,莫逍遥可是难缠的主,被他发现就不好了。
看到站在身前的水溶,黛玉只觉得陌生,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横在两人之间,犹如宽大的鸿沟,他过不来,她也过不去。这是自己认识的水溶吗?
水溶顺从的坐在黛玉床边,把她素白的小手握在掌心哈气,全身的细胞带着别离许久的兴奋,柔情蜜意更是泛滥成灾。
黛玉依旧不言不语,这样的水溶虽然就坐在自己身边,却让她觉得远在天边,只是个虚幻的影子,触摸不到。心中的谜团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她找不到答案。
下意识往床的里边挪动身子,呼一下抽出被水溶握在掌心的手。
目光犀利,言语中不带一丝温度,听的人心底胆寒“你不是水溶,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巫淞面部肌肉扭曲,她认出来了吗?怎么可能,他扮演的一点破绽都没有,怎么会露馅?
“这么久没见我了,玉儿想我想糊涂了,我不是水溶是谁,呵呵……”巫淞继续大迷糊,在她没有揭穿自己身份之前,他是不可能自揭身份的。
黛玉脑子中电波一闪而过,这个人是谁?她可以肯定他不是水溶,但是那股刻骨铭心的熟悉感却无法忽视。猛然间脑海中乱做一团,三人对峙,一个人犹如拼命的守护着她,最后为了救水溶,她被黑衣人带走。
想起来了,那个人是巫淞。对那个人是巫淞!
这种感觉早已深深刻在她心脏中,濒临绝望,是他给予她生的希望,她怎么会忘记。
“你是巫淞。”没有怀疑,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这个女人心思缜密,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还是被她一语道破。怪不得王爷会为了她不顾一切,这样聪慧的女子,足矣令天下男子为之汗颜,也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值得王爷珍惜。
一时之间,巫淞对黛玉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这是任谁也无法预料到的。